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截然相反的路。 一条生路,一条死路。 姚天霸选择了死路,把生路留给了徐大川。 徐大川踏着沉缓的步子走着。 他已把伯父忘掉,心中在想自己的命运。 花容容怎么办,要不要把她带到五台山法源寺去? 三年出家生活怎么过? 突然,他顿住脚步,按住了剑柄,绽出一声厉喝:“谁?” 他已走到了一堵荒坡前。 一阵轻风,草丛摇曳。杜云魂从荒坡草丛中缓缓走中。 西子庄。 昔日的十里竹林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一片黑色的焦土。 焦土中有许多被烧成了黑炭的蛇的尸休。据说那就是令人望而生畏的,西子庄竹林中百种上万条有剧毒的毒蛇。 凸凹不平的焦土地里,飘着丝丝轻烟。 曾经震撼武林的,令人敬畏而神秘的西子庄消失了。 唯一剩下的是那张西子庄的庄门。 说也奇怪,西子庄的一切都已付之火炬,而唯独这张庄门却还保留着,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庄门还在,门楣上斜悬着的那块写有“西子庄”三个大字的匾牌也还在。 徐天良站在庄门前。 与第一次来西子庄一样,他心中仍充满了恐惧与好奇。 他昨夜赶到此地,得到消息,西子庄已被化为了一片灰烬。 首先放火的是官兵。 三千铁骑兵和五百火神营兵马,三天前的夜早包围了西子庄,接着西子庄便燃起了大火。 据线报,捷足行登的官兵放火烧了竹林,找出三个练兵场,斩了五百多个叛贼头颅,劫走了一批财物,向上司邀功请赏去了。 第二次放火的是圣火教。 闵佳汝带着聂民鉴,吴可击和吴氏四兄弟等五百余名手下早一天赶到了西子庄。 他率领部下,继官兵之后,闯入西子庄内,西子庄再次燃烧起火焰。 据线报,闵佳汝找到了两个秘密地窖,杀死了躲在地窖中避火的数十名西子庄庄丁,动走了数坛好酒,此刻圣火教人马仍留在沧州城内。 第三次放火的弄不清是什么人。 少林、丐帮、峨嵋、黄山、华山、铁血旗、青城派,包括狼帮的人,近两千余众冲入了西子庄中。 凡是庄中能燃烧的什物全都燃起子火,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火,根本弄不清是谁放的。 群豪将西子庄反复搜了数遍,几乎掘地三尺,但没发现一个人,也没找到一物,于是乎愤怒的群豪就将皇陵古墓给挖出人意料的是这座陵墓居然是个空墓。 徐天良没有与狼帮同行,当他赶到沧州时,西子庄已被三次火烧、三次洗劫,沧州城里到处是各门派的人马乱哄哄地闹成一片。 他感到气愤,也感到无奈。 他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无法控制住局势。 他没有去找白素绢,也没有让任何人知晓,便独自一人悄悄地来了西子庄。 他虽然知道来此已无意义,但他还是来了。 不知为什么,他总还想看看这西子庄。 他跨步进庄内。 “砰!”身后传来一声震响。 他倏然回首。 斜悬在庄门上的那块“西子庄”匾牌掉在地上,裂成了两半。 他犹豫了一下,毅然向前走去。 东西两片竹林,林中楼台都不见了,到处都是焦土、焦木、焦砖、焦瓦、满目凄凉。 行进不到一里地,他转向左。 一座被烟火薰黑了的破石亭,跃入眼帘。 “煞巽亭”,石亭内圆形面壁上的三个字仍清晰醒目。 这里该是皇陵古墓所在地。 他端详着四周,皱起了眉头。 那片含有奇门阵势的能移动的竹林被掉后,皇陵古墓应该能看得到。 然而,眼前除了焦土外,什么也看不到。 究竟怎么回事?他暗自疑惑。 他闭上了眼,心意甫转。 他第一次来西子庄接受旨令的那一天,天下着霪霪细雨。 竹林中露出一块平地,平地上浮现出一座圆拱形的皇陵古摹,墓碑上刻有“吴王张士诚”五个大字。 墓前一条皇陵道,道旁青松掩映,直达朦朦天际。 墓前石阶上盘坐一个身着黄袍、黄褂、黄扎带、脚穿黄布鞋,额骨峥嵘,目光熠熠的老人。 那人便是扮装成皇祖亡灵的西子庄庄主西门复! 他闭着眼,迈步向前走去。 到了,该就是这里。 他耳边响起了西门复的声音:“你已见到圣灵了,从今天起你便是皇祖亡灵圣命使者。” 他咬紧了牙,脸上扯起深深的刻痕。 就是这个西门复制造了他悲惨的命运。 驼着背在深山谷里育獒的爹爹胡大鹏。 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母亲徐洁玉。 大漠生死谷中狼崽的生活。 被烫坏了的脸,被废了武功的徐沧浪。 雁荡山金陵洞穴中死去原四百多名群豪…… “西门复!”他绽出一声厉喝,一掌猛然击出。 一声排空气浪之声,掌击空了。 他睁开眼。 他正站在皇陵古墓之上。 皇陵古墓已经没有了。圆拱形的条石坟墓已被人夷为了平地。 残石断砖被烧焦的灰土所掩盖,所以他刚才根本见不到坟墓。 他弯下腰,用手拨去脚下一块条石上的灰土,被薰黑了的条石上“吴王张士诚”几个字依稀可辨。 他原来正立足在皇陵古墓的石碑上。 他跨前数步。 古墓已被掘开,一个大洞呈现在他的眼前,他抬头看看天空,然后弓身钻入了洞中。 洞中是个大石穴。 石穴是空的,地上扔着十余支火把,显然有很多大到此来过。 石穴旁边有小石门。 门里透着火把的光亮。 是谁会在这墓穴的石洞中?他暗自猜疑。 此时,洞中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变了腔调的声音:“狼崽为何姗姗来迟?本西门庄主已在此静候多时了。” 徐天良目芒一闪,霍地跃了过去,抢至石门旁,手已按住了天神剑剑柄。 小小的石洞里,顶壁燃烧着一支火把,贴壁站着白素绢。 这个小丫头!他皱起了眉头。 “嘿嘿嘿嘿!”白素绢嬉笑道,一阵轻风似地从洞里飘出。 洞中火把熄灭了。 她就站在徐天良面前不到一步远的地方,一双手欲伸又缩,小嘴微张吹口气如兰,两只放亮的眼睛里波水荡漾,掩不住心中喜悦。 徐天良在这方面已有经验,见她眼神,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忙退后一步,故意冷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素绢并不回答他的话,却逼近一步道:“徐天良,你可曾记得你答应过我诺言。” 徐天良对此早已有所准备,故而沉静地道:“当然记得。” 白素绢毫不犹豫地道:“那就请你实现你的诺言,为我做最后一件事。” 徐天良道:“什么事?” 白素绢杏眼连连眨动,樱唇微翘道:“娶我为妻。” 徐天良冷静地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当然可能,”白素绢微晃着头道,“你虽然娶了小瑶姐,但我看得出来,你并不爱她,你爱钱小晴,但钱小晴已是闵佳汝的妻子,因此你完全可以娶我,因为只有我才能给你真正的纯贞的爱。” 她说得很认真,也很流畅,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虚的。 但徐天良的回答很是坚定:“小绢,这不行……” 她冷然一笑,截断他的话道:“你是不是又想用死来威胁我?告诉你,凡本姑娘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 “你听我说。” “我不听你说!这件事总得要有个了结,如果你今天不答应娶我,我就死给你看!” 说着,她手腕一翻,一把短刃勒在了自己颈脖上。 她灼灼放亮的眼光盯着他,斩钉截铁地道:“如果我再听到一个‘不’字,我就死。” 徐天良怔住了,他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这丫头真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 她勒着短刃,逼视着他道:“若活不着不能被自己心爱的人所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言毕,她又低低吟道:“不见故人弥有情,一见故人心眼明,忘却问君船住处,夜来清梦绕西城!” 她并不熟悉诗词,只是因为徐天良喜欢诗词,所以近日来她也常读些诗句,以图日后讨其欢心,她此时触动情感,便将徐积的一首“赠黄鲁直”七律吟出口来。 徐积这首诗,是写黄庭坚于途中过访徐积,畅叙后未再见时的朋友间心心相印,情投意合的感情。她囫囵吞枣,竟把它比拟自己对徐天良的感情。 徐天良见状,啼笑皆非,一时不知如何办才好。 白素绢吟完诗句,沉声道:“一句话,你到底答不答应?” 徐天良灵机一动:“我答应。” “真的?”她手中的刀掉落在地,身子一抖,倒向他怀中。 他抓住她双肩:“我答应告诉你真相。” 她不知所云:“什么真相?” “我不能娶你,是因为你是我的亲妹妹!” “不,这不可能!” “这是真的,你听我说……” 徐天良将胡大鹏所叙述的故事,详细地主说了一遍。 他没有将徐沧浪是他亲爹,廖小瑶是他同父异母兄妹的事告诉她,他怕她说露嘴传到廖小瑶耳中。 他轻抚着她的肩膀,缓慢地说着,一边安慰着她,态度十分诚恳,确实像个疼爱妹妹的大哥。 她流着泪,喃喃地道:“你为什么偏偏会……是我大哥?” 他轻声道:“我是你大哥难道还不好吗?” 她突地挣脱他双手,瞪着眸子道:“我要与你一起去狼山见胡大鹏,证实一切!” 他抿抿嘴:“绢妹,我说的确实是真话。” 她固执地噘起嘴:“可我还是不信。” 这时墓外传来了霍长青的声音:“白姑娘,我不玩了。我认输,你躲在哪里?” 白素绢呼地从徐天良身旁窜过,抢出了墓穴。 墓穴外声音传来: “本姑娘与帮主要出去办事,少则半月,多则二月,才能回钱塘总坛。” “白姑娘,现在……” “请霍掌门转告狼帮几位护法,先请我师兄严阴阳到狼帮协助执法。” “能否问一下,白姑娘与帮主要去办什么事?” “这你就不必问了,反正与你无关,帮主出来吧,咱们该走了。” 徐天良摇摇头,无奈地走出墓穴。 突然,他心一动。 不知獒种地兽,已经驯练得怎么样了?
第三十七章 深谷重聚 无名岩下。 身着圣火教教主三色彩服的易天凡,面壁而立。 离他三丈远的地方,跪着就佳汝与杜云魂。 他缩缩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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