信王突遭意外惨死,身为王妃的姜宜不仅毫无哀痛之色,眉眼间反倒隐隐透着些舒快。 温若略微怔愣,心下忽然明了几分。秀眉蹙起,她亦不拐弯抹角,问:“温殊为人,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为人?”姜宜忽然低低笑了声,眼尾勾起一抹讥讽,“他也配称人?” 温若脸上一僵,隐在衣袖中的手牢牢攥紧。她咬着唇,颤声:“我只问你一句,那晚之事你可知晓?” “是。”姜宜坦然承认,“臣女不仅知晓,还帮着温殊在公主的晚膳中下了药。” 终于说出来了,姜宜吐出一口气,心口舒畅万分。她再也不用将罪事遮遮掩掩,夜夜忍受无边梦魇折磨。她缓缓起身,面朝温若屈膝跪地:“臣女罪责深重,请公主责罚。只是希望公主不要牵连姜家,一切错事都是臣女一人所为,与家人无关。” 温若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冷得她身子轻颤。她想过今日来质问姜宜,她会遮掩、辩驳,却未曾想是如今的样子。她静静俯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忽然觉得很是陌生。她的好友,与她无话不谈的阿宜姐姐怎么会这样对她? “公主!求您饶了主子,”一旁的云芊双眼通红,跪下来磕头痛哭,“主子她是被逼的......” “住嘴!”姜宜忽然高声呵斥,阻止云芊继续往下说。 ——做了就是做了,错即是错。不论用什么理由来为自己开脱辩解,都让姜宜在心里对自己更为厌恶不屑。 可云芊却未停下,她重重跪倒,双手抓紧温若的裙摆,哽声:“公主,自主子入信王府后,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不信您可以看看她身上,就知道奴婢有没有说谎了。” 闻言,温若赶忙蹲下身,趁姜宜晃神之际握住她的胳膊,将衣袖向上推...... “若若,我近日得了瓶宝贝,你看!这是雪花露,抹在身上能让肌肤变得更嫩,你快试试......” “若若,外头晒,正午的时候不要往外跑,晒伤了多不好呀!” “......” 温若眼前忽然起了水雾。向来爱美的姜宜,如今身上全是新新旧旧的伤痕,好似没有一块好地儿......温殊那个禽.兽,竟这样凌虐她。 指责痛骂的话就这样被堵在嗓子眼,发不出一个字。温若忍住眼里的泪,起身疾步往外—— 她快要透不过气了。 “若若......”身后的人忽然开口唤她,如泣如诉般喃声道:“对不起。” 搭着门上的手轻轻颤了颤,温若闭了闭眼,将眼里的泪藏起来。片刻后,她低声开口:“好好将养身子......你我日后不必再见。” 温若向来爱憎分明,对她不好的她总要想办法还回去。可是这样的姜宜,她却怎么也做不到再降罪于她。毕竟是多年的好友,她虽无法原谅,但也做不到完全狠心。 就这样吧。 随着木门合上,跪在地上的人眼眶炽红,泪流满面。 * 从屋里出来,温若一刻也不想再信王府多待,疾步便往府门的方向走去。可没走几步,便碰到了不想见到的人—— 裴岁白。 信王一事有些收尾的事宜需要处理,裴岁白不得不来王府督办。在此地见到温若。裴岁白也很意外。 “微臣参见公主。” 温若神色淡淡地应了声,抬腿便要绕过他。然而裴岁白却上前一步拦住她,压低声音道:“公主那日受惊了。” 温若诧异抬眸,望见裴岁白含笑的桃花眼,心口微窒。她保持镇定,用极寻常的语气回道:“裴大人说笑了。有驸马在,本公主怎会受惊。” “确实,公主说的是。”裴岁白点头,却又道:“不过将军出征在即,往后公主更要好好照顾自己。” 温若脸上的笑意骤然消散,这话让她心生凉意。她总觉得,相较已死了的温殊,裴岁白更令人恐惧。他像一条隐在暗处的毒蛇,不知何时会出现朝你吐出冰冷的信子。 “公主。” 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而来,温若猛然回神,偏头望过去。午时的暖阳刺眼,温若看着谢屹辞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一时竟忘了闭上被光刺痛的双眼。 ——直到他握住了她的手。 “裴大人也在,”谢屹辞随意瞥了眼裴岁白,转而望向温若,慢悠悠道:“公主又忘了午膳的时间。” “臣不耽误公主与将军用膳了。”裴岁白极有眼色地笑笑,言罢便颔首朝府内走去。 * 回府的马车上,因为裴岁白的那番话,温若心神不定。谢屹辞自然看得出来,便低声道:“公主不必害怕了。” 是啊,谢屹辞在的话,她自然不会害怕。可他马上要走了。 “我、我......”温若犹犹豫豫地抬起雾眸,嗡声道:“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边境?”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愣了愣。见谢屹辞没答话,温若垂下脑袋懊悔不已。 这时马车停下,温若几乎像逃一般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小跑着进府直到奔入寝屋,将自己埋进被褥里—— 她在说什么胡话! 去边境,就凭她?那不是添乱吗...... 可她是真的神思难安,心底的恐惧愈来愈大。就这样想着想着,她竟渐渐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外面的天都暗了。 温若赶紧起身走向屋外,可才打开门,便看见谢屹辞站在门外。不知站了多久。 “你......”温若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眸光闪烁,“是不是该用晚膳啦,咱们走吧。” 她急急绕过谢屹辞,朝膳厅走去。可身后的人忽然开口—— “我答应。” 脚步猛然顿住,温若不可置信地转身,“什、什么?” 谢屹辞缓步上前,再重复一遍:“我答应你,带你一起去边境。” 顿了顿,他又沉声补充道:“不过公主得想清楚,此去边关,危险重重。且若公主要入军营,需得换个身份才行。行军打仗,艰苦万分,没有人能享有优待,我亦不能时时照顾你。这样的话,公主可还想去?” 温若眨眨眼,然后垂眸,似是在认真思量。半晌后,她抬起眼睛,目光坚定:“想去的。” “好。”谢屹辞轻笑,走到她身边,“先去用晚膳吧。” 夜风徐徐,借着檐角的灯,温若看清了谢屹辞的唇。眸光微动,记忆中柔软的触感和梦境渐次重叠,她忽然惊觉那应该不是梦。 黑暗的夜色总能鼓动人心,她抬手攥住谢屹辞的衣角,轻声问:“昨夜,我是不是......亲你了?” 谢屹辞漆眸渐深,被温若攥住衣摆的那只胳膊略僵了僵。好在夜色隐去了他微微泛红的耳尖。 他没答话。 “我、我不是乱来的,”温若的脸颊微烫,垂眸嘀咕:“我很认真的......” 在心脏砰砰乱跳之余,温若仔细回忆了昨夜亲他时的感受。说是亲吻,其实她也不会,就是凑上去,贴一贴、碰一碰而已。 “我觉得很好。”温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既然做了便也不逃避。她直直凝着谢屹辞的眼睛,软声问:“那你呢?你觉得怎么样,你喜欢我亲你吗?”
第31章 天地 我的承诺永远有效。 冬日红梅开得正好, 梅香伴着冷风而至,萦绕不歇。 长久的沉默让温若心里愈来愈没底,她凝着谢屹辞的眼睛, 却无法看出他眼底的情绪。温若忽然想到话本里向心仪男子表明心迹的女郎, 也是这般忐忑的心情。而男子若是无意的话,多半也会像谢屹辞这样不说话,实则是在思考该如何拒绝...... 心口的跳动渐渐平复。 她懂了。 “用、用膳去吧......”温若抿唇, 有些不自在地开口。然而下一瞬,她的手被一只宽厚的大掌握住,她的呼吸微滞, 继而抬眸。 “我带公主去个地方。”谢屹辞沉声, 声线微哑。 温若不解其意, 但仍是低声应好。直到她站在城墙之上, 她还是没想明白谢屹辞为何要带她来这儿。 “站在此处,公主能看到什么?” 循着他的视线而望,城墙下的繁荣夜市印入眼帘, 灯火烟袅、人来人往。然后温若再仰起头, 遥望夜空中的明月......与昨夜在谢府屋顶上看见的月亮相比,这儿的视线更广更阔。 “公主懂了?” 温若缓缓偏过头, 撞进谢屹辞含笑的眼眸中。她怔怔点头, 然后又摇摇头。 ——她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是很明白。 谢屹辞望着温若柔白的脸颊, 寒风让她娇艳的唇白了几分, 他瞥了眼她披着的薄斗篷,不由地皱眉。抬手解下身上的暗青色大氅,将她纤弱的身子裹住。 温若微愣,淡淡的檀香味将整个人笼罩, 谢屹辞身上的温度仿佛通过暖热的棉氅传递给她,让她的心颤了颤。 “公主自幼长于皇宫,宫城华美却不自由,公主所能见到的只有那一方天地。”谢屹辞伸手将温若雪颈前的棉氅系带系好,然后继续道:“可如今不一样了,公主既有机会去看更广阔的天地,又何不多给自己一些时间,看看更多的人。” “可以、可以这样吗?”温若懵懵地眨眼。这与从前她知晓的东西不一样。 “自然可以。”谢屹辞笑笑,“我的承诺永远有效。我们便以此战为限,公主不必着急,可以慢慢想慢慢看,若此役过后,公主的想法依旧,那便依公主所想。”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如果那时我还活着的话。” 温若的心好似猛地被针扎了一般,疼得她两眼发热。她的小脸皱成一团,有些生气地嘟囔:“你从未输过......” “此役自然会胜,”谢屹辞眼尾微挑,下意识伸手捏了捏温若的脸颊。软腻的肌肤滑过他的指,他心下一动,自觉不妥地将手收回,再慢悠悠地提醒她:“蛊毒却不一定能解。” 温若脸色骤变,红着眼反驳:“能解的!” 谢屹辞没接话,只是揉揉她的脑袋,说:“风大,回府吧。” 温若一口气堵在心里,难受得紧。她心不在焉地一步步走下城墙的台阶,忽而杏眸微动—— 说了这么久,谢屹辞都还未回答她的话呢! 绵软的步子迈下最后一个台阶时,她停下脚步。谢屹辞亦顿住脚步,问:“怎么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喜不喜欢我亲你。” 谢屹辞眸光微顿,继而失笑。他早该知道她执着的性子哪是怎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 喜欢吗? 谢屹辞只知道她的娇唇覆过来的那一瞬,他的呼吸骤停。不过一触即逝,她沉沉睡去,他却花了好些功夫才能得以平复。 严严寒冬,一桶桶冷水都难以驱散他心底的热。直至入睡,也难以逃开她的身影。只有在梦中,他才不必克制地肆意与她唇齿厮磨,甚至不止于亲吻...... 他不是不愿告诉她答案,只不过怕吓到她而已。 “此役过后,若公主心意未变,我再告诉公主我的答案。” 温若将他的话仔细品琢了一番,才很勉强地点点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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