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丫就这么没骨气？”九鬿虽然嫌弃，但是，他说的对——康敬之总能一下就击中九鬿最脆弱的地方，九鬿也会在秘密和康敬之中间选择后者，“我成长的道观，不仅是个杀手组织，还是一个反帝组织。我的祖父 ，老太师，并不是为了皇帝而死的。他是废太子的帝师，拼死都没能拦住闯入东宫的谋逆之徒。”
“那你师父……”
“他是我父亲在江湖上唯一的朋友，我的父亲拖着残躯，将我放在道观门口，然后回到京城去救我祖父，但是为时已晚，就连家中女眷也被他们残忍杀害。”
“怎么会是这样……”
“当今的皇帝，不仅让我家背上协助篡位的骂名，侮辱我长辈清白，还假惺惺收我做干儿子，我呸，真他娘的不要脸，”九鬿啐了一口，“道观是废太子一手建成的情报组织，但消息传的还是太慢，我爹把我抱去了，他们才知道有人谋反。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有了飞鸽传书体系——不对不对跑远了，情报组织，它现如今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废太子报仇。”
康敬之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刷新了：“那你，要杀了皇帝吗？”
九鬿不说话，那胖子先开口了：“其实老道长呢本来想着让他亲手报仇的，但是养着养着舍不得了。所以临走前吩咐了，让他能跑就跑，别靠近，别想着报仇，就安安分分过一辈子。但是他没跑，不就派我们来了吗。”
是，这么可爱的小孩，谁养大了都不舍得他去犯险。
康敬之两只手包裹住九鬿的手，低声问道：“小九九，你当时为什么不跑啊？”
“那么多人看着我，换你你能跑掉？”九鬿白他一眼，但是没把手抽出来，“再说了，你还行。我也没那么傻，自己一个人跑到皇宫里拿刀砍人，傻子才做的出来。等着吧，等几个月之后，我就回道观。”
“你放得下？”康敬之问，九鬿没回答，他继续问，“你不是说，几个月之后跟着我跑江湖吗？”
九鬿笑了，还是像春天的风那般温暖，甜到康敬之心里痒痒：“好啊，跟着你，不过得看你出多少钱。”
康敬之还是握着他的手，他感觉自己和九鬿更近了一步，至少九鬿把心底里的秘密说给他听，说明信任他，也说明他可以走进九鬿心里去了。接下来只要慢慢占据地盘，让这个孩子知道他的好。
其实到底，康敬之不是一个心存什么正义感的人，他听完九鬿和皇帝的故事之后，没有对当年的篡位有多少的感触，毕竟皇帝老儿的风评一向不好。更加让他触动的是九鬿的坦诚和放得下。杀父之仇，这个孩子竟然不管了，因为小九鬿心里清楚，四两拨千斤，不可能，所以他更愿意好好活着，不辜负父母祖父的期待。
好好活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孝道。
“康敬之！你嫌我贵是不是！想那么久！”
“没有啊，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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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春游之旅很快结束了，倒不是因为什么突发事件，而是端午假期结束，学校要开学。康敬之还是每天去教书，九鬿还是每天去听课，不过后者已经成为了班里的小霸王，经常带着小一点的学生传纸条约逃课，试图谋反。
他们小日子过得很开心，但是有人很忧郁，就是当今圣上。
养心殿内，六皇子一指身边跪着的囚犯，说道：“父皇，这人就是半年前贪污叛逃的南境军需官，他说愿意向您汇报一个天大的秘密，以求免除死罪。儿臣听他说了一半，觉得十分震惊，您一定要听完啊！”
“有什么嗑赶紧唠，”皇上揣着手，自从昨天见过进京述职的康大爷之后心情就不咋老好，“不然瘪搁这儿撅着了。我这一天天的事儿老多。”
军需官一个头磕在地上：“陛下！我当时利欲熏心偷了两根猪腿，又怕刑罚所以找了江湖上有名的某杀手组织，求他们帮我销声匿迹。负责保护我的是一个代号叫七的年轻人，膀大腰圆，江湖人称七哥。”
“咋的，他还有六个葫芦娃兄弟吗？”
军需官赶忙说：“不是的陛下，没有葫芦，但他确实有兄弟！他说了至少有十二个师兄弟，从一到十二这样排，而且，我还曾经见他收到一封飞鸽传书，其中提到了道观，还有一个名字，好像叫……九鬼！”
“喝多少啊这是，啥玩意儿就酒鬼，再给你两盘花生米够不够？”皇帝这么说着忽然愣了一下，“九鬿？”
军需官小声道：“我还没看清，他就收走了。但是我闻到了那个人的身上味道，像是道观烧的香！”皇上揣着手追问了几句，军需官没什么说的了，最后说道：“我这……能免除死罪吗？”
“谁告儿你你是死罪了？发配边疆吧，就关外长白山那旮旯缺人修个青铜门，”皇上把手从袖口拿出来挥了挥，等到他被侍卫拖出去之后，他才对六皇子说道，“这事儿别让别人知道了，懂不？我当时就觉着九鬿看我那眼神儿不太对劲，怕是老道士是知情人，胡说了什么。你去查一查，这个道观是不是当年废太子手里的神秘组织。”
六皇子：“干就完事儿了呗，知道了，爹。”
但是由于老道士还是有点本事的，道观没有任何破绽，可能最大的安全隐患就是九鬿见了康敬之两面就给了他包含真实姓名和地址的名片。老道士也不知道这傻小子怎么突然这么鲁莽。但好在，康敬之不在六皇子的调查范围内。
但是康敬之在六皇子的计划里。
这一日下了课，九鬿竟然在学堂门口看到了乔装改扮的二泉师兄。“九鬿！快过来快过来，”二泉喊住他，神神秘秘，把九鬿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速度快到康敬之都没发现，“师父接到了一张暗杀单子，指名道姓要你执行。”
“我早八十年退出江湖了！”九鬿失去了小猪佩奇的纹身，从此不是社会人。
“真的是点的你，九，而且……目标是你男人。”
“你男人！”九鬿下意识回怼一句，随后意识到，“康敬之？为什么？是谁下的单子，我身份暴露了？”
“匿名，但是师父说很像是皇帝起疑心了，毕竟那个傻叉六皇子隔三差五找个借口就带一群人来道观，假模假样在那参观，还想见七伏，可能是之前的目标倒戈了。师父还没想出法子，先告诉你一声，按兵不动，不要让皇帝的人发现破绽！”
“我觉得吧，我今天做的最可疑的事情，就是被你拉这儿来了。”
二泉醒悟，一抬手抱拳：“告辞。”下一秒消失得无影无踪。
九鬿左右望了望，康敬之从墙角探出头来：“小九九！学堂不能随地大小便！”
“你他娘的才随地大小便，我把你那三寸肉剁了下酒信不信！”
“嘤嘤嘤你怎么越来越凶了？”
第16章
晚上，康敬之因为嚷嚷着腰疼睡在了床上，不过他很听话，侧身朝外抱着被子呼呼大睡。九鬿醒着，黑夜里瞪着他那双橘猫一样的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康敬之。他在想，如果真的要杀了康敬之，他会怎么做。
毒药吗？容易被人查到，毕竟现在鹤顶红原料的几大产区都归国有，黑市也不景气。那一刀刺死？不行，会疼，九鬿舍不得康敬之疼好久才死去，哪怕只有一秒都不行。或者，勒死？
九鬿摸了自己的腰带过来，想要看一下长短，布条刚刚放到康敬之脖子上，后者就醒了，迷迷糊糊问道：“干嘛啊？”
“我怕你脖子冷，盖个被子。”
“不用那么麻烦，”也不知道康敬之是信了还是没信，翻个身摸两下，掀开了九鬿身上的小薄被子，然后钻进了他的被窝，“嗯，这个温度刚刚好。”哐当一声，康敬之感受到了抛物线和自由落体的快乐。
这下是真的腰疼了。
九鬿不得不把嗷嗷哭的人拽上来，说了两句好听的给哄睡了，然后继续想事情。他是一个杀手，一个冷漠无情的刺客，江湖人称夺命小橘猫，他刚才为什么迟疑了呢？他杀过很多人，甚至包括他师伯的二大爷的外孙的外甥，一个曾经和他玩过捉迷藏的男孩。
他从来没有迟疑过，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情愿，他都下得去手。
可是康敬之不行——倒也不是那种不行，毕竟还没试过，而且看起来挺大的，肾也不错，就是腰有点小毛病——反正就是不行！九鬿恼恨地捶了一下床板，这是他猫生，呸，人生十九年最纠结的时刻。
第二天一早，九鬿抓着还没睡醒的康敬之，一脸严肃：“你跑吧！”
“我……”康敬之纳闷，他今天不做广播体操改跑步了，但是逐渐清醒过来，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小九九，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得告诉我啊，不然我被敌人抓住了，还怎么卖情报保命啊？”
九鬿：“你丫就不能有点骨气？”
“这玩意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
“有人下单点我的名，要杀你，但是我努力了很久都下不去手。”
“什么？杀我？还点你？我就知道小九九下不去手，呜呜呜呜，你果然是爱我的，”康敬之干哭了两声，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你还真的试过？就昨晚那腰带啊？你动手还不如给我让我自己吊死！至少黄泉路上我好受点儿。”
“我都不会好受，所以我不能杀你。你跑吧，这次很可能是皇上起疑心了要试探我。如果你没死，说明刺客组织的九号员工下不去手。”
“等等啊，为什么不能是你死了？”
九鬿一愣，一拳砸床上：“你……好啊康敬之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哎哎哎，小九九你听我说啊，”康敬之安抚他，“如果刺客组织的九号技师，不是，员工——瞪我干什么，是你们天天接单、点单、连夜上门服务还能包月包年的，想歪了怪我啊——如果九死了，九鬿还活着，皇帝的猜测就错了啊。”
九鬿拔高音调：“可是我以后还怎么混社会！”
康敬之用先天的优势拔得更高：“你跟了我了还想着混社会呢！”
十天之后，有一个年轻男子夜闯康家企图刺杀康敬之，被在道观练习刀法十余年已到出神入化地步的康家儿媳，当朝陛下干儿子，满京城字写的最烂的小王爷，一剑刺死在大门口。康老爹跑出来看到此情此景瞬间惊呆了，九鬿脸上写满了无辜，小小刀藏在身后，噘着嘴，说是对方没站稳，扑到他刀上的。
那个年轻男人的肩膀上有一个纹身，写了一个“九”，画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小鬼。他的年龄身材和九鬿差不多，江湖上很多人本着蹭热度的想法，自称见过九的真容，和他是知己好友，编了好多故事，最后感叹年轻一代最有天赋的刺客竟然被一闲散王爷砍了。江湖上说的人多了，皇帝也就真信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白菜炖豆腐，炖完加点儿醋，爱情来了挡不住。
爱情确实来了。九鬿不太会撒谎，所以他在大门口老丈人面前演戏的时候心里特别紧张，正好康敬之跑到他身边，九鬿一把就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这才安心了点儿。他倒是没什么，康敬之心花怒放，差点就在血呼啦差的命案现场一脸花痴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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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生活不会太乏味，转眼到了秋天，距离半年的期限还有不到一个月，但是九鬿有点舍不得了。他心里想，一定不是康敬之太好，是康老爹慈祥，是康老妈温柔，是康小妹俏皮，他舍不得这些人，以及他还没教会全家跳广场舞。
“小九九！”叮叮，你的好友康公子上线，“马上秋猎，这次陛下也会去，咱们要不就不去了吧？”
“为什么，你还怕我复仇吗？我跟你说过了啊，我不傻。再说了我多久没出门了，小小刀都生锈了！不让我砍野猪我砍你行不行！”九鬿推他一把，意外发现没有推动，愣了片刻再推一次，“我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不锻炼行吗！”
康敬之配合他连连后退然后摔在地上，十分没有入戏地啊了一声。九鬿又一次真的信了，走过去伸手想抓他起来，但是被康敬之一拽揽入怀中：“你都退隐江湖了，要那么多力气干嘛。”
康小妹恰巧经过后院，看到地上相拥的两个人，转身走了。
九鬿恼怒，一拳一拳砸在康敬之身上。康敬之心想，这就是爱的暴击吗。
秋猎通常是带着祭祀和玩闹性质的一场盛宴，但是这次不一样，因为老皇帝准备立储君，所以几个皇子都想着拔得头筹，给大家展示一下自己能文能武。但是大皇子扭了脚，二皇子闪了腰，三皇子落水披棉袄，四皇子肌肉没多少，五皇子眼睛度数不小，只有六皇子能弯弓射大鸟。
然后那支箭以一个美丽的抛物线掉落在了三米之外，六皇子把弓扔在地上：“破玩意。”
九鬿正好路过，捡起来拽了拽弓弦。康敬之递给他一支箭，九鬿朝天空中啪这么一射，两只野鸽子串成串掉了下来。
六皇子面带尴尬，四处看看发现父皇已经拉着仨嫔妃撇开文武官员跑了，这才一脸严肃，说教一般对九鬿说道：“保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
“没劲。”九鬿撇撇嘴，拉着康敬之离开热闹的人群，走向一片小树林。康敬之看着翠绿翠绿的灌木丛林，看着越来越近的寂静河畔，回首望无人跟随——这仿佛是小两口钻苞米地的氛围，让他不由自主笑出了声。九鬿撒开手：“笑什么呢？”
康敬之凑得很近：“小九九，咱们得亲热亲热，做做样子。毕竟咱们结婚半年，还没孩子，外人怎么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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