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周妙宛乐得装贤淑,顺势应下。 回程的马车上,气氛沉闷,周妙宛托着腮从车窗向外望去,时不时还叹着气。 李文演自然把她的行为看成是在使小性,毕竟娴妃这时塞人确实很是委屈了她。 于是他安慰道:“只当府里多个摆设就好,我心里只会有你。” 当真是撒谎不眨眼啊,周妙宛感慨,他的眼神很真诚,说的话也跟真的似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周妙宛把玩着自己的一捋发丝,漫不经心地说。 “当然了,本王何时骗过你?既已有宛儿在侧,我定然不会多看她一眼。”李文演道。 事实上,他心知肚明这个赵青岚是娴妃盯他的眼线,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感,可他却能把话说得像不喜赵青岚是因他对周妙宛深情一片。 周妙宛心里想得其实是旁的事情。 她当然希望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如今李文演既心里另有所属,就算纳上十八个妾又与她何干呢? 真正让她困惑的是,娴妃为什么急着要塞人。 不出意外的话,李文演离京后娴妃再也见不着这个继子,她与娴妃更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娴妃何苦此时来恶心他们。 所以周妙宛直接问李文演:“今日娴妃娘娘,为何一定要把赵姑娘送来?” 他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发问:“她的底细,我会查清楚的。平日里你也小心提防些。” 看来确实另有隐情,只是李文演不打算告诉她罢了。 —— 回门之期眨眼便到了。 李文演很是体贴,一路紧跟着周妙宛来到了永安侯府,眼不错珠地看顾着她,人前人后都给足了她面子。 永安侯的续弦、继夫人钱氏所出的女儿周妙颜见此情状,一双招子都快能喷得出火了。 周妙宛心里觉得好笑。 这个妹妹在钱氏的教导下,心里只想着和她别苗头,凡事都要跟她论个高低。 如今见她嫁得如意,自然不愉。 不过,她自己也就是表面风光罢了,周妙宛心下自嘲,说起来她更羡慕自己的几个妹妹呢,至少她们还能在亲娘膝下承欢。 周妙宛和父亲永安侯从来不亲,周妙宛长这么大也没托到他的福,父女之情单薄,该是叙天伦的时候,永安侯自己也觉尴尬,随便问候了几句,便把场面留给了钱氏。 钱氏自然更尴尬了。 先夫人谭氏难产去世月余,她便被永安侯娶进了府,虽说这是她自己争得的,但因此她总觉在这个继女面前矮了一头。 如今更是了,钱氏打着哈哈,留二人用午饭。 一顿午饭用得是宾主尽不甚欢,周妙宛草草填了肚子,李文演也只喝了几杯水酒。 按约定俗成的回门礼来说,用过午饭后,新婿便要回避了,待晚饭过后再将夫人接回去,好给新嫁娘留出和家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于是李文演拱手道:“侯夫人,本王还有事务,就不多叨扰了。晚些本王再来接宛儿回府。” 钱氏忙道:“那太可惜了,原还想留端王稍坐片刻。” 周妙宛差点没忍住笑。 钱氏嘴上说想留人,实际上整个人都是送客的姿态。 送走了李文演之后,周妙宛是要回将军府看看的。虽说她说要嫁给李文演那日,外祖气得吹胡子瞪眼,可她还是得回去看看他。 李文演的封地在荆州,这次一走,她怕是没有机会再回来陪他老人家了。 不过正晌午,饭点贸然造访实在不甚礼貌,只好在永安侯府多待一会儿。 钱氏见周妙宛好像没打算走,小心翼翼地问:“端王妃,您何时动身去定北将军府?” 钱氏也能猜到她要去谭家的。周妙宛只道:“我想先回汀兰榭去给母亲敬一支香。” 她口中的母亲自然不是钱氏。 闻言,钱氏忽地一滞,嗫嚅着开口:“回门是好日子,敬香什么的……怕是不合适吧。” 周妙宛觉得莫名其妙,“我想同母亲说说话,有何不合适的?” 说到此,周妙宛已不愿同钱氏多费口舌,带上凝风凝夏两个丫头,径直往汀兰榭走。 钱氏明显手足无措起来,她站起身,想拦周妙宛却又不敢,只回头狠狠瞪了一旁的周妙颜一眼,低声呵斥:“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周妙颜不服气:“还不是弟弟成天在闹。” 而已经走到汀兰榭的周妙宛见到眼前情境,脑子里嗡得一声就炸开了,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原地,哪还听得见后面钱氏和周妙颜在闹什么。 凝夏亦是呆住了,“王妃……这还是咱的汀兰榭吗?” 母亲谭氏是难产而亡,周妙宛并没有见过她,可她却从未忘记,就好像母亲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一样。 并不只血脉相连这么简单。 汀兰榭是母亲孕中就选好的小院,院中屋内的陈设草木,无不是她怀着爱意亲手布置下的。 外祖不是不想把周妙宛接回谭家教养,免她在侯府受委屈,但周妙宛实在贪恋这方小院里母亲留下的气息,不舍离开。 她时常贪心地想,如果母亲能够好好活着,哪怕只是多活几年,这方小院,又会被她布置成什么样子呢? 可是如今…… 周妙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母亲亲手刻下的匾额被拆下丢在了一旁,雕花的院门大敞着,原本爬满的藤萝七零八落,而满院的草木,只余墙角的桂花兀自香得寂寥。 取而代之的是,梅花桩和练武的偶人。 钱氏已经赶了上来,见周妙宛呆立原地,忙给自己找补:“咱府上向来是入不敷出的,王妃应该也知道,你弟弟呀已经十二了,学文不成只能习武,可咱府上哪还有空院儿给这个没出息的摆家伙什……” 钱氏说的什么,怒火攻心的周妙宛一概没听进去,她只问:“是谁干的?” 她不过离开两日,这小院就遭人觊觎。 连母亲在这永安侯府最后的痕迹都要急不可耐地抹去……实在是可恶! 钱氏被她大作的怒火震慑地不敢作声,而周妙颜向来没什么脑子,见她悲愤,反倒更敢刺她一刺:“你反正已经做了王妃,马上也要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留着这院子做什么,不如给子康练武用!” 听得这明晃晃的挑衅,周妙宛气急反笑,深深地望向周妙颜:“你的主意?” 周妙颜被她冰凉的目光刺了一刺,不由瑟缩了一下,继而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做了王妃,就能管我们侯府的事情吗?” 闻言,周妙宛深呼一口气,才忍住没有直接给她一巴掌:“你既然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又为弟弟叫嚣什么呢?” 周妙宛走得离她更近了些:“你只比我小一岁,如今也快到出门子的日子了吧。” 周妙颜缩着脖子,鹌鹑似的退到了钱氏身后:“你威胁我!” “妹妹说对了,我确实在威胁你,”周妙宛抬手,不经意地展示着腕间的绞丝玉镯,“我以后纵然不回京又如何,娴妃娘娘总在京中吧,我若向她言语了妹妹的作为,日后妹妹的婚姻大事,怕是……” 周妙颜显然慌了,捏紧了钱氏的衣襟:“娘……” 钱氏到底年长,“王妃这说的什么话呢,娴妃娘娘事情繁多,哪有空为我们的家事烦心?王妃,您说是吧。” 周妙宛在两人面前继续狐假虎威地踱着步:“是啊,可是就怕咱家这点事,在娴妃娘娘眼里,压根不算什么呢。这镯子咱瞧这稀奇吧,可是皇上在娴妃娘娘进宫时赏的,可娘娘与我投缘,赏了我呢。” 钱氏咽了咽口水,道:“王妃放心,这里的杂物我会让下人撤出去。” 周妙宛轻笑:“哪敢劳烦侯夫人?” 说罢,她懒怠管这对母女的小心思,带着凝风凝夏,捡了锤子来,亲手将所有不属于这个小院的东西全数砸碎了再丢了出去。 永安侯府账面从来不宽裕,原也基本是靠谭氏嫁妆里的产业过活。此番周妙宛出嫁,外祖说是不认她了,到底还是给永安侯施了压,让他把母亲当年的嫁妆全吐了出来给她陪嫁。 这些习武的物什做功不差,为了儿子周子康学武的事情,钱氏是下了本钱的,但眼下她见周妙宛到处打砸,脸色青白却又不敢作声。 她看似是受女儿和小儿撺掇才占下这个院子,实际上,心中却实打实地存着几分鸠占鹊巢的快意。 否则,何至于连汀兰榭的牌匾都急不可耐地拆下呢? 周妙宛心里一清二楚,她亲手扶起匾额,把上头的灰拂去,暂时摆在了院儿里一角。 她笑道:“侯夫人,院里的垃圾我替你清理干净了,这些日子劳烦您多看顾些,我会常回来收拾的,可好?” 钱氏嗫嚅道:“好……” — 时辰不早,还得去谭家,周妙宛拉着凝风凝夏一道上了马车。 凝风仍皱着眉,道:“王妃,奴婢觉得不行,待我们走了,这院儿到底还是归他们管呢。” 周妙宛又何尝不知?她叹气:“是我没料到他们竟会如此行事,一会儿我会和祖父祖母说这件事情的,外祖纵然不管我,也不会不管母亲的。” “不过……凝风,你愿意留在汀兰榭,替我守着吗?” 周妙宛问的是凝风而不是凝夏,自有缘由。 凝风不像凝夏是谭家的家生子,她的母亲从前是庄户人家的妻子,丈夫好酒,酒后爱发疯打人,若不是谭氏偶然去庄上发现了救下了她,只怕凝风和她母亲早就被打死了,自此以后才跟谭氏嫁到了永安侯府。 凝风向来是有主意的,只道:“王妃,奴婢愿意,但是奴婢也舍不得您。” 周妙宛莞尔,拍了拍凝风的肩膀:“你母亲也年长了,原也不该带你去西北的。你和你母亲一起替我守着吧,我也放心些。” “咱的院儿原本也偏僻,和角门近,日后你就当是独门独户地过就好了。我晚些去和郑嬷嬷知会一声,她是谭家出来的,又于钱氏有恩,如今虽已不在侯府做事,你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便去找她处置。” 郑嬷嬷是谭氏的陪嫁,自谭氏难产身故后,便一心抚育周妙宛,前年身体上不太爽利,周妙宛又大了,她才放下心丢开这一摊子事儿。 她于钱氏的恩更是巧合。郑嬷嬷虽不喜钱氏,可周子康小时偶然从树上跌下,正巧她遇见了,到底是搭手救了一把,折了条胳膊,周子康才安然无恙。 钱氏把小儿子看得跟眼珠儿似的,自此十分尊重郑嬷嬷,年节都有一份礼在。有郑嬷嬷支应着,钱氏也不敢如何。 凝风一面听着周妙宛的安排,一面重重点头。 她们到将军府时,天色还早,日头正烈,看门的小厮却挠着头朝周妙宛道:“抱歉了小小姐,将军有令,不让您进。” 周妙宛失笑,看来外祖还生气呢,她没有为难小厮:“那劳小哥替我通禀一声吧,我在外面等一会儿。” 小半个时辰过去后,里面还是没有要传她的意思。 身后却突然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妹!” 周妙宛回首,惊喜应声:“表哥!” 一个留着胡子的青年男子骑着马,朝周妙宛来,他叫谭世白,长周妙宛十岁余,是她最年长的表兄。 谭世白抬头看天:“这日头虽不晒人,但还怪晃眼。走吧,别傻站着了,我请你喝杯茶。”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签约啦,感兴趣的宝子放心看,不会跳坑(˙▽˙)
第4章 克妻 茶楼里人影错落,人声熙攘,端茶送水的小二哥忙进忙出,个个是满头大汗。 一个矮个儿小二甩了甩搭在肩头的汗巾,迎了上来:“客官里面请——二位要普洱还是碧螺春?” “一壶普洱,一碟马蹄糕。”谭世白道。 当朝男女大防不似前朝那般紧,谭世白甚至在周妙宛周岁时都抱过她,两人也各带着丫鬟小厮,是以,他们就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大堂。 落座后,谭世白笑她:“我们这些兄弟姊妹里,数你最得爷爷喜爱,今日倒让我见了稀奇,竟还有你被拦在门外的时候。” 周妙宛颇有些无奈。 她执意要嫁给李文演,为此不惜和疼爱她多年的外祖决裂,结果呢?她以为的如意郎君,其实心底只有旁人。 现在想来,周妙宛还是觉得心底刺痛,只是这等私事实在不好向表兄道来。 她回道:“所以说,还得拜托表兄在外祖跟前给我求求情呢。” 矮个儿小二端着八分烫的普洱来了,“茶水来了,二位慢用,马蹄糕一会儿便好。” 谭世白自斟了一杯,“这是自然。” 周妙宛把今日在永安侯府的遭遇说给了他听,谭世白听得眉头一皱,道:“钱氏如此做派便罢了,永安侯竟也由着她?” “周家这起子事,表兄都比我父亲想得更明白些……”周妙宛感叹。 她话音未落,谭世白忽然打断了她:“你瞧!那是谁。” 周妙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楼梯拐角,一身玄青长袍的李文演正在小二引领下上楼,与他同行的男子走在里侧,看不清长相。 去年周妙宛在关外游历,便是谭世白带着。李文演一路追求她的事情,谭世白都是知道的,彼此之间也打过几次照面。 所以谭世白搁了杯子,一向满身江湖气的他想去同李文演打个招呼。 周妙宛有心拦他。 认清李文演心中另有所属后,她觉得膈应,没有戳破他只是因为暂时缺乏实际的证据,在面上演演戏也就罢了,私底下出来透气,她可不想同他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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