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的话,红颜听了,可她心里难受很不痛快,怪不得娘娘在人后总是郁郁寡欢,她身边看似最贴心的人,一心想着如何为自己谋利,根本不忠心对她。 回长春宫时,夜幕已至,阿玛给了她一盏灯笼,一路送她到最后一道门,再往里头没有召见魏清泰不得入内,他远远目送女儿离去,心里头满是不安。 红颜倒是走得安心,想着阿玛的话,想着宝珍的嘴脸,她虽然不服,可宝珍有权有势,她若想继续在长春宫留下去,若想阿玛额娘不为她担心,就不得不低头。 宫道冗长,走过十字路口,贯穿的寒风卷着沙尘来,红颜手中的灯笼险些熄灭,眼中也进了沙子,停下脚步揉眼睛时,忽然听见拐角处传来脚步声,她透过袖口望了一眼,惊见其中一人手上有拇指粗的麻绳,心里一慌,本能地闪出逃跑的念头。 但见灯笼坠地,倏地一下烧成火团,可原本光亮处的人影却不见了,匆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这边几个人互相说了句:“快追。” 红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可她觉得现在不跑,也许会再也见不到阿玛,再也见不到皇后,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往哪儿去,不知道谁能来救她,只是拼命地跑,而身后的脚步声越追越近。 又冲出一个路口,她一头撞在拐角而来的人怀里,下意识地大喊:“救救我……” ------------
第17章 将心沉入水中 这一边,吴总管刚刚从咸福宫出来,皇帝今晚翻了纯妃娘娘的牌子,他亲自来告知纯妃后,正带人回养心殿去,半道上却冲出来一个小宫女,抓着自己的衣袖让救救她。 其他太监见有人缠着吴总管,立刻上前将红颜架开,骂骂咧咧道:“哪里来的奴才,没看见是吴公公?” 红颜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可落在这些人手里,比那些不知来历的人要绑她强十倍。 吴总管久在宫中,这宫女冲出来的当口,他就往她来的方向看过去,夜幕里隐约可见几个人影,而他们看到这里有人,已经往回跑了。 有小太监问红颜是哪里的奴才,吴总管听说是长春宫的人,拿过灯笼走上前照亮了红颜的脸,果然是这些日子时常跟在皇后身边的人。宫里的是是非非左不过那一些,不用问,他也能猜到出了什么事,冷笑一声:“撞见我,你走了大运。” 吴总管起身吩咐身边两个人:“送她回长春宫。”可背过红颜,却又道,“小丫头片子,下一回你可未必这么好运。” 红颜惊魂未定,几乎被人架着离开,吴总管对此见怪不怪,理一理衣袍,赶紧回养心殿复命。 皇帝正在案前批阅奏章,见他归来,便问:“那首诗,拿给纯妃看了吗?” 吴总管送上一碗热茶,应道:“纯妃娘娘念了几声,恕奴才愚昧听不出里头的意境,奴才只知道娘娘心情极好,笑盈盈地拿着诗进去了。” 弘历满意道:“等下去咸福宫,纯妃该能联出下半首,旁人也学着读书写字,可才情天赋终究及不上她。” 他接过茶,往吴总管衣袖上扫了一眼,见几处绣花都勾了线,不禁笑:“你在朕跟前当差,连一身像样衣裳也穿不得?” 吴总管一惊,低头看到衣袖上的破损,吓得伏在地上说:“奴才该死,污了万岁爷的眼睛。”他一面说,心中一定,道,“是方才回来的路上遇见一个宫女,黑灯瞎火地被她抓破衣袖,奴才没仔细看,就来见皇上了。” 弘历吃了茶,听见这事新鲜,问:“怎么说?” 吴总管心里有数,旁人不敢动长春宫里的人,而长春宫里敢作威作福的,只有宝珍,那女人最近很不安生,尾巴就快翘到天上去。可宝珍一向暗中为皇帝做事,也因此才处处让她几分。 他细思量后道:“皇上知道宝珍的事,只是她近来张狂得很,皇后娘娘仁慈宽厚,怕她有一天,连娘娘也敢欺。” 弘历皱眉,沉声问:“她对皇后做了什么?” 吴公公忙道:“不是对皇后娘娘,奴才此刻也是猜测,近来有个小宫女时常在皇后娘娘身边,方才就是她向奴才呼救,奴才若猜得不错,那孩子该是得罪了宝珍。” 弘历方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质问道:“照你说,这样的事,曾经也有过?” 吴公公磕头道:“奴才不敢妄言,皇上若要明察,奴才这就去办。” 弘历起身,径直往门外走,一面吩咐着:“你去查清楚,朕用她,只是想知道皇后好不好,并不是给她权利,养一个狐假虎威的奴才。摆驾,朕去长春宫。” 养心殿外,早已备了暖轿,本是要往咸福宫去,这会儿却匆匆去往皇后的殿阁。 而咸福宫中,纯妃正香汤沐浴,纤柔的身子浸泡在花香四溢的热水中,她美目微阖淡淡含笑,心里反复念着弘历送来的几句诗。 可没多久,有宫女绕过屏风,一脸尴尬地站在浴桶旁说:“主子,万岁爷今晚不来了,刚刚去了长春宫。” 纯妃睁开双眼,微微抿了唇,将心与身子,一道沉入水中:“知道了。” ------------
第18章 你都知道? 弘历突然到来,皇后有些意外,她已换了寝衣要睡下,且早已听说今夜翻了纯妃的牌子,此刻少不得说:“怎么突然来这里,咸福宫怕是等着了。” 夫妻十几年,弘历了解皇后,她出身高贵心胸宽阔,许多事从来不计较也不屑计较,弘历最珍惜妻子的好脾气,怎能容忍奴才因此利用,在她身边欺下瞒上。 “瞧着,不大高兴呢。”皇后亲昵地伸手揉一揉丈夫的眉心,体贴入微,“这是生谁的气,我吗?” “朕若生气,还赶来看你?”弘历道。 “是赶来的?到底什么事,要赶来看我。”皇后越听越奇怪,一面为他脱下罩衫,交给伺候在一旁的宫女。 弘历问:“宝珍呢?” 皇后应道:“她今日不大舒服,我让她歇着去了。” 弘历颔首,见边上几个宫女都认得且能叫出名字,便知那撞了吴总管的人不在这里,他并无心管那宫女如何,只不愿安颐被蒙在鼓里受欺,他用宝珍,不是想监视皇后,可宝珍却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朕记得前几日,你身边不是这几个人,难道也病了?”弘历随口说,已在榻上坐下,自行脱了靴子。 皇后瞧见冬靴,蓦然想起红颜,可心里又一咯噔,心虚地以为皇帝察觉出冬靴里的鞋垫不是出自她的手,正犹豫如何应答,弘历道:“朕怕你什么都不在乎,反叫那些奴才偷懒,欺侮了你。” 皇后定下心,坐到身边说:“没有的事儿,皇上说的是红颜吧,她因前日惊扰了嘉嫔被罚跪,这几天都在养伤,皇上想见她?” 弘历摇头:“朕不知道她是谁,又怎么会想见她。”他自觉这话圆不下去,既不便明说宝珍,又心疼安颐被人所欺,权衡再三,道:“朕听见一些闲话,说你这里的人里里外外作威作福,朕知道你脾气性子好,可也别叫他们太放肆。” 皇后还是不明白,明眸含波,呆呆地望着弘历,她这模样直叫弘历心疼,竟是藏不住道:“是朕对不起你,朕若说实话,你答应朕,千万不能恼。” “到底什么事?”皇后一面问着,身子已被揽入温暖的怀抱,弘历细腻轻柔地抚摸她的臂膀,平静地说,“朕想关心你,却叫你身边的人,太自以为是。” 皇后万万没想到,自从永琏殁了后,皇帝就一直让宝珍“监视”她,所以她背过人的悲伤和眼泪,弘历全都知道。而前阵子她只用红颜,宝珍无处打探皇后私密的事,一则让她不好交差,二则红颜抢了她的风光,怪不得这几天问起红颜,宝珍总说她还在养伤。 “安颐,朕保证只是想知道你好不好,没有别的意思,从前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永琏没了,你在人前故作坚强,朕怕你背过身去自己一个人扛不住。”弘历很真诚,紧紧拽着妻子的手。 皇后被说得动了情,含泪哽咽:“所以、所以这几个月我如何,你都知道?” ------------
第19章 朕记得她 弘历眼中有深情,又将皇后搂紧:“朕都知道,朕恨不得寸步不离地陪着你,可朕的肩上还有家国天下,安颐,你受委屈了。” “永琏是你的儿子,难道你不心痛?”皇后泪如雨下,仿佛这一刻不论是在人前人后,她都能做回原原本本的自己,身子微微颤抖着,自责道,“你我的伤,谁又比谁多一分少一分,我体谅你的心,亦是一样的,可我还是教你担心了。弘历……我们的永琏好可怜。” 弘历却是心头一松,永琏去世后足足三天不见皇后的眼泪,棺木移出紫禁城那日她总算哭了一场,之后的日子在自己和太后面前是那么坚强稳重,可她每一抹笑容都牵扯着弘历的心。 “安颐,朕最爱看你的笑,可是安颐,你的眼泪也是朕生命之重。”他紧紧搂着妻子道,“在朕的面前,不要勉强,安颐,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是彼此一生的依靠。” 皇后抬眸见弘历眼含热泪,终是点头道:“我听话,我都听你的……” 寝殿之外,宫女们本要奉茶端水来伺候皇帝洗漱,可吴总管将她们悉数拦下,他方才进去瞧一眼,看到帝后相拥缱绻缠绵,立时便退了出来,没想到今天这事儿歪打正着,竟让帝后彼此解开心结,吴总管苦笑着:“不知该算宝珍的功劳,还是那小丫头。” 一夜相安,翌日清晨,皇后红扑扑的面上再不见悲伤阴郁,弘历看着更欢喜,只是皇后为他穿戴朝服时,见底下来伺候的宫女依旧是昨夜几个,既不见宝珍也不见红颜,便吩咐:“唤红颜来为我梳头。” 弘历顺口问:“你说的红颜,就是那个被欺负的宫女?” 皇后颔首,竟退后半步屈膝,弘历一惊,忙将她拽起来,嗔道:“好好说话,你这是做什么。” 皇后一脸正色,“若查出的确系宝珍在长春宫内外作威作福,皇上可否把宝珍教给我处决,我也想给六宫一个警醒。” 弘历眉心微震,后宫女人之间的事,他可真不愿插手,一直以来仗着有皇额娘做主,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特别是昔日王府妾室,他总觉得对不起安颐,难得她要求什么,立时答应:“你做主便是,她本就是你的人。” 说话间,红颜进殿来,伏在殿门前请安,而弘历已穿戴齐整,便说要去上早朝,走到门前时留心看了眼红颜,皇后却在身后说:“红颜你抬起头,让皇上认一认你的脸。” 红颜小心翼翼直起身子,但听皇帝说:“原是你?” 皇后笑道:“皇上记起什么了?” 弘历欣然:“曾在路上遇见过她和宝珍,朕说了一句要她们尽心照顾你,这宫女便道,必然一心一意伺候皇后,朕记着她的话呢。” 皇后上前,为皇帝整一整朝珠,笑道:“她叫红颜,多好记的名儿,皇上记着,往后臣妾这里的事,问她便是。” 帝后之间温情脉脉,红颜伏在地上,却听得背脊发凉,皇后那一句“问她便是”是什么意思,宝珍呢,不是该问宝珍才对? ------------
第20章 相伴一场是缘分 圣驾既离,皇后款款从门外归来,此刻宝珍已经赶来相随在侧,乍见红颜伏在门内,一双细眉不禁挑得老高,正要发作时,却听皇后吩咐:“你身子不好,就歇着去,我这里谁伺候都一样。” 宝珍怔怔地看着皇后,见主子不怒而威的气势,心中发虚,垂首答应后灰溜溜地走了。 “红颜,起来替我梳头。”皇后满不在乎,转身便往里走,在妆台前从容落座,看着镜中走近的红颜,笑道,“昨晚没事吧?” 红颜一怔,紧紧抿着唇,皇后转过身将她上下打量,道:“你既是逢凶化吉的命,必然有福气,紫禁城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将来你就明白了。主子奴才,相伴一场也是缘分,忠心耿耿必有好报,吃里扒外也难有好下场。” “娘娘……”红颜腿下一软,几乎要跪下去,却被皇后轻喝一声,“站直了。” 殿门外,宝珍徘徊不去,见到昨夜为她办事的小太监,忙拉在一旁问缘故,昨晚她称病不在皇后跟前伺候,等的就是处置红颜,谁晓得红颜没等着,还惊动皇帝大晚上赶来长春宫。 今早皇后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吴总管那边又联络不上,她现在像个无头苍蝇,不知如何是好。 小太监提醒道:“姑姑还是小心些,昨晚撞上吴总管,奴才们的魂儿都散了。” 说话时,红颜从寝殿出来,吩咐门外的宫女送热水奶茶进去,抬眸见宝珍站在这里,原本该恭恭敬敬过来道一声姑姑,红颜却只是微微点头,就又转回门里。 “小贱人。”宝珍将手里的丝帕揉成一团,“没想到竟是个白眼狼。” 然而昨夜宝珍红颜之间的纠葛,外人并不知道,传得六宫皆知的,是皇帝翻了纯妃的牌子,却改道去长春宫的笑话,启祥宫里一清早就有人来告诉嘉嫔知道,还说皇后今日免了六宫请安。 嘉嫔坐在窗下晒太阳,抹额上的红宝石刺目耀眼,将一盅燕窝饮尽,舔舔嘴道:“皇后娘娘是发急了吗,霸着皇上小半个月,这下子连纯妃的好事都要挡?” 丽云笑道:“没了儿子,能不着急吗?” 嘉嫔往摇篮看一眼,洋洋得意:“可不是嘛,皇后又如何,天家皇室,有儿子才是真本事,那么大的孩子都能没了,可见她注定没福气。” 说罢往窗外瞟,见海贵人打扮得体正朝门外走,不禁朗声道:“皇后娘娘免了六宫请安,海姐姐一清早往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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