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的时候，又赏了一些文玩字画，对皇帝来说不知情的玩意儿，康敬之甚至发现了去年春节他爹献给圣上的美女野兽图。嗯，是美女野兽，画的是梁祝化蝶那段，野兽长得有点萌萌哒罢了。
快要走到家的时候，康敬之忽然说道：“小九九，我今天说的话是说给圣上听的。我……我不会有孩子的。”九鬿抬头，眼神里有一丝惊讶。“我不喜欢女人，曾经的伤害太深，我没办法对她们产生爱情。”
“所以……你打算出家了？你要我师父给你写推荐信吗？”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康敬之摆摆手，“算了算了，不提了。”九鬿非要问个清楚，接连问了好几句，说的话比他平时一天说的还要多。康敬之按住他的手，说道：“我找男的不行啊！”
九鬿切了一声，根本不信他的鬼话，调侃道：“你看上哪家爷们儿了，我给你抢去。”
“我看上你了行不行？”他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发泄，说完自己都笑了，九鬿一时间分辨不出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康敬之察觉到，这孩子迟疑了，说明自己已经走到他心里去了，这是好事，是天大的好事。
九鬿思索了许久，才低声说道：“我不好，你不能看上我。我杀过人，我还会继续杀人。你应该找个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我师父说，我是要漂泊一生的。”
康敬之依然是一副轻松的语气，像是根本没走心，只是想聊聊天：“除此之外呢？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你是个挺好的朋友啊，”九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给过你我的飞鸽编号，我只给好朋友我的飞鸽编号。”他说完就继续朝前走了，仿佛这段对话从没有发生过一样，甚至晚上要睡觉了，还把被子拿出来铺在桌上，要剪刀石头布。
康敬之面上不显，心里难受，他第一次告白失败了，拒绝的理由是一张好人卡。他应该继续问下去的，但是看到九鬿少年人的模样，他又害怕了，他害怕九鬿害怕，跑了，连剩下的五个月都不给他。
第12章
今日的策论作业，所有同学都明确描述了如何管理贪官污吏，只有九鬿画了个猪头，又画了一把刀，最后写了一行字：“贪官污吏多，生活被霍霍；百姓心里苦，但是不敢说。”
不错，懂得押韵了，康敬之在九鬿的目光注视下，颤抖地用沾了朱砂的毛笔，写了一个甲字。九鬿很满意，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康敬之在下一位同学整洁的卷面上写上：甲甲甲。
下课后，九鬿伸个懒腰，康敬之走到他身边，和他挤在一张长椅上。九鬿懒得管他，往旁边坐了坐。康敬之拿过他的策论卷子，将毛笔塞进他手里，然后包住他的手：“你的字太飘了，我教你写。”
九鬿能挣脱开，但是他烦康敬之絮絮叨叨，就由着他握住自己的手，在纸上写字。九鬿的心在蜂蜜核桃上，直到笔放下他才看了一眼卷子，写的是：“我看上你了。”九鬿把核桃咽下去，推开康敬之的手：“别逗我了，逗我开心是不是？”
“你是我的夫人，写一句怎么了？说不定皇上派人监视咱们，看看是不是假结婚呢，”康敬之继续一边写一边读文章一样说着，“我很开心，那天繁花似锦，亲朋道喜，你嫁给了我。”
他说完了，也写完了，是大大的“九鬿”两个字。
九鬿小声骂了一句“脑子有病”之后离开座位，长椅倾斜，康敬之就要摔下去，九鬿一把拉住他拽到怀里，然后嫌弃地推开：“我说你脑子有病还真有病啊……你哭丧脸干什么，真闪着腰了？”康敬之点点头，九鬿帮他按了两下：“先生你到底二十几啊，这腰也不咋地啊……”
他他他他喊我先生——康敬之的心里再度炸了烟花。
“想什么呢大傻个！”
得了，又成大傻个了。康敬之按住九鬿放在他腰上的手，不等人抽出来就说：“小九九，马上就端午，学堂放假，咱们出去玩一圈怎么样？”九鬿嘟囔了一句什么，康敬之没听清，好像在骂他不务正业。“诶诶诶，我这不是看你在京城憋得太久了吗，咱们去西北山林看看怎么样，如果遇上强盗土匪的你还能练练手。”
“我有那么暴力吗！点我的单得给钱！你知道点我多少钱一次吗？”
“你……你以后别对别人说这种话，”康敬之听得心里酥酥麻麻的，他突然理解那些花钱在青楼包小姑娘的狐朋狗友了，“咱们不要打打杀杀，就吃喝玩乐，我出钱。”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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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春游很快乐，但是也不快乐，因为客栈的床很大，所以康敬之和九鬿中间用枕头垒起了一座墙，但凡康敬之动一下，九鬿都能明确感觉到墙体倒塌，然后一巴掌拍在康敬之的肚子上。
“是风吹的！唉！”
“打疼了？”九鬿睁开一只眼睛，眯着，挑衅的口气，“怎么着啊先生，我给您揉揉？”康敬之连忙摇头，上次他很开心说了好啊之后，就免费体验到了胎位不正时被大夫隔着肚皮转孩子的疼痛和绝望。九鬿好似是满意了，哼哼两声闭上眼睛，拢拢被子，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但是康敬之跟这个孩子相处了那么久，他知道九鬿现在不是满意，而是不舒服：“你头上的伤是不是又疼了？西北下雨，怪我没问问当地天气就带你过来了。”
“没事。”九鬿说话有点懒音，他的确是难受，额头突突地疼。
他话没说完呢，康敬之就趁人之危越过了枕头墙，将九鬿搂在怀里。九鬿也顾不得骂他吃豆腐了，毕竟好哥们嘛，抱一下又不少块肉。康敬之见人没反抗，得寸进尺，伸手盖在九鬿的眼睛上，也盖住了他眉心的伤痕。
九鬿只感觉一阵温热，痛感消失了些许。是挺舒服的，他就任了。
“小九九，你这道疤好几年历史了吧，怎么来的……别不说话啊，讲讲嘛，分散注意力，就不疼了。”
“不。”
他说不，但是康敬之来劲了，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你练武的时候磕的？怪不得脑子不好使呢……唉你别乱动，我开玩笑不行啊……还是第一次出任务，被人打了？那时候你几岁啊？对方用的什么兵器？”
“都不是，”九鬿嫌他聒噪，“我拿弹弓打鸟，鸟把石子儿踹回来了。”
康敬之愣了一下，然后爆发出了类似于野猪踩到鸭子又撞了青蛙的笑声。
“我都说了不讲了不讲了！你还问！”九鬿推开他的手，拿被子蒙住脑袋。片刻后，他钻出来，拽住康敬之的手放在了自己脑门上：“谁让你拿下去了，继续给我按着。”
康敬之心里苦，但是他不说，因为九鬿的脸蛋太好捏了，像是糯米团子。“小九九，你觉得我是不是特别体贴？”
“还行吧，勉强合格，”九鬿稍稍推开他的手，睁开眼睛眯着瞥他一眼，“怎么，又想腻歪啊？又看上谁了？”
“我看上谁你心里没数吗！”康敬之像是报复一样将手掌紧紧按在他的脑袋上，“行了行了，你赶紧睡吧。”
两个人的春游继续，九鬿一路走一路吃，因为经常上蹿下跳所以没胖多少，想要撸猫的康敬之不停地喂他吃小点心和坚果仁，九鬿的肚子依然是那么硬。路上不仅有美食美景，还有悄然而至的跟踪者，九鬿注意到了他们，但是本着江湖事江湖了的规矩，他没告诉康敬之，而是带着康敬之左走右走甩掉了跟踪者。也是因为走得多才没胖，让康敬之的计划落空。
傍晚，走在街市上，康敬之在一个小摊前不肯走了，拿着铜镜摆弄自己的两缕头发。九鬿余光发现了街角有两个人鬼鬼祟祟跟随——太鬼鬼祟祟的，俩黑衣黑裤大男人蹲在胭脂铺前面，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盯梢。
至少，也得学学他家先生，拿个铜镜比划几下吧。
“小九九，快看，这个簪子配我发型吗？”
“呸呸呸，配，”九鬿根本没看他，“那边走过去一个卖橘子的，我去买两个，你就站在这儿不要走动。”他不等康敬之说话，闪入人流，康敬之瞧不见人，怕走丢了只能听话等在原地。
康敬之感觉自己被占便宜了，但是说不出为什么。
大约花了三分钟，九鬿就把跟踪者扔到了茅草房里，然后一缸子养鱼水泼了过去。跟踪他的一个胖子一个瘦子，胖子嘴里叼着水草，瘦子脸上趴着海带。九鬿问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胖子吐了一口水草：“我不告诉你！”九鬿拔出了小小刀，锃光瓦亮的刀身并没有让身经百战的胖子多害怕。九鬿抿着嘴笑了笑，胖子反倒害怕了：“我不是要杀你的！我是奉命来保护你！”
“保护我？你们是皇上的人？”九鬿一想更来气了，拽起海带朝他们身上抽过去，“看看看！整天跟在身后看！说！看见什么了！”
瘦子哆哆嗦嗦问：“看到你俩亲嘴了算吗？”
“亲了吗？亲了吗？亲了吗！”九鬿挥舞着海带，“那是他眼睛里进沙子了，我给他吹吹！”
“可是，咱这儿是一级卫生示范城市，沃土湿地，又不是荒郊野外，哪来的沙子啊？”
九鬿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他娘的。”
第14章
下一站行程在户外，小河道旁边，康敬之真的被沙子眯了眼睛，他想要九鬿帮他吹一吹，九鬿冷笑一声：“我他娘的要是再信你我就是那个！”
“哪个啊？”康敬之难受地挤眉弄眼，嘴角上下翻飞，“别管哪个了，你赶紧帮我吹一下，都睁不开眼了！”九鬿又冷笑一声，康敬之辨别出他的方向，直接上手抓了：“乖九九，这次是真的。”
“合着之前都是假的啊！”
“也是真的，也是真的，”康敬之任凭九鬿怎么躲闪，还是上手去抓，“小九九，你就帮我这一次——”
他话音未落，忽然感觉被什么人抓住了后领，然后一把扔到了旁边的河里。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九鬿，因为他听到了九鬿发自肺腑的一声“危险”。来不及想太多，康敬之面临了更危险的困境——他不会游泳。
他当然不会游泳，一个京城出生的富家公子哥学什么游泳，京城有湖吗？就算是有，他能脱光了下去闹腾吗？
更何况，他小时候还曾经溺水，就为了帮他妹妹追一只大鹅，摔进大爷家池塘。
但是实话实说，那烧鹅做的是真好吃。
于是他开始扑腾，冒出水面的时候看到九鬿和两个不知从哪冒出的杀手打了起来，但是明显他家夺命小橘猫更占上风。他大概也就吐了七八个泡泡吧，九鬿就冲了过来，将他从水里捞起来。
但还是因为受惊吓、呛着了、脑袋撞了一下河底的石头等等的问题，康敬之晕了过去。
九鬿慌了，他从没感觉到现在这样的慌张，就算是哪个师兄落入敌手了，心里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像是被人抓着肺叶，又狠狠勒住了脖子，喘不过气。他担心康敬之溺水，咬着牙思索三秒，决定给他人工呼吸。
第一次亲密接触，九鬿没顾得上感受这人嘴唇的柔软度，因为一亲就是一嘴的河水腥气。大概呼吸了三四次，康敬之还是没有反应，九鬿这才想起来急救顺序错了，赶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嗯，还活着，不是溺水，应该是单纯的吓着了。
妈的，浪费了老子的初吻。
九鬿越想越气，抄起水草就朝那两个杀手身上抽过去——对，还是昨天那俩哥们：“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这他娘的是康敬之！我男人！你俩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什么眼神！什么破眼神！”
“我瞅着刚才他调戏你，怕你有危险，”瘦子紧张地舔舔嘴唇，“挤眉弄眼的，我也没认出来，以为是什么人强抢民男……”
“我用三招就能干翻你们两个，真有人调戏我，我能不动手？”九鬿抽够了，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康敬之身上，“昨天你们说，下次被抓住，就告诉我是谁派你们来的，现在能说了吧？”
胖子低声道：“是……道观。真的，我们是七伏手下的人，暗号是金瓶梅第三张彩色插图男主角姿势是——”他还没说完就被九鬿伸手打断了，后者表示，我信了。
“那我师父，他都告诉你们了？”九鬿获得了两人的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在地上，“用不着保护我，皇帝老儿什么都不知道。先生不会伤害我，我也不舍得动他。师父是不是怕我冲动？”
胖子心里道，您太冲动了。但他嘴上还是说：“老道长担心皇帝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再在这种偏远地方下杀手。”
“那你们就把康敬之扔到河里？”九鬿越想越气，还没说话，忽然察觉到背后有风声。
康敬之已经醒了：“九儿，你们怕陛下知道什么……”
九鬿在那一瞬间像是慌了神的小鹿一样，不知所措，最后只能低声问道：“你醒了多久了？”
“你亲我的时候就能听见事儿了，但是不能动，我小时候溺水留下了后遗症，”康敬之慢慢爬起来，他的嘴唇还是煞白煞白的，说话也需要费很大的力气，干脆连对九鬿的称呼也简单化了，“九儿，你说的，我不会伤害你。你告诉我，我才能保护你。”
太可惜了，第一次接吻，康敬之因为没完全苏醒竟然嘴唇没有一点点知觉，太可惜了。九鬿嘴唇有点薄，应该是软软的，嗯，牙齿很整齐，舌吻应该也不错……
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龌龊事情的九鬿抿着嘴唇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用你保护。”
康敬之用了些力气，伸手抓他的手腕，还带着一串水滴：“可是如果有人抓住我，逼问我你的故事，我说了还能保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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