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福装出一脸无奈:“这毒极为少见,发作又快,不就等同于无药可解么?谁料到蜀山的医术这般厉害呢?”见萧长风的脸色又沉了三分,忙道,“萧兄莫慌,七日之内拿不到解药,欧阳倩还是一个死字——欧阳英问过无数次,但凌波道长只有这一个答案。” 此言一出,萧长风总算稍稍放下心,可转念一想,心又提了起来:“万一她七日之内醒过来……” “这你放心,”范福笑道,“天星草是何等厉害的毒药?哪是如此轻易就能醒转的?” 可他越是信誓旦旦,萧长风心里就越没底。 范福见他面色不好,安慰道:“萧兄莫要自乱阵脚。往好处想,如今欧阳倩半死不活的,姜承肯定四方奔走,哪还顾得上净天教?功劳不就全是萧兄的了?若最后她仍是香消玉殒,众人多半会怪他姜承救治不力……” 还没等他说完,萧长风一声冷笑:“范兄这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这时候要是还有什么‘建功立业’的‘心思’,不启人疑窦么?” 范福不怒反笑:“萧兄头脑如此清醒,我可以彻底放心了。如今你我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步踏错就是后患无穷。” 范福这话明显有两层意思:我既然相信你不会连累我,你也别怀疑我会背后捅你一刀。萧长风想了想,默认下来:“那依范兄所见,为今之计该如何是好?” 范福沉吟半晌,凑近了萧长风的耳朵,开始如此这般分说起来。 等他终于回了房,却见龙溟正坐在桌前悠闲地品着茶,见他进来,笑吟吟地问道:“范师兄给萧少侠支了什么招?” 范福渐渐摸清了这位主子的性子,开门见山地答道:“如今知道凶手的人惟有欧阳倩,必须设法让她醒不过来。” 龙溟点点头:“有理。然后?” “如今欧阳倩乃众所瞩目之人,再度下手危险性不可谓不高。”范福得意一笑,“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个唯一能救她的人消失。” 龙溟动作一顿,眉峰微微蹙起。范福察颜观色,不禁心生忐忑:“此计可有不妥之处?还望赐教。” 龙溟不置可否,表情完全看不出心里的想法,淡淡说道:“她几乎寸步不离欧阳倩身边,对她下手,一样困难。你何不让萧长风从欧阳倩的饮食用具中寻找机会?” 范福解释道:“若饮食器具在如今处处防卫的情形下出了事,怀疑对象必会立刻转到内部人身上,萧长风不会同意用这种方法。相反,我听说凌波道长每日清晨需去后山采集清露作为药引……” “蜀山的人,不这么好对付吧?”龙溟又反问道。 范福一笑:“正是如此。不论萧长风是否能得手,总不会一帆风顺,阴谋败露也就不会太久。到时候他想不狗急跳墙也不行了。再说,蜀山的人如果在折剑山庄的人手中出了事,欧阳英再怎么撇清关系,恐怕也……”他别有深意停顿了下来。 龙溟仍是不置可否,很长时间的沉默,终于轻轻点了下头:“你去办吧。一切就交给你了,注意别把自己折进去即可,这里还需要你长期斡旋。” “是,多谢公子提点。”范福拱手道。 龙溟笑了笑:“可惜我不日就要回去,无法亲眼目睹接下来的好戏了。” 闻言,范福目光一闪,问道:“公子何时走?何时回……再来?” 可惜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太快,连龙溟都来不及捕捉,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范福,最终还是只能无功而返,说道:“随时走,不一定会再来。郭成留下帮你,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对他提。” 名为帮助,实则监视,范福哪有不懂?他目光微微一暗,点头称是。 龙溟只作不知,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锦缎递给他:“打开看看吧。” 范福恭恭敬敬地接过,将信将疑地打开,白色锦缎上写着一行行看不懂的文字,中间留了一段空白,在最后还盖着一枚方印,范福一惊:“这莫非是……” 龙溟遥指着那枚方印笑道:“这是我夜叉族大长老掌管的印信,专用于任命与调令——也是跟你们汉人学的。至于这空白上会写什么,就看你的了。”
正文 章二十 一念之差(7)
夜色已浓,月朗星稀,一层银辉洒在折剑山庄的重楼复殿之上,分不清是雪色还是月色。 龙溟从欧阳英居住的主屋告辞而出。他是来辞行的,但他知道欧阳英听得心不在焉——这位当今武林第一人,今夜定会无法入眠吧? 他记得小时候,自己有一次发了高烧几日不退,舅舅也是这般夜夜辗转难眠,尽管表面上仍是不动如山,一切照旧。 无论是胡是汉,面对关心的人或事,都无法无动于衷吧? 可惜,欧阳倩不是他们关心的人,所以可以为了减少铁鹞骑的牺牲,毫不犹豫地牺牲她。 舅舅曾这样告诉过他:“所谓的政治,就是必须把人命、土地、财富等等放在天平上称量,然后选择利益最大的一方。”为了更大的胜利,牺牲总是必须的。 不知不觉地,龙溟发现自己竟然已走到欧阳倩的西院前。他并没有犹豫太久,就迈入了那扇月洞门。 守卫的弟子见是他,面露讶异,却没有阻拦。于是他畅通无阻地走到了欧阳倩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唤道:“凌波,是我。” 片刻过后,门吱呀一声打开,凌波对他颔首浅浅一笑:“上官公子。” 一笑之间,庭中的落雪,天上的月色,仿佛一下子朦胧到了十二分,也温柔到了十二分。院中的红梅开得正好,暗香浮动,疏影横斜。 月光细致地洒在她的脸上,明与暗,分配得恰恰好,衬出肤色莹白如玉,眸色漆黑如潭,却又亮如星辰。眼角眉稍带着掩不住的倦意和憔悴,反而更添一抹惹人怜惜的神韵。 龙溟忽然变得不想开口。 凌波不明所以地问道:“这么晚了,公子找我有事吗?” 龙溟移开了目光,答道:“我是来告别的。” 凌波一怔,心中渐渐有所了悟,笑容不禁淡了,仍是问道:“公子欲往何处?” “回北方。”龙溟答道,理由说的十分顺口,“自我离家渡江,算起来已有旬余,是该将此间情形回报,好筹备下一步事宜。” 凌波没有回话,两人一同沉默下来。她立刻想到西北边塞远隔万里,此后山高水长,不知何日方能再见。 而龙溟更是心中明白,此刻一别,恐怕已是再会无期。毕竟,“上官彦韬”这个角色最好的结局,就是不幸“死”在夜叉手上,从此销声匿迹。 就算他真能再来,凌波又能否逃过范福与萧长风的毒手?这个问题,他不愿去想,却挥之不去。 凌波的眼眶渐渐地红了,连忙垂首掩饰,说道:“公子稍等,我有些疗伤解毒之物,可带上以防不测。郭公子的喉疾,我还没有想出治法……” 龙溟道了声谢,又澄清道:“郭师兄和范师兄都留下,此次只我一人回去。” 凌波一惊,皱起眉头:“一人?这太危险了。”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担忧和不赞同。 龙溟又重复了一遍他给欧阳英的借口:“范师兄在北边脸面太熟,容易被人瞧破身份。郭师兄的个头又太惹眼。我一人反倒利落些。” 凌波知道他既已决定,就不会更改。她的心中闪过许多个念头,最后只是低声说道:“你……你保重。” 听出话语中的浓浓担心,龙溟禁不住安慰道:“放心吧,我若没有把握,是不会轻易犯险的。倒是你……”他顿了一顿,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北边传来的消息并不乐观。如今关东形势不稳,铁鹞骑多部被派去协助平叛,关中兵力严重不足。因此他必须回去,也因此折剑山庄必须自顾不暇,不能让他们有闲暇把目光放到北方。 他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剩四个字:“自己小心。” 走出院门之际,龙溟鬼使神差地回过头,正巧,那扇即将关起的门旁,凌波也回头看着他。这一眼,隔着一院的疏影横斜、皎洁月光,对方的面容都是那般模糊不清,却又好像可以永永远远镌刻在心上。 他们匆匆收回视线,各自走向自己必须去的地方 正文 章二十 一念之差(8)
月下的阆水,如一条银带般蜿蜒前行,绕着墨色沉沉的群山,看起来柔和而又安详,但熟悉它的人就会知道,它正挟着多么巨大的力量奔涌不息。 就像此时的姜承一般,只是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定定地看着远处山脚下的江水,可心里有多么焦急、多少激荡,就只有他本人清楚。 夏侯瑾轩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纵然是锦心绣口,此时也只觉词穷。 他们一直在山腰的一间茅草屋里等着唐海现身——随时有可能等到,却也可能不会等到。 他们只能等。 姜承本想让唐海拟定时间地点再单独赴会,却被夏侯瑾轩劝阻了,因为这样一来二去传递消息、浪费时间不说,净天教还要疑心折剑山庄会不会使诈,会不会带着大批人马行剿灭之实,如此一来需要费心安排的事项不胜枚举,换了谁都会干脆丢给他们“恕不奉陪”四个字。 倒不如光明正大地定下地方扫径以待,敌暗我明。净天教自会先行确认周遭是否有埋伏,放心了,也就敢来了。 可是这样一来,等待就没了期限,也就变得更加难耐。夏侯瑾轩知道,姜承一定正被这种什么也不能做的无奈煎熬着,除了唐海,没有人可以缓解。 幸好,唐海并没有让他失望。令他们意外的是,与他一起来的竟然还有厉岩与结萝。厉岩仍是一脸冷漠,而结萝则干脆用防贼一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再次见面恍如隔世,姜承与唐海这两个主角竟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 夏侯瑾轩左右看看,朝着唐海抱拳笑道:“唐兄,别来无恙。我可要好好恭喜你才行。”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都狐疑地看向他。 夏侯瑾轩不慌不忙地比了个请坐的手势,撩起下摆大大方方一坐,笑吟吟地说道:“为了唐兄安危,厉兄和结萝姑娘竟然亲自出马,足见是将唐兄当作无可替代的好兄弟,唐兄在净天教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舒心。难道不该恭喜吗?” 这话听在结萝耳中当真十分受用,点头笑道:“那是!唐兄弟救过咱们,当然不能亏待他。” 厉岩不由得多看了夏侯瑾轩几眼,他今天会来,一部分原因也是想会会姜承这位未来的主要对手之一,倒没怎么关注过边上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大少爷。 姜承听了这话,也稍稍放下了见到厉岩与结萝不由自主升起的戒备心,对唐海抱拳道:“唐兄。” 唐海扫了一眼夏侯瑾轩,对姜承说道:“你上次放过我,我也是承情的。说吧,你找我来,可是有什么疑难?”
姜承开门见山地答道:“我想要天星草的解药。”语毕,目光转向结萝。 夏侯瑾轩一呆,他本想先套套近乎再开口,谁料到这两个人这么直接? 结萝满不在乎地说道:“看我做什么?什么天星草地星草,没听说过。” 姜承抿了抿唇,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明明知道。” 夏侯瑾轩挽救不及,心中哀叹不已。果然,就见结萝小脸一板,不悦道:“你说是就是呀?再说,你算老几?我就算有,凭什么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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