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役,恒帝大概是被吓怕了,亲自登门向黄正谦认错,还降了肖昭仪两级位份,让她去了偏远的宫殿居住。 谁知那时肖昭仪已怀有身孕,孕中忧思甚重又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生下的男婴小小一个,差点没活下来。 这是恒帝的十五子——李络。 一开始,恒帝顾念肖昭仪生育有功,让她带着小皇子回原来宫殿居住。但是随着年龄增长,李络被发现是个痴傻儿。 恒帝视李络为不详,将肖昭仪和李络一起送去冷宫。 肖昭仪生产后身体一直不好,没挨几年撒手人寰,李络孤苦伶仃,就和李立一起住了,害得李立又得当哥陪着玩又得装娘软着哄。 所以说,李立和李络的兄弟缘分,归根究底,还得感谢黄太傅。 神思飘远,又被一阵急促的马蹄拉扯回来。 “报~” 负责传递军情的斥候,神情严俊,下马急匆匆奔过来。 李立亲自为他掀开营帐。 黄太傅一边问着“前方军情如何”,一边急头白脸地追着斥候,一路跟进大帐。 斥候自然不会将一手军情直接报告给黄正谦,他得先向太子禀报。 放两人进去后,李立替他们盖好大帐的帷幕。 他虽然只是一介小兵,可是前线作战的都是曾并肩的弟兄,怎能漠不关心。 好在他人虽然进不去,大帐内的声音却能清晰地传入耳中。 “禀告殿下,我军偷袭敌方营帐大获全胜,烧毁敌军粮草,收获俘虏三百余名。” “好啊!总算是赢了一回,太傅,这下你放心了。”说话的是李玉,声音很开心,多日的郁结挥散一空。 斥候顿了一下,再道:“然属下等人发现有一队兵马竭力护送一人奔窜出逃,那围在中间之人打斗间掉出一把短刀,上有宝石点缀,此人身份或许是戎狄高级将领。” “短刀现在何处?”黄正谦急问。 “属下将短刀带在身上,现在就呈给太子殿下。” 大帐内安静了一会,应该都在观察那把短刀。 李立站在原地思索,斥候既然说是大获全胜,那说明这场偷袭赢得尤为轻松,经过前几次的教训,戎狄还会这么傻吗? 戎狄大将怎会出现在一个偏僻军营中,而不待在指挥营地,还那么恰巧地丢了短刀…… 李立总觉得这桩事情透露着古怪。 大帐内又说起话来。 “太傅,可否让小臣看看?”同在帐内,却总是沉默寡言让人忽视其存在的岳青柏,谨慎地询问黄正谦。 “你?” “小臣略懂些戎狄部落的图形文字,或许能派上用处。” “好吧,拿去。” 过了一会,黄正谦语气不耐烦道:“岳大人,看得如何了?” “回太傅,这刀柄所刻的图腾,为戎狄部落首领的家族才配雕刻,此刀华美非凡,绝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必为……” “必为什么?” 岳青柏加重语气,“小臣不敢轻易断言,只是推测,这柄刀的主人可能是须屠。” “须屠?那逃窜之人果真是须屠!”李玉兴致高昂,情绪激动道。 听得出,李玉想快点杀了须屠,好早点还朝。 他不喜欢边关,不仅因为这里漫天的风沙,更因为这里没有他朝思暮想的岳慕婷。 黄正谦拍着大腿,追悔莫及道:“可恨不曾追赶啊!” 斥候说道:“须屠受了伤,身边尽为残部,必然跑不了多远。” “黄太傅,你说本宫该怎么办?”李玉急切极了。 “殿下,我们还有精骑部队,现在还来得及去追赶!” “那好,就依太傅之言,本宫这便下令。” “皇兄,不能下令,这其中有诈。” 李立在帐外忍无可忍,不得不违抗命令进去阻止。 黄正谦:“十四皇子,谁准许你擅离职守的。” 李立管不了许多,他听到须屠名字的那一瞬,心中就坐实了猜想—— 须屠故意在做一个套,等着他们钻。 黄正谦正欲上前赶人,却被太子李玉制止住了。 “小十四,你认为其中有诈,可有依据?” 李立将他对须屠的了解悉数告诉给皇兄听,从他和须屠的数次交锋看,须屠极为惜命,他暗杀须屠一次不成,须屠不可能没有戒备。 李玉皱着眉,看向黄正谦。 黄正谦嘲讽之色尽显,对李立说道:“十四皇子所言都是猜测而已,你有证据证明吗?” 李立无可奈何,咬牙道:“没有。” 黄正谦占领上风,连珠炮般,“这次劫营,是我方秘密行动,须屠怎会提前知晓?再者说,太子殿下也要按时去各营检验士兵、查看粮草,难道须屠那厮就不会?他出现在那里,又有什么不可能?再说,就算是诈,我们兵力数倍于他们,又有何惧?” 李立哑口无言。 或许是军中出了奸细,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让须屠知道了他们的行动。 若是给李立时间,李立或许能查明缘由。 但现在,一切只是他的直觉而已。 “可、可是,”李立已认定是诈,绝不会轻易放弃劝说,他只好放低姿态,以一个保守者的立场说道,“臣弟认为穷寇莫追,外界地形复杂,人能不能追到暂且不提,万一陷在沙漠中该当如何?” 李立说得不无道理,太子又摆出那副常见的为难面容。 “此一时彼一时,难道我们就此放弃斩杀须屠的良机吗?”黄正谦大吼,“须屠杀了多少我兰朝百姓,只要有一丝机会,我们就不能错……” “黄太傅,你不要用百姓、用社稷,用你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我!”李立早就在暴怒的边缘,心中郁闷积攒到了极致,忍不住将心声吼了出来。 “十四皇子,你出去。”岳青柏冷着脸说道,“老师的话都不听了吗?” 李立看了岳青柏一眼,转头死死地盯着黄正谦,“太傅,你究竟在急什么。” 黄正谦被李立气到晕头转向,跌坐在太师椅上,喘了好一会,才低头看向李立,声音像是用声带拼命拉扯出来的,尖细刺耳。 “十四皇子,你就这么恨太子殿下吗,你非要看着他,在与瑞王的争斗中败下阵来,死无全尸,你才满意吗!” 李立愣住了,原来这一仗,为的不是百姓,为的是权利。 他看向皇兄,只见皇兄垂头丧气地坐在主位,满脸愁容。 黄正谦哑道:“只要赢了这一仗,取了须屠的首级,戎狄群龙无首自会散去,边境危机一旦解决,太子殿下的地位再难撼动,皇上再想立瑞王也没有办法。” 太子看着李立,念道:“小十四,帮我。” 李立登时心如死灰。 怎样才算帮了皇兄? 只有不管、不问,任其调兵。 李立空洞的眼神望向岳青柏,他的老师。 他不信岳青柏看不透,此番追击,弊大于利。 岳青柏只是叹了一口气,对他说:“回吧,回去吧。” 李立头重脚轻,脑袋像被拼命挤压过,神魂都已离了体。 刚走出大帐,他便跪坐在黄土地上,浑身的力气已被抽干,跪得像个乞丐。 那听了天大秘密的无辜斥候,不像李立可以被放过,片刻后,侍卫便抬着他的尸体走出去丢了。 骑兵一列一列从李立的两侧经过,他们是千挑万选、层层选拔才当上骑兵的。 他们还活着。 他们已死去。 五天。 三万精骑皆命丧大漠。 一如李立预料,他们都中了须屠的埋伏。 须屠利用地形优势,借力风沙让他们迷路,困住,最后产生精神错觉,自杀抑或互相争斗而亡。 李玉乍听到消息,一屁股呆坐下去,竟忘了悲伤。 岳青柏叹气不止,而黄正谦更是大哭不已。 李玉悲恸过后,问黄正谦,“太傅,我们无兵可用了,该怎么办?” 黄正谦摸干泪水,“殿下,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去搬救兵了。”
李立冷笑,“兰朝还有兵可搬吗?” 兰朝立国以来,重文轻武,边关这些兵还是他和几位将领一点点操练起来的,更不论江南那些守军,他们还提得起刀,杀得了敌吗? “有。”黄正谦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去找宁王借兵!” 老宁王已死,现在的宁王,是他的儿子。 萧掠。
第10章
“哥,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滇南宁王府属地的一间驿馆里,李玉换做寻常公子哥打扮,他手中拿着一杯茶,茶水已经凉了很久了,他既不喝也不去换一杯,只是拿在手里。 李玉这样发呆的症状已经持续好几天了,李立自知问了也是白问。 他拎起凉透了的茶壶,又将李玉手里的茶杯拿走,出了栈房。 回过身把开阖的木门关上时,李立看到皇兄依旧维持着虚握茶杯的姿势,发着呆,嘴皮有些干裂。 李立下了楼,找老板要一壶新的茶水。 老板是个中年矮胖男子,掐着算盘眼皮抬也不抬,喊了声店小二,让他帮李立沏茶。 李立笑了笑,对老板说:“敢问店家可有好茶,家兄口渴了。” 老板抬起头,不耐烦地说:“本店茶水不能解渴?” “店家误会了。”李立笑容不改,“我与家兄游经宝地,听闻此地盛产好茶,只饮粗茶岂不可惜,店家若有好茶,家兄必然重金相谢。” 他拿出一锭银子,不轻不重地放下。 “有,有有。”老板眉开眼笑,接了银子,态度殷勤了许多,“不过客官,好茶可是要等啊。” “自然。”李立颔首,“好事多磨么。” 他当然清楚驿馆并没有所谓的好茶,这里接待的都是贩夫走卒、云游方士僧人还有游侠之类的,停下脚来喝口茶囫囵睡上一晚,隔天鸡叫便走。 如此下来,老板如何肯备好茶,无非是在热水中加些茶渣茶屑,免得喝起来寡淡无味罢了。 果然,李立看老板走到后厨门口,叫来小二,细声细语地嘱咐了几句,那小二听完抬起头还看了李立一眼,被老板拍了一记脑袋,捂着头消失了。 李立暗笑,那店小二肯定是把他当冤大头了。 老板肯定让店小二到街上去买茶了,至于买什么茶么,他方才一番言语,已让老板确信他不懂茶也不懂这里的物价,随便买种茶搪塞过去,这一锭银子几乎是白赚。 这下,老板看他这“善财童子”的眼神尤为亲善。 “客官是来滇南游历的?” 李立点点头,“我与家兄自小居住吴地,只有一位远房叔伯住在滇南,这回恰好叔伯过寿,父母年事已高不宜远行,我兄弟二人便替他们过来,想着时间尚早,便在周围游历一番,体验不同的风俗人情,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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