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说出一早编纂好的理由,他语气真挚,很快获取了老板的信任。 “哦,那你们是兰朝人啊。” 可能是老板说得太理所当然,根本没意识到他这话并不严谨。 李立装作疑惑的样子,“滇南不也属于兰朝吗?” 老板神情中露出一丝不屑:“我们这儿只认宁王,不认那个躺在京城的老皇帝,谁不知道,这兰朝本该姓萧,不是姓李。” 他既然敢大声地说,便说明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如此想的。 李立心如明镜,萧氏一族和他们李家有世仇,绝不会因为现在的宁王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可以轻易化解的。 但他还是装作不懂,问老板何出此言。 老板也是个性情中人,对李立知无不言,所说的和李立调查的差不多,只是在细节上稍有不同。 萧家和李家的恩怨要追溯到前朝。 前朝暴君无道,四大氏族中的萧家率先号令族人反抗,一呼百应。其余三大氏族缓缓而动,发现诛暴君已是大势所趋之后,才加入到反抗的阵营中来。 然而最终,萧家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却被李氏一族窃取了。李家不知用什么办法,逼迫萧家俯首称臣。萧家虽然受了宁王的称呼和封地,但是多年来从未入朝,因此朝中没人知道宁王长什么样。 说到宁王为何甘愿让出江山,老板横眉怒目,直说是李家的人请了妖道做法,用法术迷惑的宁王。 李立心想,他查到的讯息比老板的似乎更加靠谱些。 说起来也荒诞。 只是因为一个女人。 他曾经从宫里的老嬷嬷处听前几代君主的故事,说到开国之君,老嬷嬷说听她的老嬷嬷说,那是个长得像天神一样的男人。 作为天神,身边会有数不清的女人飞蛾扑火,其中扑得最笨最傻的那只蛾子,姓萧。 老嬷嬷年纪大了,说起话来没什么顾忌。 她说萧姑娘是只傻蛾子,人家都是哪儿亮往哪儿扑,她却偏偏扑棱扑棱往黑的地方飞。 天神那时候还不是天神呢,野狗堆里混饭吃,裤腰带上别了十个人头才换来一个被承认的李姓。 萧姑娘人美,哥哥是族长,自己还是一位将城池守得固若金汤的飒飒女将,喜欢谁不好呢,偏偏喜欢李家打发来的野狗。 大概是盯城门盯久了,把眼睛盯坏了,身边也没个体贴入微的俊朗男子,逐渐人畜不分,一不留神,啃了一口窝边草。 第一口有点辣,回味还涩,细嚼慢咽后,甜味又在唇齿间弥散开来,逐渐成瘾。 等明白过来青草有毒,却已无能为力,余生只能以此而活。 大雨滂沱,萧姑娘怀着身孕,去见了萧氏一族的族长,她的亲哥哥。 相谈一夜,萧姑娘惨白着一张脸出来,对等候多时的那人说,“你是皇帝了。” 萧姑娘的孩子没留住。 萧姑娘做了萧贵妃,后来她就死了。 李立怀疑老嬷嬷有杜撰成分,她连那夜下了雨都清楚,怎的不知晓萧姑娘是怎么死的? 只能当是听了一个虎头蛇尾的故事罢了。 那边老板已经讲到现在的宁王萧掠是如何的雄才大略,手下将领军队是如何勇猛无双。 李立不动声色,好奇问道:“宁王拥兵自重,就不怕皇帝大军压境吗?” 说到这,老板明显激动起来,声量也高出许多:“又不是没打过,起先那个还打得有来有回些,后面几个皇帝个顶个的熊。我看兰朝也撑不了几年,到时江山物归原主,你们也能少受戎狄的欺负,自从朝廷那太子上任后,边关一天比一天乱……” 老板嘴太快,李立来不及制止。 “哥。” 李立狼狈地转过身,不敢看楼上那人。 这间驿馆内部陈置老化,脚踩在楼板上,楼板就会因承压发出细微的吱嘎声。 李立虽背对着楼梯,但从店家开始谈论两族恩怨之时,李立就知道皇兄已走出房间,驻足倾听了。 他故意引那老板说出萧家和李家的世仇,不过是借着当地人之口,希望皇兄放弃向宁王借兵的虚妄幻想,转而死守城门,培养军士,戎狄并没那么容易破关。 这话他当着皇兄,当着黄太傅说过太多遍,可是黄太傅却不以为然地说道,“萧掠他是臣,太子是未来的国君,储君有难,萧掠理应借兵,这是他做臣子的本分!” 于是便有了此次滇南之行,太子从私库中搜罗了五车价值不菲的礼物,准备送给萧掠,以显示诚意。 为了掩人耳目,只有李立陪同着太子,另有数名影卫暗中保护。 愈靠近宁王府,愈不敢声张。 李立让皇兄暂时住在这间郊野驿馆中,委托了一名当地颇有名望的老者做中间人,带着他们的礼物去宁王府做说客。 一晃十天过去了。 老板才发现楼上站着的那位客人就是李立的兄长,马上眯眼笑道,“客官,茶马上就好。” 李玉双目低垂,看样子神思恍惚。 李立惴惴不安地等着李玉说话。 “回吧。”李玉抓着栏杆的手松下,异常安静地回了房。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李立却并没有感到轻松。 “额,客官,茶来了。”老板瞟了眼楼上紧闭的房门,对这对兄弟之间紧张的气氛感到奇怪,不过他守好自己的本分,并没有多问。 “多谢。”李立松松僵硬的脸,接过茶水。 太子虽然答应回去,却还是等到了第二天。 他们委托的那位老者带着五车礼物,原封不动地回来了,向他们摇摇头,说他给宁王府递了拜帖,但是老管家只说宁王不在家,他也不敢做主张。 “定是萧掠在诓本宫,他看不上本宫的东西。”李玉摇摇头,苦笑着,“小十四,我们回去吧。” 李玉回到边关后,又和黄太傅以及岳青柏陷入了一堆令人焦头烂额的事情中去。 大约是觉得不甘心,半月后,太子又让李立去了一次宁王府。 太子的命令下得急切,只让李立即刻出发。 等快马奔出了几十里地,李立才想起他此番前去孤身一人,身无长物。 五车礼物都没换来宁王一面,他空手前去,只怕不得当场被轰出来。 李立纠结了一会,很快便释然了。 他又不是真的指望萧掠能出兵,带不带礼物又有何分别? 他只身前去不用顾念太子安危,直接敲开了宁王府的大门,对着鹤发童颜的老管家禀明来意。 滇南地区民风剽悍,加之上次来面都没见着就被回绝,李立本以为老管家是个硬茬,没想到竟是个热情好客小老头,还让李立去宁王府的客舍住了几天。 大概是见李立风尘仆仆,脸都陷了下去。老管家亲自弄了一碗面,送到李立房间。 李立为了赶路,吃一顿饿三顿,面条几滴香油的味道钻入鼻中,馋得李立食指大动,抱着碗呼噜呼噜吃面条,特别没形象。 老管家忍俊不禁,又去厨房捞了一碗面条过来,“不够还有。” “多谢老……唔家。”李立头埋在碗里,含混不清地道谢。 “可怜的孩子,皇宫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李立心道:你们宁王府也太瞧不起人了,一碗面罢了,我李立在宫里也时常能吃到的。 他在宁王府住了三天,每天都要问一遍老管家,宁王要不要见他。 老管家来来回回地和他说,“等等,再等等。” 李立的耐心消耗殆尽,再等下去干脆给萧掠养老送终得了。 他收拾行囊向老管家辞行。 老管家掰着手指头,“奇怪,应该就这两日回来才对。” 李立分不清话里真假,抱拳向老管家行礼,受他恩惠几日,李立是感激的,“既然宁王无暇会见,李立就此别过。” 刚下了一场雨,路上湿雾弥漫。 李立策马扬鞭,宁王府与他隔着重重烟雾,一如李立将之当成一段转瞬即逝的经历,一段再无续章的浅缘。 又是一次贪功冒进,太子中了埋伏,李立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带着黄正谦、岳青柏以及太子的十来个部下疾驰,一直跑到身后追兵都看不到踪影了,李立才敢停下来。 他观察着陌生的地形,心道不妙,他们已经身在关外了,此处正是戎狄的势力范围。 他们身上的兰朝铠甲装束,一旦进入番邦城镇,简直就是任人宰杀的活靶子。 李立脱下铠甲,去就近城邦弄来西域服饰,让太子以及一干人等换上。 黄正谦这老顽固,对着敌人的衣服别别扭扭一阵,也换上了。 除此以外,李立还从往来兰朝和西域的商人处,采买了许多布匹、瓷器、药材和胭脂水粉,一行人扮作商旅模样,混入了城内。 他们回关内的路线,必须经过这座小城。 没想到刚入城,就听到了须屠率军在此处暂歇,还下令关闭城门不许人出入的消息。 须屠的手下在城内四处搜索,追踪太子的行迹。 此刻,在李立等人所在的旅店内,居住着大量从兰朝来的商人,一队戎狄小兵正在一间房、一间房地盘问着。 下一间,就轮到李立了。
第11章
黄正谦紧张地贴在门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匕首藏在身后,透过门的缝隙,观察那群戎狄小兵的举动。 那群小兵已经从上一间房出来了,黄正谦瞪大了眼睛,回头,找到急躁地来回踱步的李玉,无声地喊着“殿下,快到老臣身后来!” 李玉快步走过去,才走近,黄正谦就以老母鸡护崽的姿势,挡住李玉。 李玉拍着黄正谦的背,指向房间的舷窗,用眼神询问是否跳窗逃走。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黄正谦使出全身的力气,掏出匕首向来者刺去。 别瞧黄太傅身形干干巴巴,平时抓只鸡都费力,视死如归下刺杀的速度,差点让李立招架不住。 李立一把抓住黄太傅的手腕,黄太傅登时卸了力,匕首垂直向下坠落。 李立立刻用脚背踢中匕首,那匕首朝上飞旋,无声地回到李立的手中。 黄太傅张着嘴,震惊地看着李立,待反应过来自己竟弄错了刺杀对象,呼哧呼哧喘着气,嘴角两条发白的小胡子横了起来。 黄太傅要骂人前,就是这样的标准姿势。 李立转动匕首,将尖端收到手臂内侧,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嘘。” 黄太傅下意识地照做,随后又好像觉得他凭什么听李立的,抿着嘴从鼻孔出气,胡子又飞扬起来。
李立得咬住脸颊两侧的肉,才险险忍住笑意。 太子从黄正谦身后探出头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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