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他走近冉府时,看到有人提着一盏灯笼在门前等他,顾焱心中有些不自在,就好似一个居无定所四五漂泊的人突然有了归处一般,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了归处就有了束缚,可有了归处,也就有了退路。 两者他都不喜。 可守在归处的这个人是冉秋,于是这份不喜中又添了许多欢愉。 “我还以为你被那天遇到的一伙人缠住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报官了......”冉秋忍不住说了他几句,视线往下一移,就看到顾焱手上缠着的纱布又开了,有血迹浸染开。 冉秋拿起他的手看,结果这纱布上又凉又湿,就像在冷水中浸泡过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顾焱没说话,摇了摇头,冉秋却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要回府,一边走一边急道,“是不是又去跟人家打架了?” 顾焱道:“没有。” “那手上怎么又出血了,还沾了水,别说你是不小心搞的,要真这么不小心,你就一直带着这一身伤过吧,也别再上药包扎了。” 冉秋心急起来,说话也不再斟酌了,她如今只知道,自从见到顾焱的第一天起,他身上的伤就没完好过。 冉秋一路把他拉回了屋里,迅速拆了顾焱手上的纱布,拿来了药,重新包扎好,才抬起头来看他。 她方才那一席话出去,顾焱就没再吭声,她心里又忧又急,一番指责后也不知再如何开口,偏顾焱又是个闷葫芦,鲜少宽慰人,更别跟她辩解了。 冉秋只觉得面对着的是个木头,看着顾焱,竟然生出些长辈的无奈,她不由想到过去见到的那些纨绔子弟,思索再三,终于在心中问道,是否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是这样,总是免不得抱有些英雄主义的幻想,渴望惩恶扬善,在挥舞拳头的打斗中获得胜者的威风。 顾焱虽说心思要比同龄人沉些,到底也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自认想明白后,冉秋轻叹一声,转而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道,“我不管你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但是以后你想打架,也得等伤好了再去。” 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冉秋又放软了声音,“我会担心的,知不知道?” 顾焱一向不喜欢解释,可是看着冉秋温柔地注视着他,说会担心时,他心里仿佛有根弦被触动了,不由自主开口:“别担心。” 仿若也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生硬,顾焱又补充道:“真的没事。” “有没有事,我看得出来。”冉秋才不理会他说了什么,严肃道,“总之,这两日,没有我的允许,都不准出去了。” 顾焱这次倒是很乖顺,嘴角浅浅扬起一点弧度,点头道:“好。” 冉秋却登时睁大了眼,凑近了些看向顾焱,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喜,“阿焱,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笑。” 顾焱脸上顿时又回到了淡漠的常态,看着冉秋道:“我要歇息了。” 冉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太没良心了。” 脸上的笑意却是收不住,她利索地起身,又不放心地叮嘱了顾焱一句不得出府,才离开回屋了。 屋中骤然安静下来,顾焱靠在床栏上闭了眼,鼻尖似乎还留存着冉秋的气息。 很安详。
第25章 抉择 夜色沉沉,帐中香暖。 冉修德搂着怀里的人,只觉得烦恼都暂且忘却了去,惬意万分。 丽娘手指轻点了一下他的眉头,柔声道:“老爷近日可是遇上了什么事,妾身瞧着您隐有愁容,不如说出来,妾身也好为您解愁。” 冉修德长叹一声,想起近日来发生的事。 冯家一案,乃是因万璟的侄儿万庆一个失手,打死了冯家的管家之子,那老管家是看着冯家家主长大的,在冯府颇得敬重,他儿子又一直跟随着家主,颇有情谊,如今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被打死了,无论如何也定要向对方要个说法。 若是平常人家,冉修德秉公办案也就是了,可牵扯到万家,这事就不好办了。 再说这冯家,虽说如今不在朝局中心,可其祖上是开国功臣,那门匾都是□□亲提的,又一向与皇家亲厚,故而在京城也算是德高望重的门第,不是能轻易得罪起的。 他本是在大理寺任个闲官,可如今刑部将这案子一模糊交给了大理寺,他上头的人又借故将这烫手山芋扔到了他手上,可谓天降横祸。 当初他大哥婉拒多次万璟的好意,万璟已然心有芥蒂,如今这事,也因万家的人一直在暗暗施压,逼得他不得不拖了又拖,想尽办法在其中周旋,然而冯家态度强硬,一时间他也没了招。 要么就冒着得罪万家的风险还冯家一个公道,不过以后他在这官场上可就没得混了,要么就卖万家一个面子,从万庆的随从里拉个人出来顶罪,可回头这冯家家主往皇上那告上一状,他可就要直接丢了头顶这乌纱帽了。 虽说自己回到丽娘这儿来偷闲,可在衙门里忙差事忙得头昏脑涨,却也是事实。 冉修德想起此事,觉得今夜又要失眠,他长叹一声:“唉,衙门里都是些糟心事,还提它做什么?好不容易在你这儿得了片刻快活,想起那些事,我这头又疼起来了。” “是妾身说错话了。”话虽如此,丽娘的语气中却没有半分怯意,她坐起身来,一双玉手轻拂冉修德的两鬓,随后轻轻按揉起来,低下头,凑到冉修德耳边轻笑道,“我给老爷揉一揉,就不疼了。” 冉修德眯着眼享受,只觉得这温柔乡果真舒意,不由感慨道,“若不是我那夫人太过泼辣无理,我怕你进了府受那泼妇的气,我真该给让你去了冉家的门,给你个名分,也好过让你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我。” 丽娘嘴角的笑凝固了一下,随即娇声笑起来,“老爷肯将我赎回来,给我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妾身已经感激不尽了,哪敢再奢求什么。况且,我瞧着如今也挺好,这院里就我跟老爷两个人,没有闲人来打扰,岂不快活?” 这番话说得冉修德身心舒畅,他爱惜地拍拍丽娘的手,笑道,“还是你最善解人意,每次到你这来我才能欢快一二,不像我那冉府,一家子女眷,尽生些是非,让人头疼,我是半点也不想踏足那宅子了。” “丽娘能为老爷解解愁,也算是没白费了老爷的一番心意。”丽娘收回手,将帷帐拉下,吹灭了烛火,又依偎在冉修德怀里,“妾身已将老爷上次换的衣服洗好了,叠好了放在桌上的包袱里,明日老爷可别忘了。” “好,好......”冉修德含糊着应道,已经有了倦意。 黑夜中,丽娘却再也不复方才的笑颜,悄悄握紧了拳,脸上浮现了一缕不安。 冉修德第二日刚回到衙门,就听闻大理寺卿周闻叫他过去,顿时半忧半喜,不知道他是又分给了自己什么难办的案件,还是手头这冯家一案有了转机。 等冉修德快步赶过去,就见周闻正坐在屋里,一见到他便亲切地叫他:“须鸣,坐吧。” 冉修德刚坐下,周闻便笑了起来,道:“我看须鸣兄近来气色不比从前,可是因这最近冯家一案而烦恼?”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冉修德却不得不强装笑脸,“案子却是不难审,倒是我这官越发难做了。” “须鸣可真会说笑,可还是在怪我将这案子交给了你审?”周闻朗笑几声后,压低了声音,正色道,“其实,这案子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冉修德一听这话,便知今日对方叫自己来,或许是要了结此案了,忙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周闻笑着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道:“这案子,要是办得好,以后你这官路啊,可就好走多了。” 冉修德看他还在卖关子,只好直言道:“须鸣愚钝,还请大人指点。”
如今他也不奢求这仕途前程,只要能尽快将这烫手芋扔了,他便知足了。 “须鸣,我是看你一向做事勤恳,秉公执法,才将此案交于你来审,虽然牵扯到冯家和咱万家,看似无论如何都会得罪一方,可你反过来想一想,未尝不是在卖另一方一个人情啊。” 冉修德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可冯家横了心要为那管家的儿子讨个公道,万家又强硬表明要保下万璟那侄儿,他这么想着,便也感叹了出来:“可这两相抉择,实则最难。” 周闻摆了摆手,道:“你还不知道吧,我也是昨日才得到消息。皇上钦点了徐成去廊州收税,结果那徐成愣是贪了两百万两白银,此事就是被冯大人告发的,圣上查实后,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处死了徐成。那徐成是谁啊,是万大人的门生啊,此事还是他推举徐成去做的,你说圣上能不迁怒万大人吗?听说万大人去找圣上,连圣上的面都见不着。我看这万家啊,如今怕是要失了圣心了。” “此事当真?”冉修德讶异,心中却暗暗庆幸起来,若真是如此,此事便好办多了。 “我自是得了消息才来告知与你。”周闻道,“须鸣兄一向心思缜密,想来心中已有了定数。” 冉修德沉思片刻,已了然于心,起身道:“多谢大人提点,须鸣明白了。” 周闻颔首,没再说什么,直到冉修诚退了出去,他才站起身来,道:“出来吧。” 屏风后走出一个下人,恭敬道:“大人。” “都听清了?”周闻道,“你可以去向万大人复命了。” “小人明白。”那人却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又迟疑着开口,“主子吩咐,此事切莫泄露消息出去,所以......” “我明白了,那两个人我自会处理。”周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回去复命吧。”
第26章 变故 冯家一案拖了这些日子,终于开庭审案,那日目睹了一切的杨家酒楼少当家坚决指认在店铺中殴打人致死的确实是万庆,且是万家人挑衅在先,意图在酒楼闹事,冯家人看不下去,才与其起了争执,混乱中万庆失手打死了人,便逃离而去。 当日细节冉修德皆已探知,遂判处万庆死刑,秋后问斩。 令已下,却突然有一人闯进公堂,直指着冉修德大喊:“狗官!你收了冯家的好处,歪曲事实,屈打成招!你对得起这头顶的明镜高悬四字吗?!” 公堂之上竟有人能这么闯进来,冉修德脸色一沉,正要问责下属,命人将这疯言疯语之人拉出去,大理寺卿周闻却在此时闻讯而来,道此人有疑,为证大理寺清白,不得不搜查冉修德的随身物品,未等冉修德辩解,便一声令下,随后果然在冉修诚的衣物中搜出几张巨额银票。 周闻已全然不复昨日的面孔,厉声呵斥道:“冉修德,你身为朝廷官员,竟私收贿赂,意图谋私!来人,先把他给我拿下!” 冉修德亲眼看着那些人从他的衣物中搜出了银票,此时仍处在震惊中,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难以置信,还未发言,那跪在地上作证的杨家公子也突然反了口,连连道自己在牢中受了重刑,被威胁污蔑万庆,实则万庆并未伤人,这一切都是冯家和冉修德串通好的,要陷万庆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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