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玄拿来的书里有两本是医书,有一本佛经,另外三本是一些杂谈小说,沈舒云不懂医术,佛经被昙玄占据了,只好挑了其中一本小说看。 这本小说讲一狐妖和一个秀才的故事。 狐妖化为一美妇人,终日辛勤劳作养活一家老小之余还替秀才筹集银两赴京会考,秀才考中后却选择抛弃妻儿老小留在京城另娶一妻,再也没也没回来。狐苦等一生,直至死后变回原形去了京城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原来早就另有妻儿老小,自己被骗了,辛苦痴爱一生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 沈舒云看得眼泛热泪,为狐不平,也会为狐伤心,是人是妖又如何,狐虽然是妖但一辈子谨守妇德,赡养老人哺育子女,真正做到了至情至孝,而那个秀才呢,为了荣华富贵不仅抛弃了患难妻子,还连自己的生身父母以及血亲骨肉都不要了,简直畜生不如! 许是她的情绪波动有点大,昙玄从佛经上移开目光看向她,而后问道:“沈施主这是?” 沈舒云吸吸酸涩的鼻子,将书推给他:“昙玄师傅你瞧瞧,这秀才多可恨!” 昙玄拿起来读了读,末了也道:“如此行事,当真可恨。” “狐真是可怜。” “嗯,狐确实很可怜。”昙玄顺着她的话说了句,随后又望向了她,“不过都说狐妖擅洞悉人心,如果狐一早就知道了秀才此人不可托付终生的话,那狐后来的可怜遭遇应也有自己的一份原因。” “嗯?”沈舒云挠挠脑袋,对昙玄的观点倒是颇感新奇。 见她有兴致,昙玄继续说道:“狐若是早早离开了不可靠的秀才,凭那秀才的行事应是攒不到足够的盘缠进京城的,如此一来他便只能留在家乡孝顺父母,然后娶一个和他差不多家境的女子生活。所以说如果是这种情况,狐明知此人不可托付还非要留在他家,那狐有可能爱的并不是秀才,而是自己痴情的声名。” “昙玄师傅,那什么是真正的爱?”沈舒云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的眼睛道。 “这个........”昙玄的脸色在烛光下越来越红,尴尬的咳嗽一声,把书还给她道,“这个贫僧也........也不知。” 沈舒云好像被吊起了兴趣,追问道:“你不是出家人么,佛家普渡一切众生,比如地藏王菩萨发下宏愿,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这些难道不是真正的爱么?” “这........”昙玄额头浮起了些许汗珠,他发现自己可以口念经文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可面对眼前这个女子突然提出的问题时他竟变得哑口无言不知所措。 “昙玄师傅,你怎么了?”沈舒云奇怪的看看他。 昙玄伸手擦擦额头的细汗,苦笑道:“被沈施主的问题难住了,沈施主此问贫僧确实不得解,贫僧惭愧。” 沈舒云噗嗤一声笑起来,大度放过:“罢了,昙玄师傅不必惭愧,世上之事神佛尚不能看透,更何况人呢?!不过刚才你说狐的那一段话我仔细想想觉得甚是有理。如果狐是自己非要守在秀才身边而不肯离去,那秀才之后可能给她和他们家庭带来的伤害她应该也是早就知晓的,所以这份执拗不仅害了她自己,也间接害了秀才的父母和他们的孩子。” 昙玄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应和道:“是的,万事万物都是有因有果,有些东西不必强求。”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三个时辰,夜越来越深,寂静的黑夜里传来呼呼风声和几声惊起的鸟叫。 昙玄扫扫她一头黑瀑似的青丝笑了笑,伸手拿过她放在膝头的书合上:“沈施主,该休息了。” 他的袖子轻轻擦过她的膝盖,近距离的空气里还留有他衣襟上的檀香味,闻着那安心的味道沈舒云其实有点儿困,但心却不想那么早离开。 伸伸懒腰又磨蹭了会儿,实在推脱不了了,她才站起身体向他告辞:“昙玄师傅,我回去了。” “等等。”他在后面叫了一句。 沈舒云惊讶的回过头,见昙玄把她还未看完的另外两本小说放到了她面前。 “这是给我的?” 昙玄笑着说道:“是,如果沈施主看完了可以告诉我,贫僧房里还有。” “谢谢你。”她伸手接过书抱在怀里往外走。 今晚的夜色真美啊,空气也格外的清甜呢!
第5章 刻梳 沈舒云来这儿的第三日,睁开眼,空气里萦绕着细微的檀香,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在地上落满细碎的光斑,她床脚也有,像一颗颗细小的金子一样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 起床用手梳拢一下头发,打开门,昙玄继续在院子里做木工活,见她起身,他招了招手,满脸的阳光:“醒了?” “嗯。”沈舒云回他一个轻浅的笑,问:“早饭想吃什么?” “沈施主做的都好吃。” 沈舒云含笑低头,转身进了厨房。 打开橱柜,里面有芋头、茄子、莲藕、毛豆、豆芽、辣椒、腌笋以及姜块和辣椒粉。 出家人对于饮食也是有禁忌的,除了不能吃肉食蛋类,还有五辛(大蒜、小蒜、慈葱、兰葱、兴渠)也要不能吃,所以橱柜里也没有葱蒜一类。 沈舒云做了清炒莲藕和烧茄子汁,做好后用木盆打了凉水放在地上,昙玄放下活计进来洗手,然后开始吃饭。 半个时辰后,沈舒云吃完饭将厨房收拾好,昙玄又开始锯木头。沈舒云像之前那样过去帮忙,锯了好几根木头后便停下歇一歇。 这一天也是在忙碌里过完的。以前沈舒云害怕忙碌,可现在竟觉得忙碌的生活也挺好,忙着了,也就没有多余的心思胡思乱想,心也变得越来越平静纯粹。 晚上,昙玄收了晒好的僧衣给她,然后去自己僧房里拿来了针线剪刀等物。沈舒云洗漱后便在灯下把他僧衣上那条“蜈蚣”给拆了,又剪了块淡黄色的碎布给缝上,补丁打好,她拿起来抖抖左右看看,然后看到右边腋子下的线缝冒出了些许,如果现在不管,过不了多久这里的线缝将会越来越大,直到出现一个大窟窿。 沈舒云于是果断的把线缝拆了,又重新缝了一遍,这才把僧衣叠起来,打开门给昙玄送了过去。 昙玄的僧房里亮着灯,一道人影透过灯光映在纸糊的窗户上,人影不知道在干嘛,头一直低着,手臂也一动一动的。 沈舒云敲了敲门,里面似有敲击的声音传来,她的敲门声过后没一会儿,敲击的声音立即就消失了,昙玄过来开了门。 沈舒云把僧衣递给他:“好了,你看看。” 昙玄并不看,只笑道:“多谢沈施主。”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沈舒云无所谓的摆摆手,再看一眼昙玄,欲言又止,但昙玄此时什么也没表示,她只好把心里的那点好奇压下来,飞快转身道:“我去睡觉了,昙玄师傅也早点睡。” “好,沈施主慢走。”身后,昙玄回道。 待回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沈舒云甩甩脑袋,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关注昙玄了?连他一举一动都开始好奇和留意,这样下去对她和对昙玄可都不好。 又猛甩甩头,赶紧收敛起心思上床睡觉。 沈舒云睡得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是昙玄吗?她强迫自己从睡梦中睁开眼,并没有听到自己房间门的响动,反而是小院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她点亮烛台走到门后仔细一听,发现这声音不是昙玄,而是一个女子,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间或还夹杂着几声猫叫似的。 怎么回事?大半夜怎么会有女人来? 沈舒云再也睡不着了,径直打开门,顿时站在院子里的两个人都朝她这里望了过来,沈舒云这时终于看到了来人的模样,确实是个女子,只不过她手臂上似乎还抱着一个东西。 女人刚见到她也很惊讶,但也仅仅只是一瞬,过了会儿她的注意力就被手臂上抱着的东西吸引了,因为那“东西”在哭。
沈舒云端着烛台走近,发现女人手上抱着的是一个襁褓,襁褓里正躺着一个面色泛红的婴儿,她刚才在房里听到的“猫叫”根本就不是猫的叫声,而是这因为孩子咧嘴大哭。 “这是怎么了?”沈舒云微微皱着眉,看着那孩子在襁褓里很难受的模样心也像旁边的女人似的揪成一团。 “是风热。”昙玄轻叹了一句,然后示意女人便孩子抱去他的僧房。 沈舒云也跟着去,刚走了几步昙玄却叫住她:“沈施主,如果可以,你能否去烧些热水过来?” 沈舒云的脚步顿住,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去。” 说罢就匆匆跑去厨房。 烧好水用壶提了些过去,昙玄正在给婴儿扎针,他扎针的手法很娴熟,婴儿哭闹一会儿后便停止了。他这时抬起头,用眼神示意沈舒云倒些热水出来,沈舒云在他房间里左右看看,看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盆,于是便倒了些水放进木盆里。 水倒好后,昙玄给婴儿收了满身的针,然后把婴儿递给妇人,再走到房间一侧一个大柜子前拉开几个小柜匣,霎时空气中飘起一股药味。他挑挑拣拣拿了十来种药过来扔进木盆里泡着,趁着浸泡的这会儿功夫又起身走到大柜子前打开另一端一个柜匣,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生鸡蛋递给沈舒云道:“还得麻烦沈施主去煮个鸡蛋。” 沈舒云没说话,点点头后就去了。 鸡蛋煮好时木盆里的药材也泡得差不多了,房间的空气里充盈着苦涩的药味,昙玄伸手试试水温,还是很烫,便出去打了些凉水倒进去,而后便把孩子抱进去泡药浴。 药浴大概泡了一个时辰,昙玄把煮熟的鸡蛋去皮,用软布包了在婴儿两侧的太阳穴、前胸、后背、胳肢窝和脚底都滚了滚(作者小时候发热外婆给我用过的一个偏方,说是可以吸体内邪**气),再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然后对妇人道:“已经无大碍了。只需再让他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日拉干净肚子便可恢复如常。” 妇人听到这话立即对昙玄千恩万谢,抱着孩子差点儿给他跪下,昙玄虚扶起他们母子,顿了顿,然后看看外面的夜色,有些犹豫的对沈舒云说道:“沈施主,今晚可否让这两位施主在你房间歇息一晚?” 沈舒云想也没想便回答道:“当然可以。” 就算昙玄不说她也想说,这么黑的晚上,让一个年轻妇人抱着一个还病着的婴儿独自走夜路回去,路上出现危险可怎么办?! 沈舒云说完后立马朝外伸了手臂,对妇人道:“大姐,这边请吧!” 妇人对她福了福身:“打扰了,多谢姑娘。” 沈舒云亦笑笑,然后拿了烛台在前面引路。 她把枕头和被褥让给了妇人和孩子,自己只盖薄毯蜷缩在一侧的角落。好在现在夜里并不冷,孩子退了热睡得很香,妇人也很安静,不久,沈舒云便重新进入了梦乡。 次日醒来时妇人和孩子已经不在床上了,沈舒云微拢了拢头发打开门出去找,但并没有找到他们,倒是遇到正在殿后清洗衣服的昙玄。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0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