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口,她便看到司滟向自己走过来的姿势不如以往轻快,转而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前些日子在平州中了一箭,打穿了骨头。”司滟抬了抬左腿,似是想笑,但又笑不出来,“治得不及时,养不回去了。” “我说怎么这些日子都不见你。”冉秋忙拉她进屋,“你今日既然来了,就让我帮你瞧瞧吧。” 两人进屋坐在了榻椅上,冉秋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司滟的裤腿,就看着那本应笔直的小腿弧度变得有些弯斜,在靠近膝盖的地方留下了一道伤疤。 冉秋轻轻一捏,便知那腿骨有些变形了,她叹了口气,惋惜道,“如今已经愈合了,且没有什么大问题,恐怕我想做些什么,也是无能为力。” 司滟利索地收回腿,将裤腿放下,笑吟吟道,“战场上情况危急,能有的救就不错了,而且军医说了,这一箭要是射在膝盖上,我这辈子都要当个残废,不过我这腿虽然不复以往,但总归是对平常活动影响不大,也是我的福气了。” 这话要是放在平常人身上,确实是侥幸,不过冉秋熟悉司滟的性子,她平日最爱耍戏斗武,这腿如今连踢毽子都勉强,恐怕是再也做不得那些事了。 想到司滟以前灵活的身手,冉秋竟生出种光阴挫败之感,“以后......你还去打仗吗?” “打不得了,正好歇歇。”司滟摆摆手,“军队里都是群大老爷们,我整日混在里头也浑身难受,而且那群刺头们现在一个个都对顾焱忠心耿耿,也用不着我去管束了。” 冉秋也笑着应和她,“也好,战场上刀剑无眼,总不是什么好去处。你闲下来了,便多在这城里逛逛吧,如今街上可比从前热闹多了。” “那是自然,我瞧着城南桥边大槐树下那个说书的青年长得有几分姿色,老娘既闲下来了,总得去快活快活。” 冉秋眨了眨眼,“你既有了康大哥,怎么还......” “呸,提这人做什么!他闲下来便四处撩拨姑娘,还管得着我?怎么,许他们男人寻欢作乐,不许我多上几条船?” 司滟翻了个白眼,手指绕着耳边垂下的发丝,看了看冉秋,眼神又狡黠起来,“像你这般早早成了亲,可就没得选了。” “我已算晚嫁了。”冉秋脸一红,“再说,我也不要别人。” 司滟被她的反应逗得直笑,见冉秋羞恼,才扇了扇脸边的风,“不逗你了,我说啊,你成了亲也别整日在府中待着,该出来玩出来玩啊,难不成你小小年纪还守起那些妇人们的规矩来了?” 冉秋确实这些日都没有出去,倒不是司滟说的那样,只是她总想看看卓巧儿有什么心思,也好能帮阿焱一些忙,总不能他在外打仗,屋里反倒叫人霍乱了。 冉秋这么想着,眼睛向外一瞟,却正好看见一个影子映在西窗外的树身上。 屋后是阿焱练武的地方,平日里不许下人随意走动,因此鲜少有人会出现在此处。 有人矮了身子躲在窗外,不是卓巧儿又能是谁?冉秋心生疑云,自己与司滟之间并无值得他人窃取的谈资,难不成司滟身上有什么? 冉秋虽不知那人想知道些什么,但她看了眼司滟,心中暂且有了主意。 冉秋轻轻拍了她一下,手指在司滟胳膊上点了两下,示意她看向窗外,“别取笑我了,你今日来总不会是单为着这个吧?” 司滟察觉,挑了挑眉,“你这性子是和顾焱那小子越来越像了,总是不愿同我多说几句废话,行吧,我也不耽搁时间了,一会儿日头照头顶,说书的小哥可要收摊走了。” “还说不讲废话。”冉秋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梳妆盒里翻了一通,却是拿出个簪子来。 早先冉子初不知从哪里得来一对翡翠,叫人打了两支簪子给她,冉秋知道司滟惯爱这些饰物,瞧着这翡翠质地稀有,便想赠一支给司滟,只是总也寻不得时间。 今日时机正好,她凑近司滟,将声音压低了些,吐字却很清晰,“这是阿焱托我给你的,这个放在将军府总是不太安全,还是交给你保管作为妥当。” 司滟眼前一亮,心领神会地将簪子收好,冲冉秋一笑,“我倒知道有个地方用来保管这东西最合适,你就放心吧。” 说罢,司滟起身,伸展了一下手脚,“不与你说了,再待下去日头可就要毒起来了。” 冉秋不留她,任司滟独自离去,再看向西窗时,果然不见了那影子。 冉秋叫来阿念吩咐道,“我乏了,你去外屋守着吧,莫叫人要来扰我。” 阿念会意,自己一个人到外堂逗猫去了,也不管其他人做什么,不来扰姑娘歇息便是。 卓巧儿在院外匆匆看了一眼,见阿念自己一个人在玩,就猜到冉秋是歇下了,她转身迈着碎步快步离开,走到大门口,还能看得到司滟的身影,便跟了上去。 正是晌午,路上的人渐少,卓巧儿谨慎地追着司滟的踪迹,转过两三个弯后,却不见了司滟的影子。 她贴着墙左顾右盼,正想从胡同里走出来,肩膀却被人用力一抓。 卓巧儿下意识就要回头,却被那人按着肩膀弯下腰去,一只手被禁锢在身后动弹不得,隐隐作痛,她不由轻呼出声。 司滟贴近她的耳朵,似笑非笑道,“你这丫头,跟着我做什么?” 卓巧儿正要开口,司滟直接打断了她,“让我猜猜?我遗忘了什么在府里?还是你家主子托你给我捎信儿?” 卓巧儿自知一时心急,已经惹人起疑,也不再顺着司滟的话狡辩,她轻轻抽了口气,问:“司滟姑娘是想我让我说什么?” 司滟低笑一声,“这该去问你家主子才是。” 冉秋听到外面的动静,便从里屋走了出来。 卓巧儿正跪在地上,司滟两臂交叉在胸前,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卓巧儿,见冉秋出来了便道,“你屋里这丫头,果然不老实。” 听到脚步声,卓巧儿抬头,面上神色不再像平日那般带着乖顺,她平静地看着冉秋,“我该想到,夫人一早就怀疑我了。” “是你心太急,行事又匆忙,才会露了马脚。” 冉秋缓缓道,“不过,你生着这样一副身段和面容,言语中又时常透露对将军的倾慕之意,我初来这府中,一时也拿不准你究竟只是想攀附将军,还是另有目的,今日你倒自己给了我个答案。” 卓巧儿面上露出一丝难堪,她刚要出声,冉秋又继续道,“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来府里既不是探查军报,也不为了攀附权贵,又不肯老老实实做一个普通婢女,卓巧儿,你孤身潜在这府里究竟是想做什么?” “你......你怎知我不是真的倾慕将军,当初是他将我从贼人手里救了出来,将我收留在府中,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以身报答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卓巧儿低垂着眼,咬了咬牙,“不管怎么说,我是将军带回来的人,况且夫人既以仁心出名,难道今日还能趁着将军外出,随意将我处置了不成?” “你若真有此心思,早在我进府前,就该想尽办法留在将军房中,何必等着我嫁过来?” 冉秋直接道,“你那些言语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我若真信了这些话,反倒是在为你的异常找理由了。” 司滟在一旁听着,已经不耐烦起来,踢了踢卓巧儿跪着的腿,冷声道,“还跟她废话什么?这丫头要是嘴硬,就让她尝尝我这短刀的厉害。” 卓巧儿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面露怯意,紧闭上了眼。 “你既然带着目的来府中,想必是冲着将军来的,可你既不图情报,也不图人,反倒窃听我和司滟的对话,这倒令人费解。” 冉秋微微一笑,“难不成,你是奔着司滟姑娘来的?” 冉秋面上从容,心中却也钝塞。趁着方才休息的片刻时间,她反复琢磨司滟和将军府的关系,思来想去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可这结论太过荒谬,再看看眼前卓巧儿年轻的面容,就更觉得这个猜测匪夷所思。 “甭跟她废话了,老娘废她一条胳膊,看她能撑到几时。” 司滟说着,一手扭过卓巧儿的胳膊,只听咔哧一声,她的右臂便生生脱了臼。 “啊——” 卓巧儿痛呼一声,眼泪当场就掉落了下来,冉秋也被吓到,没想到司滟直接下了手。 卓巧儿似是有些害怕,但她还是摇了摇头,颤声道,“我并无意危害将军,只是我所谋之事牵扯到主人身份,实在难以透露。夫人......夫人信不过我,便赐我个痛快的死法吧。” 冉秋观她反应,觉得她所言非虚,斟酌再三,终于开了口,“既如此,让我来猜猜。” 她低头看着卓巧儿,问:“你到这府中,可是为了顾焱的身世?”
第69章 阿焱,傻子。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卓巧儿浑身一僵,似是在心里挣扎了一番,手指抓紧了衣裙,依旧低着头,没有吐露一字。 自己猜的竟然不错,连冉秋也一并讶住,她一时心急,顾不得思索,出口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阿焱家中的变故早已是多年前的事,且并非惊动京城的大事,如今他又以现在的身份握有一方势力,何人竟要在这个时候来查他的身世? 他们与朝廷已然呈敌对之势,早已不受朝廷管束,纵然阿焱的身世牵扯到朝中,但对如今的形势难以造成任何影响,断不可能是朝中之人。 冉秋手心冒出了细汗,她眼神一凛,肯定道,“你是云南王的人。” 卓巧儿听到这三个字,猛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冉秋。 云南王,云南王...... 冉秋思维飞快地运转,如今云南王造反一事已是板上钉钉,朝廷对顾焱尚有招安之意,但对云南王这个朝廷叛徒却是决意镇压,因此大部分火力都集中在西南一带。 卓巧儿背后,究竟是想要借此结盟的故人,还是借此向朝廷卖忠的敌人? 不,她不能允许有人伤害阿焱。 冉秋逼近,脚尖几乎要踩到卓巧儿的裙角,她加重语气,斥道:“云南王为何要查阿焱身世,你背后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 一旁的司滟亦是震惊,她对顾焱的身世知晓个七八分,却难想此事到了今日还能掀出什么波澜来。 司滟的神色愈发狠厉,“不说,是这条腿也不想要了?” 司滟刚想要动作,冉秋制止了她,看向卓巧儿,“云南王若想拿将军的身世做文章,便是异想天开了,朝廷若想拉拢一方,将军自己的话远比那些杜撰出来的往事要有分量得多。若这就是你们的来意,那将军对云南王,必是要除之而后快了。” 冉秋顿了顿,“若是故人,恐我们之间,还有回旋之地。” 卓巧儿听到这话,果然慌了神,她抽泣了一声,显然是不敢因自己的过失而坏了背后之人的事,终于看着冉秋,颤颤巍巍地出了声,“我的主人,名叫林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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