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廓鲜明,肤色白皙,骨相也极好。 “哇,是个美男子呢,比那小公爷不知好看多少倍。”春杏欣喜一笑。 冬梅也弯了弯嘴角:“就是不知他眼睛生得如何。” 春杏又对着男子端详一阵:“肯定不会差的。” 柳婉闻言也怯怯朝男子闭着的双眸瞟了瞟,眼睫很长,还有一点卷,烛火照过来,卷着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层暗影,倒是有几分少年气。 收回目光,她在男子头上检查了一番,才在他头顶处发现有伤口。 此时也找不到纱布,柳婉干脆利落地撕了自己的竹青色裙角,对着男子的脑袋缠了几圈,再打了个硕大的结。 恩,蝴蝶结。 一个身高体长的男子,头上竟绑着一个竹青色蝴蝶结。 盛世美颜简直让人闪瞎了眼。 “郡主好似在报刚刚的一摔之仇。”春杏咯咯笑起来。 冬梅也要笑得收不住了。 柳婉微扬唇角,“给他喂参汤吧。”说着端过一旁的汤碗,让春杏与冬梅托住男子的头,一次次将汤汁送到男子嘴边。 汤汁洒了大半,好歹喂进去少半。 柳婉又抬手探了探男子的鼻息,气息好似比刚刚强了些,“估计能熬过今晚了。” “那明天呢?”冬梅忧心忡忡。 明天不是他死不死的问题,是她们死不死的问题。 这么个人事不醒的男人,能弄到哪儿去? 若是朱氏突然袭击过来,得知柳婉在祠堂里私藏外男,以她冷血无情的性子,怕是整个无忧阁都没活路了。 柳婉扫了一眼破掉的窗子,还有堆在地上的碎片,眉头微微拧起。 这祠堂虽然面积大,却也空旷,连藏只猫儿狗儿都难,何况是这么个长臂长腿的男子。 “明日若是这人还昏迷不醒,咱们就……” “抛尸”两个字春杏没敢再说出来。 柳婉的目光最后落在长长的供桌上,桌上摆着烛台,烛台下垫着又宽又长的红绸布,绸布沿着桌面垂下来,牢牢挡住一方天地。 微微一顿,她朝绸布下指了指:“将他藏在那下面。”说完心里也跟着一怔。 她按照母亲的规矩老老实实长到17岁,一向识大体、懂礼仪,举止端方、进退有度,从不敢让自己的真性情浮出半分。 今日算是她最出格的一日。 不只生了捉奸的心思,还私救外男,这造事的架势竟有种脱胎换骨铁树开花的感觉。 主仆三人又合力将男子往供桌旁移。 柳婉用过晚膳,倒还能使上些力气。 两名婢子可是还饿着,还一直干着恼人的“体力活”,待把男子安顿在供桌底下,用红绸遮好,两人已累得快趴下。 可事儿还没完呢。 主仆几人收拾完地上的瓷片,又去屋外找了块大的石头搬进屋,这才堪堪停歇下来。 此时夜早就深了,鸡都叫了二遍。 柳婉打发两名婢子回去歇息,冬梅不放心,往那供桌底下梭了一眼,好似担心男子醒来会伤了自家主子。 毕竟是男女共处一室。 “放心吧,人家只剩半条命了,是好是歹都不足为虑了。”柳婉温柔一笑。 两名婢子这才出了祠堂,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夜幕中。 柳婉关上门,重新老老实实在蒲团上跪好,离蒲团丈余远处便是供桌,供桌底下便躺着受伤的男子。 屋内空旷,涌出一阵阵凉风,掀得那桌下的红绸也一阵阵飘动,飘得柳婉的心也悬得高高的。 明日若是母亲过来,若是屋门大敞,若是风再大一些,那飘动的红绸铁定是遮不住桌底下那人。 柳婉扫了一眼供台上齐刷刷的牌位,虔诚地拜了几拜。 她不过是想救人而已,不过是想积德行善,有失分寸之处还望先祖原谅,待明日男子苏醒,她定第一时间让其离开。 可要是不苏醒呢?要是苏醒了动不了呢?柳婉想到这还是没辙。 不过拜完了牌位,心里好歹有了片刻自欺欺人般的安宁,勾着身子在蒲团上眯了半晌,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她刚直起身子,祠堂的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 管事嬷嬷一脸尬笑地进来:“郡主,表小姐过来了。” 呵,这大清早的,她没等来母亲,倒是等来了朱巧巧。
第4章 苏醒 朱巧巧一身亮瞎眼的大红色衣裙,满头的钗镮,叮当作响地进了屋。 门外跟着灌进一阵凉风,供桌下的绸布晃了晃。 对比一身素净的柳婉,朱巧巧确实显得更能招蜂引蝶一些,衣裳过分艳俗,声音过分狐媚。 不过长相与气质却是差了一大截。 “哟,妹妹当真扎扎实实跪了一通宵么,怪辛苦的,你也知道,姑妈是面冷心软的人,话虽说得狠,心里还是疼你的,你大可偷偷懒,不必真跪。” 朱巧巧说着朝门外的婢子扬了扬手:“瞧,姑妈都让我给你送早膳来了,怕你饿着呢,妹妹快起来吃吧。” 满嘴的矫揉造作、虚情假意。 柳婉能想象出她在朱氏面前自怨自艾故作可怜的模样,不就是拼演技么,她也行。 “表姐言重了,只要能让母亲开心,我跪跪又何妨。”她并未起身,语气也温婉得体,似乎没将那早膳放在眼里。 朱巧巧偏就看不得她这副硬撑的模样,让婢子将食盒放在案桌上后,在屋内踱了几步,冷嘲热讽。 “听闻妹妹昨晚去西院看望过我,偏不巧我昨晚歇得早,没会着妹妹,不知妹妹后来又是犯了何事,竟被姑妈罚跪祠堂?” 她一走动,供桌下的红绸布也跟着微微飘动,绸布的下沿轻轻扫着地砖,好似随时都要被掀起来一般。 柳婉看得心里一紧,并未立马回话。 “妹妹为何不说话,莫非……心中有什么秘密?” 当真是贼喊捉贼,心里有秘密的明明是她。 柳婉神色自若:“我倒是被表姐给问住了,心里也甚是不解,昨晚明明只是想给表姐送些糕点,不知母亲为何要大发雷霆,还罚我来跪祠堂,莫非表姐住的那西院,是藏了什么人、什么事儿,旁人去不得?” 朱巧巧一哽。 继而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妹妹说笑了,妹妹乃当朝金尊玉贵的郡主,我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可怜人,这偌大的王府都是你的家,我又能藏下什么。” 呵,一肚子坏水的人,又在这装可怜了。 柳婉眼皮也没抬:“表姐若当真知道这府里藏不下什么人什么事,倒也是好事。” 朱巧巧听出话里有话,往供桌前靠近了两步。 绸布更大幅度地晃了晃。 柳婉盯着那绸布,暗暗卷起手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听妹妹这语气幽怨得很,也不知妹妹心里藏了何事,说话竟如此遮遮掩掩的,今日也无旁人,妹妹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愿洗耳恭听。”朱巧巧转过身来,睥睨着蒲团上的柳婉。 她赌定,只要柳婉敢说她与小公爷有染,她便去姑妈面前告她诬陷——便将这件事往大里了闹。 姑妈宠她,定会一门心思护着她,到时柳婉可不只是跪祠堂这么简单。 说不定连小公爷也要厌弃了她,去圣上面前退婚,再来迎娶她朱巧巧,岂不是美事一桩。 偏偏,柳婉就是不入套。 仍是一副端庄模样,嘴角含笑,抬眼看她:“明明我语气寻常,表姐却硬说我有幽怨之气,我倒是被弄糊涂了,在表姐眼里,我究竟是要幽什么怨什么呢?” 朱巧巧见柳婉油盐不进,气得咬了咬唇,身子一扭就往外走,“既然妹妹无话可说,那姐姐便先回……” 话未落音,只听“啊”的一声尖叫,同时“扑嗵”一声闷响,朱巧巧四仰八叉摔在了供桌前的地砖上。 如同蛙一般,苦心装扮的一身媚骨被摔回原形,掀起一阵疾风,吹得供桌下的红绸往一侧飘过去,霎时露出黑洞洞的桌底。 柳婉大骇,来不及细想,飞快起身作势就要去拉朱巧巧,继而故意脚下一滑,身子一歪也倒在了地上。 刚好横在朱巧巧与供桌之间的位置,挡住了朱巧巧看向桌底的目光。 朱巧巧被摔得脑子都懵了,又懵着脑子看着柳婉摔倒。 她一边挣扎一边抱怨:“出了鬼了,这祠堂怎会这么滑?”喘了口气:“那供桌底下好像有东西。” 柳婉闻言心头一惊,侧身看向桌底,刚好对上桌底下男子一双幽深而闪着微光的双眸。 那光阴惨惨的,像来自幽暗的深渊,寒凉透骨。 柳婉的脑子“嗡”了一下,没想到受伤的男子竟会在此时醒来。 男子正一动不动地躺着,脸上罩着一层冷白,漠然迎视着柳婉的目光,桌下的绸布刚好搭在他头顶的蝴蝶结上,颤悠悠的。 这面相,竟是出奇的俊朗。 柳婉来不及知会他,飞快伸手将那绸布扯下来,一整片红色倾泻而落,挡住了男子的目光,也挡住了那硕大的蝴蝶结。 她紧张得几乎要喘不上气了。 但愿那男子能识趣点,明白自己是在救他,别出声。 不,这哪是在救他,这也是在救她自己。 以朱巧巧的性子,若是知道她在祠堂藏了个男人,还不得闹翻天去。 柳婉故作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又故作好心地伸手去拉朱巧巧。 门口的两名婢子也进了屋,一脸惊惶地看着两位主子,想插手又不知如何插手。 朱巧巧揉着被摔痛的胳膊,一脸不屑地盯着柳婉:“妹妹乃梁国堂堂郡主,今日竟如我等可怜人一般摔了个狗啃泥,失仪至此……”她扑哧一笑,没接着往下说。 柳婉瞬间被生生戳到了心窝子。 她虽讨厌母亲教化的“女训”那一套,却也是依着那一套长成了现在的她。 从小到大,她在人前一向举止得体、进退有度,哪会像今日这般仪态尽失。 不对,是自救下那半死不活的男子起,她就缕缕失仪,出尽了洋相。 所幸眼下那人醒了,待应付完朱巧巧便赶紧让他离开,免得惹来祸事。 想到此柳婉淡然一笑:“表姐言重了,是人便会有错漏处,哪能时时都完美。” 朱巧巧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揉完胳膊后用脚蹭了蹭地砖:“这么滑,上面好似洒了油污?” 呵,什么油污不油污,不过是昨晚没清理干净的排骨汤而已。 柳婉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在祠堂开小灶,直接换了话引:“表姐摔了这一跤,虽没摔坏身子,定也被吓着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 朱巧巧压根没理这茬,眼珠子滚了滚,低头看向供桌下的绸布:“这底下,是不是放置了什么东西?” 时间蓦地停顿了片刻,谁也没出声。 绸布那边的男人也静悄悄的,没声响。 片刻后柳婉面色不变,往供桌前挪了小半个身子,挡住朱巧巧的视线,还刻意压低了声音:“据说祠堂阴气重,表姐莫不是看花了眼?” 朱巧巧怕鬼,王府内人尽皆知。 果然,她霎时瑟缩起身子,往后退了半步,抬眼,望向不远处那扇破窗:“那里……那里怎么回事?” 柳婉火上浇油,指着不远处的石块低声道:“表姐有所不知,昨晚从窗外突然飞进这块石头,窗子都砸烂了,也不知是人……是鬼。” 朱巧巧毛骨悚然,闪身就往屋外走,“妹妹还是……还是安心跪着吧,我先回去陪着姑妈了。” 话音刚落,人已跨出了门外。 柳婉微微颔首,目送着朱巧巧消失在祠堂前的空地上。 管事嬷嬷重新将门带上,光线被驱逐,屋内暗下来。 柳婉静立了片刻,听到门外再无动静后,才转身折回到供桌前,蹲下来,掀开绸布。 男子仍仰卧在地砖上,只是,双眸又闭上了,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侧脸。 “喂,你醒醒。”柳婉语气轻柔,推了推男子的肩膀,那肩膀硬挺结实,是她从未碰触过的属于男子的力道。 她莫名有些羞涩,收回了手,又不痛不痒地小声唤了两句:“快醒醒呀,你该走了。” 男子毫无反应,似乎是,又晕过去了。 柳婉没辙,放下绸布,退回到蒲团上跪好,心里愁得跟什么似的。 母亲定不会让她在祠堂里久跪,今日或明日,她肯定得回无忧阁。 她回去了,这男子该怎么办? 男子若能醒来自行离开当然最好,但若是没能醒来呢,是将他留在祠堂,还是带回无忧阁? 反正无论怎么处理这人,她都是自己断自己的活路,当真是烫手的山芋。 柳婉暗暗觉得自己要完。 晚些时候,冬梅与春杏也来给主子送膳食。 柳婉漠然看着眼前的碗碟,吃不下,愁。 春杏又想重提“抛尸”的话题,被冬梅一把摁住。 柳婉深吸了口气,用勺子搅动面前的小米粥,一边搅一边淡然开口:“从祠堂后门出去,走后檐,一直到无忧阁,好似并无守卫。” 冬梅一哽,声音发虚:“郡主,你这是?” “无忧阁东侧的耳房一直无人居住,也僻静,好好收拾一下。”柳婉继续吩咐。 春杏总算反应过来,嘴张得如枣儿一般大:“郡主,你莫非……莫非还想让这来路不明的人长住?” 柳婉眼也没抬,平静地喝着小米粥,一勺一勺的,慢慢悠悠,像品茶似的。 “哪怕是个死人,这么大具尸体,想抛怕是也没处抛,何况,人家还是个大活人,救人救到底,你们去准备一下,走后门,将他带到无忧阁的耳房去。”她仍是一副温婉得体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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