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生前如何,当你踏上这片战场的时候,你的生命都卑微如蝼蚁。 我敢赌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可是他呢,他这个王爷来凑什么热闹。 我这次断后连幕僚魏柯辛都没有带,他倒好,净往我这凑。 在这种情况下我也顾不得什么阶级立场了,拖也拖不动,拽也拽不起来,气得我踢了他好几脚,他动也不动。 最后我也无奈了,在用鞋底碾碎了好几只蚂蚁之后,我转身就走。 九王爷以为我真的生气了,不想再搭理他了,反倒自己爬起来跟在我屁股后面了。 “喂,真生气啦?” 他小心翼翼地拉着我的袖子,瞅着我黑沉沉的脸色。 还在气头上的我没有回他,不过也没有甩开他拉着我袖子的手。 就这样,我牵着九王爷来到了他的马匹边,他以为我要赶他走,也不拉我袖子了,像个兔子一样跳到一边。 “你别想了,我可不走!” 我没有搭理表情过于丰富的九王爷,从他的马上解下他的长刀,回手丢给他。 九王爷手忙脚乱地接过自己的武器,呆呆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突然明白了什么,兴奋地一跃而起,跳到了我背上。 “嘿,我就知道你不会赶我走的!” 他那一下险些没有压趴我,让我在我的士兵面前丢人,我咬牙切齿地警告突然发疯的他。 “我可告诉你了啊,这次我可不会管你,别到时候又让我救你。” “谁救谁还不一定呢,”九王爷乐呵呵地环抱住我的脖子,“你哪次比武赢过我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茬我就不开心了,一不开心我就把他抖地上了,又摔了一个屁股墩的他一点也不在意,贱兮兮地跟在我身后,赶也赶不走。 城门是在第二天傍晚被攻破的,那时候,我和九王爷各自跨上自己战马,面对从城门蜂拥而入的敌人,相视一笑。 他抖开长刀上缠绕的布条,我拔剑出销。 他横起长刀,我竖起长剑。 向着敌军,策马而去。 前面就是地狱,但那又怎样? 有你在我身边。 14、 激战一夜,我和九王爷已经油尽灯枯,满身伤痕,我和他背对背,相互支撑着站在城墙上,我已经不知道我还剩下多少士兵,在我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都是敌人。 我不知道我们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我们能否活过下一秒。 面对如影随形的死亡阴影,这一次,没有弯下腰,因为我背后的这个男人,他成为了我笔直的脊梁。 那时候我觉得。 哪怕陪他死在那里,也是值得的。 当漫长的黑夜过去,我和九王爷一同看向太阳升起的东方—— 那里,有一对正在前行的人马。 乌压压地连成一片,有着和敌军不相上下的人数。 我知道,我赌对了。 援军,如期而至。 15、 先于大部队到达的是我的手下。 我的幕僚魏柯辛带着我手下的一小队轻骑兵,率先进入关隘来营救我等。 当魏柯辛在城墙上找到我们的时候,由于我的武力的确比不上九王爷,明显是我受伤更为严重,结果魏柯辛那混账带着军医直奔九王爷就去了,看都不看我一眼。 “喂!”我拿剑当拐杖,拄着它防止自己摔倒,我对魏柯辛嚷嚷着,“姓魏的,到底谁是你的上司啊!” 魏柯辛那小子回头白了我一眼。 “你皮糙肉厚着呢。”他直接将金疮药丢到我的头上,说道,“人家九王爷千金之躯,你比得上么你。” “嘿,这就是你把三个军医都调到九王爷身边,一个都不给我留的原因?” 我丢开剑,踉跄地来到魏柯辛的背后,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滚你丫的吧,鬼信啊,我看你就是趁此机会另攀高枝、公报私仇!” “你明知道我们有私仇了,还敢在你受伤的时候惹我?”魏柯辛回过身,“看我不趁你受伤的时候,趁机要了你的命。” 魏柯辛撩开袖子,就开始欺负我这个筋疲力尽的病号,从他落拳的力度可以看出,这个以下犯上的混蛋根本没有留手。 对此我绝对不会自我反省我平时对他的行径,坚定的认为一定是魏柯辛这小子小肚鸡肠。 不过受伤的我的确打不过魏柯辛这个疯狗,因此我打算叫上九王爷帮忙,谁成想九王爷那家伙大爷似的坐在那里,乐颠颠地看着我被我的手下欺负。 …… 这幕僚我白养了。 这朋友我白交了。 16、 在我们闹腾的时候,敌军在发现了我方的援军以后,已经撤退了。 我方的大部队终于来到关隘之下。 从城墙上,我向东面看去,走在千军万马之前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并肩而行。 男的俊,女的美,除了绝配我想不出别的说辞。 男的自然是我那英姿勃发的主子,至于那个女的,不巧我也认识。之前不是说过吗,季家大小姐觉得主子身边的书童是个男狐狸精,担心书童勾走了主子的心智,所以就把季府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厮送到裕王府,小厮不才,正是在下,而现在站在主子身边的这个女的,就是季府大小姐——季清霜。 她骑着白马,身披银铠,手握红缨长枪,紧紧地跟在主子的身边。 那时候,站在城墙上的我,认为这位千金大小姐在这偏远苦寒之地待不了几天,谁成想,在接下来的五年中,她从未离开这边塞一步,身为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随我们这群糙老爷们一起吃糠咽菜,一起征战沙场。 就我个人而言,其实很想和其它同僚一般,把她当做戈壁上最美的玫瑰,在心中默默爱慕她。 可我实在做不到啊。 在接下来的五年中,我只是把她当政敌,而她把我当情敌。 我们两个家伙就没消停过。 主子竟然也不拦着,任由我们闹腾。 至于九王爷那家伙? 他看戏看得可开心了,不时还添火浇油。 17、 这么想来,在边塞这七年,其实也挺操蛋的。 无论是战事还是身边的人事,从来就没消停过,每天不是被这个拉去喝酒,就是跟那个打架,再不就是被主子他支使来支使去,又或者是被主子他姘头季清霜欺负。 唯一还能算得上快乐源泉的事情,就是欺负主子的小崽子以及我的幕僚魏柯辛了。 这日子有什么好玩的,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啊?我把头都挠秃了,都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留恋这没有锦衣玉食、高床软枕的生活。 或许是只是因为待久了,习惯了吧。 我叹了口气,将主子送我的宝剑收入剑匣,留在我的军帐。 这次进京,我不会带着走这把随我征战七年的金蛟剑的,毕竟,我已经不需要再用它杀什么人了,从进京以后我,我没有上阵杀敌的机会了,反之,我会成为刀俎下的鱼肉,沦为铡刀下并不无辜的亡魂。 此次进京,我必死无疑。 京都的儒商徐玉阙八百年前就给我捎信了,告诉我老皇帝身体已经不行了,他不得不下决心铲除主子的势力,为太子的继位铺平道路。现在京城的八王党已经剩不下几个了。老皇帝借着六十大寿召我入京,如果我去了,无异于羊入虎口。 徐玉阙让我逃。 可我往哪里逃啊,他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先不论主子会不会让我逃走,就算我逃走了,凭我那点人脉,估计不用三天就被主子捉了回来,到时候去京都就不是被人请着过去,而是被人押着过去了,临死前还不能体面点死,我可不干。 如果我不想逃也不想去,去抱着主子的大腿哭,我觉着凭我们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交情,主子大概有三成的可能性会不管不顾地保我,可这又能怎样呢?到时候老皇帝正好有借口来干掉主子了,到时候大军压境,我们依旧都得死。 早死晚死都得死,早点死,说不定还有机会被没死的同僚收个尸体,晚点跟大家一起死,到时候连尸体都没人管。 虽说,我感觉我的那群同僚…… 给我开棺鞭尸的可能性更大。 讲真的,有点后悔了,这七年啊,整整七年,我兢兢业业,奋不顾身,好不容易才踢掉了九王爷,混到了主子身边二把手的位置,从末席混到了次位。 我怎么就忘了。 人登高位,倾跌必重。 那老皇帝就是要拿主子的左膀右臂开刀,我的权势反倒成了我的催命符。 这七年就这么白干了,还不如跟着前主子混呢。 哎,越想越烦,我挠挠头,本就像个鸟窝一般的发型更加没法见人了。 我不愿多想,撩开帘子,想去告诉特使,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结果刚撩开军帐的帘子,我就被吓得退了回来。 可没用,那家伙已经看到我了,她才不管我想什么呢,自顾自就撩开了我的帘子,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哭够了?” 我的政敌,季家大小姐季清霜将手臂下夹着的东西丢到地上后,找了我的帐篷最干净的一块地,直接霸占了去。 “大小姐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我揉着太阳穴,感觉自己头都大了。 “没哭?”季清霜一手支着头,一手把玩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她盯着我看了半天,除了我的不修边幅外,真的没有看出我哭过的痕迹,她无趣地切了一声,“无聊,我以为你这次会哭的来着。” 话音刚落,她的手倏地落下,那柄匕首直插入木桌,入木三分,看得我心惊胆战,再不敢造次了。 “那个,”我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大小姐您找我我什么事儿啊?” 季清霜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去看看她丢下来的那个东西。 “哝,我儿子找你有事。” 这时候我才发现,她刚刚手臂下夹着的东西是一件活物,我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主人那个小崽子啊。那个小崽子估计被季清霜那一下摔惨了,好半天才回过劲儿来,揉着腰,对季清霜龇牙咧嘴道: “谁是你儿子?!” 季清霜听到小崽子这么说,眯了眯眼,手轻轻敲了两下桌子后,重新拔出了匕首。 欺软怕硬的小崽子霎时就怂了,军中谁不知道,季清霜这个婆娘安静时还挺像回事儿的,实则疯起来没变,也难怪她追了主子这么多年都没成。 见小崽子不说话了,季清霜纤长的玉指轻轻拂过锋利的刀片,慢条斯理地说: “你看着吧,终于一天我会嫁给符锦那个混蛋。” 是是是,好好好。 大小姐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见我和小崽子都不敢说话了,季清霜挽了个刀花之后,提醒小崽子: “你不是说要和李念恩聊聊吗,我现在把你带来了,怎么了,哑巴了?” 小崽子找我聊?他能有什么事儿啊?我最近也没偷他的零食吃啊?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小崽子昂首阔步地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我,恶狠狠地命令道: “你给我活着回来!” 我差点没当场笑喷,这小子哪来着的自信,他父亲都不敢说这句话,他倒好,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崽子见我把他的话当他的话当笑话听,更加气愤了,他近到我的身前,一只脚踩住我的腿,一只手拽住我的衣领,让我直面他,不准逃避。 他的神色鲜活无比,眸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虽然他的五官同他的父亲一点都不像,但这鲜活的愤怒,真是的同他父亲少年的时候如出一辙,让我恍若隔世地想起,主子也曾鲜衣怒马,快意恩仇。 可惜了啊,物是人非。现在只能在小崽子的身上,一窥主子年少的影子。 小崽子可不准许我走神,他死死地盯住我,语气近乎胁迫: “我告诉你,你要给我活着回来!” 看见小崽子这么执着,我含笑点头。 然后,直接把他敲晕了。 我一边把他丢还给季清霜,一边吐槽:“真是的,大人们谈事情,你个小破孩插什么嘴。” 季清霜并没有接住他的意思,随他被丢到了地上。 没了净添乱的小崽子,我终于能和季清霜好好说话了: “谁他娘的把这事告诉他的?”我的语气极差。 季清霜看也不看我,细细地把玩着自己的匕首。 “我。” 我当即萎了,收起自己极差的语气,满脸陪笑。 “对对对,大小姐做的好。” 啪嗒—— 季清霜把匕首扣到桌子上,抬起头,同我对视。这时候,我才发现发现,她的神色是少见的温柔。 莫非是终于可以赶走我这个她眼中的情敌了,没必要继续当母老虎了,我摸摸下巴,深深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 季清霜柔柔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崽子,那副慈母的样子吓得我起了鸡皮疙瘩。 “我觉得有必要让这孩子知道真相,”她说,“毕竟这么多年来,这孩子跟你最亲了。” 季清霜的语气中竟然充满了感激,这让我不禁反思,我在她眼中除了情敌以外,莫不是还有别的身份。 让我想想啊,在她眼中,主子是小崽子的父亲,而她是小崽子的母亲,可她又说,我跟小崽子最亲。 所以,我在她眼中,大致是奶娘一类的角色? …… 咳咳。 被自己恶心到了,我回过神来,把话题拉回正道。 “你来找我什么也有什么事儿吧?我可不相信你会为了小崽……符克己专门来找我。” 听到我的言语,季清霜也收回泛滥的温情,危襟正坐,严肃地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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