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师父的哪里还算计不过做徒弟的?自己一路提点的她,她没可能进步得如此神速,短短时间就能算计到了自己头上。 看来,这丫头身后还有高人提点,否则,他们不可能顺顺利利就挥军到了耐宛。之前伏击他们的时候,看世子当时的反应,好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了一般,并不慌张。 虽然她是一把利刃,能上阵杀敌,可她的脑子没这么能耐。这一路上,她表面上对自己的建议连连肯定,可次次却在紧要关头变了计划,坏了自己一早筹谋的好事。 这丫头背后若不是有高人暗中相助,只怕,早在前几日,就已经葬身西土了。 白郁见沈觉仿佛就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迟迟不动,也不回答,于是说道:“看来,是真的。我说,沈参军?你这都大难临头了,你那位好舅舅怎么不派兵来救你呢?你为了他,为了康訾,付出了这么多年的时光,怎么就没人念着你的一星半点儿好呢?你那位舅舅指不定此刻就在咱们不远处的王城里酣畅宴饮,哪里还会惦记着你的生死?我在这军营外守了大半夜,可是没有发现一丝有人要来救你的影子。” 沈觉微不可察的动了动手指,然后说道:“败露之人,不谈生死。为国尽忠,不求留名。” 沈觉说完,便听见了身后金属军甲的撞击之声,然后借着就是几声拍掌。 白郁:“参军好气魄,不愧是沈参军,慷慨大气,佩服!佩服!只不过呀,这向来都是狡兔死,走狗烹。参军你现在这样,这算不算是那句你教我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你不仅没有挑乱了这西土各国和宁国的纷争,反倒是让康訾丢失了近一半的国土。你说,你苦心孤诣,付出了这么多,这么久。到头来,会不会反倒成了康訾的罪人?你那位舅舅,会不会此时正在埋怨你的无能?甚至,怀疑你已经倒戈叛变了?” 沈觉听了最后这句话,脸色大变,想要转身却又无法,只得侧过头来,看着身旁地上白郁的影子,气息有些紧张的问道:“你做了什么?” 白郁将立在地上的长剑提起,握在手中,看着沈觉侧过来的半张脸,说道:“我做什么?我可是什么也没做。就像沈参军你刚才那般,以不变应万变。我这里一路顺利,康訾那边却是接连丢了好几座城池。可你沈觉在我军中始终安然无恙,没有传出任何叛乱的风声。现在估计,康訾那边还以为我是得了什么军机要密,所以才一一破了它康訾这一路给我设下的埋伏,先锋部队才得以一帆风顺兵临耐宛城下,大部队不久之后便也可抵达耐宛。你说说,你这里迟迟没有消息传到康訾国王那里,刚好我这里又是接连的胜仗,你那位舅舅……会不会……怀疑……你……真的反水了?” 沈觉:“这就不劳校尉你费心揣摩了。有这时间,你不妨好好想想,究竟要如何攻下耐宛吧!心理战术对我无用,校尉你应该知道,我沈某人最擅长的就是和敌人玩这些。这一次,我认栽。江上代有才人出,被校尉你抓住,我沈觉无话可说。念在你我二人各为其主,我只奉劝你一句,唯有攻下耐宛,你宁国大军才算是荡平了整个康訾。不然,就算是康訾只剩下耐宛这一座城池,也照样可以在西土存续百年千年。” 此时,一熟悉的声音在帐外响起,让白郁好不容易静下来和沈觉周旋的一颗心泛起了些许波澜。
转机
“谁说这耐宛就进不去、攻不下了?” 话音刚落,只见灵霜掀开了大帐的帘子,一脸高兴的看着白郁,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白郁一回头,就看见了帐外灵霜身后的那名男子:一如印象中的那般,笑容犹如三月微风轻抚面,又似满天繁星坠心间,更像是一道明亮的火光,温暖而光明,驱逐了四周的寒冷与黑暗。 他看起来还和从前那般自信灿烂,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得住他。 他的目光在见到白郁的一瞬间,就留在了白郁身上,不曾离开。便踏着满地的星辉和月光,带着帐外的满天繁星,一步一步地走进了白郁的心里,走到了白郁的身边,走进了白郁的心里。 他还和之前一样,黑衣金纹带绿纱,沉着的步伐中带了几丝轻狂,明亮的笑意中染着几丝妖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美人之邦乌弥尔的气息。 他的声音早已经打乱了白郁古井一般平静的心,眼下他那双涌动情思的眼睛更是让白郁心跳得有些杂乱无章。看着眼前之人,白郁胸中沉寂许久的苦涩和心痛渐渐涌出。一如当年在雍州城下,看着他落寞离开时的背影一样,苦涩、不甘、伤心、但又无可奈何,只能自己生生将它们全都狠狠咽下,然后压在胸中,藏进心里。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男子见白郁看着自己时面上有些紧张无错,注意到了她泛红的眼眶以及眼底氤氲的雾气。于是,便故作不经意地抬手抚了抚被风吹得有些乱了的卷发,眉梢一挑,把目光转移到面前被绑着的人,弯腰,俯下身子笑着问道:“你真当耐宛是铜墙铁壁吗?这么自信?” 沈觉看着面前这位一身西土装扮、身材修长、长相出挑、极具西土特色的男子,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似恍然大悟一般,轻笑了一声,说道:“我当是谁呢?看来,这一路上一直在校尉身后暗中指点的高人,想必就是你啊?” 白郁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心中泛起的波澜,一听沈觉此话,立马用长剑指着沈觉,大声道:“休要信口雌黄。” 男子伸手,把白郁的长剑轻轻推远了一些,让它离沈觉远了一点,然后笑着对白郁说道:“哎,别生气,别把他吓着了。先把剑收回去,收回去。” 白郁怒目看着地上的沈觉,对着那男子说道:“这里是我宁国大军的营帐,哪里容得他这般胡说?要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可是免不了一场祸事。你……速速离开。” 说到这里,白郁看见了一直守在帐外的灵霜的身影,于是便把灵霜叫了进来。 灵霜满心欢喜的跑了进来,问道:“怎么了?校尉叫我进来何事?” 白郁:“你怎么回事?干嘛把他带了进来,赶紧带他离开。” 男子起身,对着灵霜摆摆手,说道:“你先出去,我和她有话说,在外面给我守好了,别让人进来。” 灵霜看了看白郁,然后低头偷笑着跑了出去。 白郁见灵霜居然不听自己吩咐,反而对他的话奉为圭臬,气得眼睛都瞪大了,着急地冲着灵霜喊到:“回来,你给我回来。” 男子上前,把白郁抬着的手放下,然后说道:“别着急,你不是想要进入耐宛吗?我这里倒是有一计,你听不听?” 白郁:“不听,若真是听了,岂不如他所言?落人话柄。” 说罢,白郁看了一眼地上坐着的沈觉。 男子垂眸,眼波一转,眉眼间皆是风情,然后轻轻扬了扬眉,说道:“他所言不假。” 白郁不懂,问道:“什么意思?” 男子却是转过身去,说道:“就是……我就是一直在背后指点你的高人,帮你揪出了这个叛徒。怎么样?开不开心。” 白郁收回长剑,不屑加不信地说道:“分明是我哥哥发现了他的异常,所以才想出了将计就计这一招。你若是想要邀功,也该换个别的。” 男子突然转过身来,看着白郁此刻一脸神气的样子,说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倒还真像是我养的那只孔雀,骄傲得意得很。” 白郁气结:“你……哼!” 罢了,白郁放下双手,不理会他。 男子自顾自的说道:“这话还是从前你对我说的。照这么说来,用你们中土的话来说,我们还挺像的,对了,是不是叫‘夫妻相’?” 白郁一听这话,心里的悲凉转瞬间便把之前的气愤吞噬掉,一双眼睛有些悲怨的看着面前这个似乎从不把事情放在心上的男子,淡淡的说道:“请你自重,王子若是来这里逗乐的,怕是不能如你所愿。王子对中土文化不大了解,以后还是勿要随便说话。” 男子见白郁有些生气,甚至有些不开心,只好俯下身子,看着白郁的眼睛,尽量与她平视,然后表情有些哀怨地说道:“好了,我再多学学,保证下次不会再说错。” 白郁听了,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男子满眼笑意,像是带着满天的星辰,看着白郁,继续说道:“其实,是我一直在给白兄传递消息,让他仔细留意一下你们身边的人,尤其是……这位沈参军。” 男子发现,说道这里时,白郁的双眼突然闪现了一丝光芒。于是,男子挑了挑眉,说道:“如何,我是不是帮了你?” 白郁退后一步,说了一句:“多谢。” 男子:“哎,不谢不谢。你我之间,不谈这些谢不谢的。这有一就有二嘛,不如,你就再多听我说说话好了?左右这里又没有别人,不会被人听了去的。” 地上的沈觉终于有些听不下去了,身体因寒冷而颤抖,说道:“校尉,要不你俩换个地方?我在一旁听着,会不会不大好?” 男子看了看沈觉,笑着说道:“虽然你是个叛徒,但你这句话说得让我很是满意。” 白郁则语气沉稳的说道:“有什么不好?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有什么不能在人前说的?你……休要在那里妄加揣测。” 男子听了这话,看着白郁,嘴角浮出一抹笑意,说道:“这有些话好像还真不能当着这人的面说。不然,咱们换个地方?” 白郁瞥了一眼男子,然后收回目光,看着地上的沈觉,说道:“就在这里,要说就说。” 男子:“确定?我接下来要说的,可是关于耐宛城的事,你当真确定要当着他的面说?” 白郁想了想,坚定的说道:“确定。你尽管说,他现在都这样了,哪里还能传消息出去?” 男子只好放弃,说道:“那好吧!” 于是,男子就这么当着沈觉的面,把如何攻下耐宛的计策说了出来。 …… 半个时辰后,白郁有些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庞,看着面前站着的男子,问道:“你当真?” 男子看着白郁这张脸,饶有兴致的点点头。 沈觉听完之后,则是越发的颓丧,整个人好像都快没了精气神。 白郁:“何时动身?” 男子看了看帐外的夜色,说道:“就明晚。趁着他们在城里醉心于歌舞美酒,趁其不备,除之后快。” 白郁:“好,算我宁国欠你乌弥尔一份恩情,等我归来之后,定会上书表明此事,让圣上好好奖赏。” 男子站在帐前,掀开帘子,看着满天的繁星,听着身后白郁的声音,静静的享受着夜风吹拂在身上的凉爽,说道:“不必了,我不想到头来得到的,又是自己不喜欢的。” 白郁听出来男子话里的失望与落寞,上前一步,站在他身后三步之遥,说道:“你……最近……还好吗?” 男子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夜空,说道:“应该是好的吧?” 白郁听着他落寞的声音,看着他孤凄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了两年前他孤身一人来到雍州的情景。 似乎有些事情,总是会阴差阳错,在冥冥之中就此错过。 这,大概就是,缘分。 白郁试探的问道:“你……” 算了,终究还是开不了口。 白郁觉得这也许是寻常人之间最平常不过的一个问题,可到了自己这里,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不仅开不了口,更害怕听到让自己……更加难以接受的答案。 索性,白郁便只好与这黑夜一同沉默,然后快步从他身旁走过,准备去和哥哥商量一下刚才的计策。 可是,就在白郁从他身边经过的一瞬间,他却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紧紧的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就像是在捕捉这深夜的凉风一般,生怕一松手,就丢了、散了,再也找不到了。 白郁此刻纵始心里有万般不想从这只手里离开,但她也不得不离开。因为她知道,现在的她没有资格。 她正准备开口,就听男子说道:“我知道。” 白郁看着他,问道:“什么?” 男子把目光自天际收回,然后看向白郁,眼里的星光尚未离去,似乎还多了几分开怀与希望,说道:“左右不过十年而已,我等得起!今年是第三年了吧?时间也还是过得挺快的,不是吗?” 白郁眼中带着不可置信,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男子把白郁的手牵过来,放在自己心上,说道:“若是有心,没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 白郁忘了把手抽回,抬头看着他的双眼,怔怔地说道:“可是……”十年好长,长到似乎看不见尽头,长到只剩下西北凛冽的风和这身后无数的将士,。 即便只是这两年的时光,白郁自己都觉得过得好生的漫长,漫长到,好像快要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这两年来的每一天、每一个夜晚,似乎都一如当年宫宴后在西街王府的那个夜晚一般,心里沉寂得似被黑夜笼罩,透不进一丝光芒。冰冷的黑夜就像是藏着无数的尖刀,铺天盖地的向自己扎来,无处可逃,疼得好难受! 男子道:“和亲之事,我知是背后有人动了手脚。那位宁国来的公主,我未动她分毫。当年她一入弥都,我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后来见她步态身形,与你也不大一样,所以,并未与她并未行过大礼,便赶来雍州找你了。后来,我也一直对她避而不见,所以,她算不得是我的王妃,我的若塞拉,不是她,是你。你放心,不管是十年还是多久,我会一直等,等到你自由,等到我亲自来雍州,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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