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捶胸顿足就差演变为泣血。 丫鬟惯来是知晓老太太套路了,当下,连忙跪了下来,“老太太恕罪,奴婢哪敢,是……是府中来了客人……” 嗯,来了客人?老太太的“泣血”忽得停了下来,仔细了问:“哪儿来的客人啊?” 丫鬟应老太太话:“是京中来的,瞧着模样,应当是府中的贵客……” 听闻是京中来的贵客,老太太赶紧正襟危坐了起来,一面拿了手帕擦着眼角挤出来的几滴眼泪,一面碎碎念道:“怎么来了贵客不早说!轻重缓急知不知道?” 丫鬟心中委屈。 若不是怕怠慢贵客,被老太爷和老太太二人责罚,谁愿意冒险去扰老太太清梦?只是这委屈,丫鬟说有口说不出,只能咽回肚里去。 这府中,老太爷是惯来不怎么管事的。 老太太更不必说。 若是夫人在府中尚好,只是今日夫人替老太太去了清和寺,否则,她也不会硬着头皮来顶撞老太太。 老太太却已起身。 致远尚在京中,春闱又刚过,莫不是京中来送消息的人? 再一联想,似是听柳老太爷说起过报喜官一事。 哟,老太太眼中当下流光溢彩,若是能劳动报喜官亲自前来,那起码是进士前十三名了! 进士前十三位,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我儿真高中了? 老太太赶紧了问:“可看清楚了?是报喜官?” 报喜官?丫鬟哪里知晓,只得缓缓摇头。 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丫鬟婢子哪里知道这些。 当下也不多管了,唤了人来给她更衣。既是京中来的客人,她自要穿得堂堂正正得出去,是报喜官自然更好,便不是报喜官,那也是京中来的贵客! 老太太想了想,又让人赶紧去寻老太爷回来,就说京中来人了。 这档子时候,老太爷不在怎么好! 这盼星星,盼月亮得盼了一辈子,许是真盼得儿子高中了,还不早些回来! 这京中来的客人,即便不是为了儿子高中之事,这家中也有当家做主的招呼着。 小厮连忙照做。 老太太这头又稀里糊涂得让人赶紧穿戴好,寻人交待了一声,“打赏的银子备些。” 一侧的赵妈妈应好。 老太太还不放心,又嘱咐道:“多备些,不能寒碜了我们致远的颜面,日后还要同在京中,传出去也不好听。” 赵妈妈又应了声好。 这些都嘱咐过了,老太太才挺了挺身子板,又清了清嗓子,这才由身侧的赵妈妈扶着往偏厅去。 柳家是,惯来有讲究,府中招待贵客都在偏厅。如今柳家虽没落了,这些规矩柳老太爷还是固守的,家中的下人也都知晓。 故而来了客人,又听是京中来的贵客,下人们便在知会老太太之前,就往偏厅引了。 这偏厅也有讲究。 偏厅内堂有主座和次座,是正式会客用的,譬如家中来了亲眷之类就在主座和次座这里接待。偏厅一侧还有一扇六扇屏风,屏风之后还有处突出的小厅,与苑中的花苑相连。 这等雅致之处,才是真正用来招呼贵客用的。 旁的人家未必有,但柳家有。 当下,门口的小厮恭敬将柏炎迎到这屏风后的小厅中落座,又请了丫鬟来厅中伺候茶水。 军中多年养成的习惯,柏子涧环顾四周。侯爷在,他需确认四周安全。 柏子涧踱步到小厅花苑处,只见偏厅内的这座小厅景致绝佳,更颇有些意境。 这些,尤其是有百年历史的,家中任何一处景致都不是白给的。要么引经据典,来源于某处典籍,要不出自特定的场合,营造宁静致远的意味。 苑中的一草一木,屋中的陈设布置都有讲究。 这些的底蕴,普通人家根本仿不出韵味。柳家这座宅子应是柳家祖上留下来的,至少有百年之久了,是座宝地。 确认无样,柏子涧又踱步回柏炎身后,朝柏炎拱了拱手。 奉茶的丫鬟没有多留意。 小厮特意告知了一声老太爷眼下不在府中,已去请老太太来了,老太太稍后就到之类的话。言罢,便躬身行了礼,准备退出去。 柏炎却轻声唤住,淡淡:“请问,苏夫人可在府中?” 他本就是来看苏锦的。 眼下柳老太爷不在,府中已去请了老太太,但他想见的人是苏锦。 那小厮见他问起来的人是夫人,眉头微微拢了拢,如实应道:“二位是来寻夫人的?那便有些不赶巧了,我们夫人今日才随舅老太太和姨老太太去清和寺了,想是,要赶回来也都是入夜的事了。” 清和寺? 柏炎和柏子涧对视一眼。 他们方才从清和寺赶来。 竟有如此巧合的事。 莫名的,柏炎想起今日禅房中的那道身影来。 俯身脱着鞋袜,身姿优雅而绰约,旁人在一旁说着话,她却娴静莞尔,侧颜剪影在禅房中的流光掠影中,透着耐人寻味的温婉妩媚。 他不由多看了一眼。 当时陆朝安尚在身后烦躁不安,他怕声音传到隔壁,便让子涧将隔壁禅房的透光塞回。 心中,却反复想的都是先前禅房中的画面。 后来听声音,应当是人离去了。 他鲜有这般对一个女子好奇过,遂也不合时宜得起身跟去禅房窗边打量。 长廊转角处,他也正好见到那半个背影。 身后的丫鬟替她撑着伞,雨滴落在油纸伞上,她转身的时候,正好唇畔微挑,烟垂淡淡里似是藏了一丝清淡的绮丽。 他想多看两眼,人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盘了发髻,是已经嫁人了。 他眸间黯沉。 柏炎指尖轻敲桌面,不知为何,当下竟会想起今日寺中的一幕…… 小厮见他二人没有旁的吩咐,便退了出去。 柏炎端起茶盏,又抿一口。 稍许,偏厅之外有脚步声传来,应是府中来人。 柏炎放下茶盏,目光迎上屏风之后的身影。 老太太柳王氏正由身侧的赵妈妈扶着,一面说着话交待着稍后要见她眼色行事,一面快步入了偏厅,往屏风后的小厅处来。 临到屏风处停下,小厮悄声通气,说客人在问夫人。 老太太脚下踟蹰,是来寻苏锦的? 不是京中来的人吗? 老太太一时有些怔忪,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那这说明来得不是报喜官了,报喜官哪里会来府中指名道姓寻苏锦的? 老太太空欢喜一场。 可既是来寻苏锦的,便好歹也是苏家的亲戚。她这个做婆母的,理应当去招呼一声。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既是当着苏家的亲戚,她当要拿出些苏锦婆母的气度来…… “老太太!老太太!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啊!”偏厅中,又一小厮跑来。 老太太不耐烦得瞪了瞪眼。 这一日里,她经历了梦到大四喜这样的大喜,又从大四喜到突然梦醒的大悲,又料想是报喜官来了府中的大喜,临到跟前竟发现是苏锦亲戚的大悲。 这才刚准备去见苏家的亲戚,这又唤着“天大的喜事”来了! 老太太心中都烦了。 忍不住啐了一口,不满叨念道:“这有什么天大的喜事!慌慌张张得做什么!” 这一日里竟给她折腾的。 小厮赶紧作揖:“是天大的喜事!老太太,大爷……不不,大人高中了,报喜官亲自来府中报喜了!!” “高……高中……报……报喜官……”老太太似是舌头都捋不直了。 倒是一侧的赵妈妈等人,都朝老太太躬身道喜。 老太太这似是才反应过来,忽得一瞬,竟笑得连嘴角都拢不上了。 一面欣然接受着一众家仆的祝贺,一面双手合十叹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祖上积德!祖上积德!也不枉我这老婆子在佛祖面前求一场……” 老太太念及此处,似是忽然想起今日竟糊涂得偷懒没去清和寺,便又赶紧噤了声,生怕打了妄语佛祖怪罪,这才下意识捂了捂嘴角,却又藏不住心中喜悦,朝小厮问道:“报喜官大人呢?” 小厮先前也激动得忘了说,这才赶紧应道:“小的光顾着来给老太太道喜了,六子领着报喜官正往偏厅这处来了。” 都已经往偏厅这边来了? 这也恰巧了,小厮话音刚落,偏厅外就有脚步声传来。 老太太轻哼两声,赶紧挺直了腰板,遂又颔首,收腹,脸上微微敛了先前不加收敛的笑意。 柳老太爷都念叨自己要高中念叨了几十年了,她耳朵亦听出了茧。诸如等日后报喜官来家中报喜,要准备好沉甸甸的赏钱,免得日后传到京中因赏钱太少,儿子、被同僚笑话等等。 而她,亦要端庄矜持。 若是高中了,她便是官家夫人,要有官家夫人的秉持,不可像平日在家中这般散漫。 这些陈年旧语,早前念得老太太是不耐烦得很,眼下,却都忽得通通涌入了老太太的脑海之中,有了用武之地。 “老太太,给您贺喜了!”报喜官人未至,声音先至。 这一报喜,老太太险些没站稳,连忙牢牢扶住身边的赵妈妈,叮嘱道:“扶稳了,扶稳了,可千万别让人看出我怯场了,老爷子未回,这家中可就得我撑着不是。” 赵妈妈赶紧应声。 老太太咽了口口水,人都有些哆嗦了。 …… 小厅内,柏子涧的嘴角忍不住抽了又抽。 暂且不提这柳家老太太就这么将侯爷彻底晾在了脑后,这侯爷在京中还未受过如此待遇不说,就说柳老太太听说报喜官来了府中这等浮夸行径,柏子涧就忍不住心中嘀咕——这柳家,似是和想象中有些不同…… 柏子涧说不好当下心中奇异的感受,只得有些担心得看向柏炎。 来远洲前,他便听侯爷不止一次提过,说苏锦嫁得好,柳家是书香之家…… 好像有些打侯爷的脸,,,
第005章 冷汗 报喜官的声音让老太太狂喜了好一阵子,这人才步入偏厅当中。 报喜官自京中来,赵妈妈扶老太太柳王氏迎了上去。 “老太太,不,老夫人!给您贺喜了!”报喜官一面报喜,一面作揖。这声音,动作,表情,配合得三位一体,就是俨然讨喜的范儿。 老太太登时笑得合不拢嘴。 报喜官层层推进:“柳大人春闱高中,殿试时又得了陛下青睐,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 探花?!! 这可是殿试第三啊! 老太太柳王氏的耳朵可是都听柳老太爷念出茧子来过的,这状元、榜眼、探花,均是陛下钦点的殿试前三,连官职和赴任都会得陛下亲自授意。
这是泼天的殊荣与福分呀! 能得陛下在殿上亲授的官职,又哪里会小? 一时间,老太太柳王氏犹如踩在云端里漫步一般,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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