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年侧脸真好看,鼻梁高挺,轮廓俊朗,皮肤白皙,剑眉斜飞入鬓,发髻一丝不苟,一袭暗红锦袍,举手投足间显得十分贵气。 阮卿打量了两眼,又继续低头作画。 李湛适才见她抬眼望来,一颗心紧张得砰砰直跳。这次,他没有躲,只是转过头假装喝茶。他余光瞥见她看了他许久,心里暗自欢喜,隐隐生起一股甜蜜。 她应该会喜欢他吧? 他从小就在长辈们的各种夸赞声中长大,什么眉目俊朗、年少聪慧、龙姿凤采…… 以前听着不觉得什么,可如今便有些得意起来。自己这么优秀,她一定会喜欢他的!
第4章 回忆 刘屠户家有喜事,吴氏从早上过去帮忙,一直到现在日落,总算得空回来接手摊子。她从荷包里摸出一把花生糖递给阮卿,“阮儿也来沾沾喜气。” 这喜糖做的小巧精致,阮卿捧手接过,拿了一颗剥开含在嘴里,笑盈盈道:“我一会儿回去给王大娘和罗姐姐也分些。” 拢共就没多少颗,却还要分给别人,吴氏虚点着她的额头笑道:“傻丫头,心肠这么好,不知日后谁有福啊。” 其实吴氏自己心中是有眉目的,她一边将蒸笼里的花糕拿出来,一边有意无意的对阮卿说道:“再过不久,你王大娘家的儿子也要回来了,也不知他如今是甚子模样了哟。”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女儿的神色,见她有些发愣,便暗自好笑。 王顾知十三岁便去当了兵,晃眼过去,已经四年,如今再回来,恐怕已经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届时,两个小儿女若是有意,便也可提前定亲,等女儿及笄后再完婚。王家小子她是极为满意的,与自己的女儿也登对。 吴氏想着想着,一时间又感叹,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女儿也要准备嫁人了。 阮卿在一旁愣了一会儿,心里隐隐欢喜,她脸颊微红,埋头干活,以此来缓解脸上的热度。过来好一会儿,才撂下手中的笔,说道:“娘,我画好了,先家去做饭了。” 也不等吴氏回应,扭头便害羞着跑了。 …… 阮卿回到家,坐在葡萄架下发愣了许久,手中握着一根不起眼的木簪子。 这是那个人走之前送给她的。 那时,他抚着她的长发,眉眼温柔,对她道:“阮儿,等我回来。” 那时,她还小,不知他是何意,只傻傻的应着,“我会等着顾知哥哥的。” 可后来,她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 阮卿想着想着,脸上又热了起来,她看着手中的木簪,普通的一根白木,一朵花藤蜿蜒而上,最后在顶端结出一朵小花。做工略显粗糙,可她却能想象得到他当时雕刻木簪的样子,额头微汗,嘴角噙笑,温柔又专注。 不知是从何时起,他对她有了隐秘的心思。也许,是小时候在河边一起玩耍,她摔倒在地,他赤着脚将她背回家;也许,是她九岁那年,他们一起去看元宵灯火,他在人群中紧紧牵着她的手,指她看天上的烟花。 他在她面前总是笑得温柔,对她百依百顺。 而她呢?是从何时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心思的?或许是后来的书信吧,他每回稍月利银钱回家时,总是给她一封简短的书信,不厌其烦的问她长大了没有。又或许,是从长辈们打趣的眼神中窥见了自己的心思。她们说,长大了就嫁给顾知做媳妇儿吧?你看他每回稍信来都惦记着你呢。 最开始她不知嫁人何意,后来打趣多了,也开始脸红了,渐渐的,就在想,以后嫁给顾知哥哥也不错啊。 于是,她盼着盼着,四年了,他终于要回来了。 …… 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将她吓了一跳,转头看去,竟然是隔壁的罗姐姐。 “阿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阮卿轻拍着胸脯平复惊吓,脸红红的,“没呢,就想些杂事。” 罗予彤才不信她,与她认识这么久,知她肯定在想她的顾知哥哥了,于是打趣道:“王顾知要是知晓你说他是杂事,会不会….哎呀,我就这么说说呀..哈哈”。 阮卿没等她说完,伸手过去掐她软肉,两人笑闹了一会儿,阮卿问道:“姐姐这会儿不用做晚饭么?” 罗予彤叹气,“唉,我爹又喝醉了,刚回便睡了,今晚就我一人吃饭,我一会儿随意做些就好。我这会儿过来,是想托你明日帮我把绣好的巾帕带去给陆掌柜,我明日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去了。” 俩人平日里会绣些巾帕、荷包等女儿家的物件拿去翠轩阁卖,每个月定好数量,绣好了直接拿过去结算银钱。 阮卿点头道:“姐姐明日有何事,需要我帮忙吗?” 罗予彤眸色暗淡下来,“我爹今日估计是醉酒与人闹事了,他腿受了伤,我明日要去山上采些草药回来。” 听得此,阮卿沉默。 罗予彤的爹,是桥塘街远近闻名的胡混子,曾经是个秀才,后来屡试不中,意志消沉。再后来罗予彤母亲去世之后,他便开始酗酒好赌,这么多年了,早把那点稀薄的家财挥霍得干干净净。 要不是罗予彤自己在外接些绣活干,父女俩估计早就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了。 说起来,还亏得罗予彤自己争气。不仅坚强乐观,待人也诚实有礼,街坊领居们也喜欢她,平日里谁家有什么好活儿也乐意给她介绍。 阮卿见她手腕处有淤青,便担忧的问道:“你爹又打你了?” 罗予彤笑笑,放下袖子,“无事,我回头擦些药就好了。” 罗予彤的爹喝酒后就喜欢打人,这些年她没少被挨打。小时候还见过她自己默默哭泣,后来长大了,她再也没哭过。 阮卿担忧道:“罗姐姐,你今年也及笄了,可有想过以后怎么过?” 阮卿想着,罗姐姐如果快些嫁人或许会好些,只需偶尔来看看她爹就好,不用整日住在一起被她爹折磨。 阮卿这话一问,罗予彤便想起了那个人,翩翩君子,温润如玉。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曾将她的世界照亮。 她已经等了许久,他说中举之后便会请媒人上门提亲。若是今年顺利,也该快了。 想到此,她内心甜蜜,看向阮卿的目光更加怜爱柔和,“阿阮无需担忧我,姐姐自有打算。好了,我要回去了,你赶紧做饭吧,一会儿你阿娘也该回来了。” …… 李湛回到睿王府,已是傍晚,他刚跨进随风苑,便有两位貌美的婢女迎了上来,“奴婢兰溪(兰芷)见过世子。” “…….” 李湛回头看向随从陆安,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陆安在一旁紧张得冒汗,他家世子爷院子里除了烧水婆子,向来没有姑娘的,今日不知何情况,突然冒出来两个,还如此妖娆妩媚。 他看向这两个女子,问道:“你们为何会在世子院子?” 那个叫兰溪的回道:“回世子爷,是王妃吩咐奴婢们过来伺候您的。” 她说话娇娇柔柔,把「伺候」两个字咬得极为暧昧。 李湛扶额,想必是他之前梦见姑娘的事,被他娘知晓了,这才特地送人过来。 他挥手让两位婢女退下,“我这儿无需人伺候,你们走吧。” 听得此,兰溪兰芷赶紧跪下,纷纷哭诉,“世子爷若是不要我们,那我们只有被逐出府的命了,届时又不知会被卖到何处,还请世子爷怜惜奴婢们吧。” 两人在他面前抽抽噎噎,声泪俱下。 李湛见不得姑娘家哭,无奈道:“你们先等着”,然后转身往正院而去。 睿王妃宋氏得知儿子过来,也猜出是为何事而来。 李湛一进门,她便笑着道:“湛儿如此急切,莫不是为那两个婢女之事?” 李湛上前行礼,“娘,儿子说过不需要婢女伺候啊。” “你是说过,可那是以前了,如今你已长大,是该晓事了。” “娘,儿子真不用。” “真不用?”睿王妃宋氏噙着笑意,眼神颇有深意的看他,“那日后再梦见姑娘了怎么办?” “……” 面对宋氏的打趣,李湛瞬间脸色涨红。这事他可以跟祖母毫不避讳的说。可在他娘面前,被这么明晃晃的宣之于口,实在令他有些难堪。 他红着脸低声道:“儿子也不是经常这样。” 见他一脸羞赧,宋氏噗呲一声笑出来,“湛儿无需不好意思,你如今十六,过完今年也可以议亲了,提前晓事对你有好处。” 李湛还是不想要那两个婢女,“母亲就容儿子自己做主吧,一会儿我叫人把人送回来,你也别将人发卖了,那两个婢女这会儿还在哭泣担忧这事呢。” 见儿子执意不要,宋氏叹了口气,“你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跟你父王一点也不像。” 李湛心想,不像才好,他才不要一个月梦好几回那种事,多羞耻呐! 但想到适才他娘说议亲的事,便开口道:“娘,明年我也不急着议亲,儿子想再等两年。” 那小姑娘现在才十三呢,两年后她才能嫁人。 可转念又想到,现在的姑娘家不像儿郎,许多人便已经早早定亲了,那她定亲了没?哎呀,这事当时怎么没打听清楚呢。 他突然有些焦急起来,想着明日就派人去打探。 他可得先把人盯住了,等她及笄就娶她回来。
第5章 遇贼 阮氏夫妇每日寅时就要出去摆摊。因此,每日的早饭皆是由阮卿送。 初夏清晨的风清凉温柔,穿过胡同小巷,没入白墙青瓦间。 阮卿提着食盒走在干净的青石小路上,偶尔跟路过的邻居们打招呼,她笑容甜美,眼睛弯弯,浅色百花麻布罗裙行走间轻轻飘扬,在寂静的小巷中形成一道漂亮的风景。 来到桥塘街,大大小小的商贩已经开始撑起了摊子,人们三三两两忙碌着。阮爹早已经将一天要用的面团和好,他一会儿还要去醉仙楼做工。看见女儿过来,便先在小桌边坐下,拿出两个白瓷碗准备吃早饭。 “爹,我今日做了肉粥,一会儿多喝两碗再走。” “好,好。孩子她娘,别忙了,过来坐下吃早饭。”阮爹今年四十,因常年干活身体壮实,脸上虽留下了岁月辛劳的痕迹,但从那双浓眉大眼也能看出,年轻时是个俊朗的小伙子。阮景就很得他真传,在桥塘街这一带算得上是远近闻名的英俊儿郎,许多小姑娘偷偷喜欢他。 阮卿从她娘手中接过蒸笼,系上围裙,开始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有个声音传来:“吴大娘子,今日早饭忒香啦,阿阮真是个手巧的孩子。” 吴氏笑着应道:“可不,骆婶子吃了没?一起吧。” “不了,我还得去西市一趟哩,昨夜一整宿没睡好,一会儿还得赶回去补个回笼觉。” “咋地没睡好,你家娃子又吵你了?” 话头一开,骆婶子就刹不住了,撇撇嘴低声说道:“还不是我隔壁那刘麻子的媳妇,大半夜的哭嚎她闺女命不好,扯着刘麻子臭骂呢。” “她闺女不是嫁了安和街上的张侍郎么,怎会命不好?” “哪是嫁啊,是去做妾了。”骆婶子提到这事就颇为嫌弃。 这年头,给人做妾那就是个玩意儿,连穷苦人家也不耻这事,家里有疼爱闺女的,皆是宁愿做穷□□,也不让她去做贵家妾。 吴氏之前还真不晓得这事,“听说刘麻子的闺女脾气是个倔的,怎会同意去做妾了呢?” “她哪里同意?是被人骗啦,那个张侍郎看着衣冠楚楚,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之前对她百般讨好,我还常常见他出入刘麻子家,今日送布匹,明日送米粮的,哄得一家人乐呵呵。刘家闺女嫁过去之前,说是家里干净,无妻无妾。可没过半年,那张侍郎的母亲和妻子从老家回来了,大闹了一场。她们之前也无媒无聘的,去官府也不顶事,这不,便成了妾了。” “啧啧,这都什么事啊,所以说,嫁人还是门当户对的好,硬是要攀高枝,也没那个能耐不是。” 骆婶子点点头赞同,也纷纷惋惜,“可惜刘麻子家的闺女了。” 阮卿在一旁听得仔细,刘麻子家那姑娘她去年还见过一次,性格豪爽,活泼伶俐,待人也热情。唉,确实可惜了。 等骆婶子走后,吴氏也喝完了粥,过来帮忙阮卿,“阮儿,下午你去翠轩阁的时候,顺便去扯两匹布,你和你哥也需要做身新衣裳了。尤其是你,别怕花钱,管好看的扯就行。” 小姑娘皆爱俏,听到可以扯布做衣裳,阮卿欣喜,轻轻点头。她确实很久没做新衣裳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再过不久,顾知哥哥要回来,她也想穿好看了见他。 …… 吃过午饭,阮卿将绣品用青布包好,准备去翠仙阁。从桥塘街去翠仙阁,要经过西市清阳街,走两刻钟便到。 路过清阳街时,行人纷纷被赶至两旁,有许多人在挤挤攘攘张望。阮卿人小,她不明白发生何事,也挤过去看。便见街角胡同口处停了几辆华贵的马车,琉璃轩盖,红木车沿雕刻精致。 这时,听得旁边人感叹,“啧啧…这是睿王府的马车啊,不知里头是何人。” 另一人接道,“听说是恭太妃和睿王妃呢,你说这些贵人平日里几乎不来咱们西市的,怎的今日就来了?” “恭太妃礼佛,今日是来咱们这玉皇庙捐香油钱的。” “啧啧….,那得多少香油钱呐,听说这些贵人们出手阔绰,随便一顿饭就是咱们老百姓一年的嚼口了。” “恐怕不止哩,这睿王府是何等人家,我有个老乡,他侄女便是在睿王府当差,还是三等丫鬟呢,穿的尽是绫罗绸缎,出门也跟个大户人家小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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