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丰年笑,“有几人能有主公气魄,他还是太过年少。” 萧复也笑,“虞氏气数已尽,我就算再给他几年成长,他也不可能做出什么成就。” 大雍的辉煌在先祖,那时朝中人才济济,诸人忠心,哪像现在,满朝臣子各怀鬼胎,天子成了傀儡,乱是迟早的。 “……那位晋城公主,您打算怎么安排她?”薛丰年试探着问道。 萧复顿了下,等到青州城破,便是他起兵之时,那时他成了反贼,照常理杀了虞媗祭旗,最能鼓舞士气。 但他不想杀了,这两日她很乖觉,夜晚在他怀里呜咽时,常常汲着泪细细软软的喊他名字,受他予取予夺。 那滋味很曼妙。 只是如今过于安静,先前的闹腾都像是沉浸在水里,她连说话都很少。 “主公?”薛丰年叫他。 萧复回神道,“你管的太宽。” “主公莫非忘了一开始的打算?”薛丰年提醒道,晋城公主没来幽州之前,他们就做好了决算,等她没用了,便祭旗。 萧复扣住扶手,淡漠笑道,“杀一柔弱妇孺,岂不教天下人耻笑,我既然是想取而代之,断不能行不义之师。” “晋城公主天姿国色,主公对晋城公主痴迷很正常,但等主公御极,这天下美人尽归主公所有,主公会看到更美的女人,”薛丰年劝说,他猜到萧复疼爱虞媗,但没料到他会因此打乱计划,在薛丰年眼里,虞媗和寻常姬妾没区别,是杀是扔全在萧复一句话。 一旦这个美人儿占了未来君王太多心思,她就不该再活了。 萧复掀起眼瞥他。 薛丰年一个寒颤,立时噤声。 “她既进了我的宅院,往后便没有什么晋城公主,我后宅的女人用不着你盯着,”萧复道。 薛丰年低着腰道是。 “青州旱情严重,王觉却敢贪污,王觉背后的人是宋子元,陛下被奸佞蒙蔽双眼,我不忍看百姓受苦,誓要起兵清君侧,”萧复缓慢说道。 薛丰年抬眼看他,发了怔,清君侧是个好噱头,左相宋子元把持朝政,小皇帝虞朝曦几乎被架空,他们以清君侧之名兴兵,那些百姓必定会拥戴,这确实比杀了虞媗直接造反好。 “主公英明。” 萧复摆手,往下看,正见高仲连挑了几个将士过招,个个都被他打趴在地。 萧复跃下看台,拔出剑和他切磋。 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难分上下,萧复卖了个破绽,高仲便极有眼色的冲他肩侧刺去,剑花一转,他的长刀划破萧复肩头,萧复的剑卡在高仲脖子前。 “主公威武!”高仲道。 顷刻间那些将士屈膝跪地,长呼,“主公威武!” 萧复撤了剑,回身看着他们,“五日后出发,尔等有畏怯不愿的,现在可离军。” 将士们齐声道,“愿为主公赴汤蹈火!” 萧复露一抹笑。 薛丰年望着他,表情凝重,但愿表姑娘能除掉晋城公主,如若不然,就只能他来想办法了。 —— 萧复回府已是黄昏,不过他肩头有伤的消息却早早传到了如意阁。 只是他没去如意阁,径自回了临渊居。 自上回闭门羹,虞媗不太想进临渊居,可耐不住张嬷嬷一再劝她,便只能软了性子。 她进临渊居天色将黑,屋里点了灯,先前给她看病的柳大夫在给萧复包扎伤口。 萧复上身赤膊,肤色白皙,挺拔却不瘦弱,肌理分明,他披散着发,侧容冷峭。 纵使他们亲密了许多次,虞媗也还是不敢直视他,站在门前踌躇。 “进来,”萧复察觉到她,转头对她笑道。 虞媗只好入内,慢吞吞走到书架边,就不愿再靠近。 才过夏日,这几天还很热,她穿的轻薄,仅着一件绯色高腰襦裙,算极简单的打扮,搭着慵懒的坠马髻,那鬓边簪的海棠绢花似掉未掉,她抿着朱唇,眸子落灯台上,也不知怎的就平白活色生香。 萧复看着她对柳锦衣道,“下去吧。” 柳锦衣不禁犹豫,“您的伤口还没包好……” 萧复皱紧眉,“出去。” 柳锦衣连忙收好医箱,小跑着退走,经过她时,余光在她面上扫过,呼吸微促,跑的犹如身后有狼在追。 直跑出屋,那屋里女人轻细的嗓音钻入他耳朵,“你别这样。” 他身形一顿,霎时鬼迷心窍般转头看,他看不见任何公主的身影,不由敲了敲自己脑袋,快速出了临渊居。 房内,萧复伸一只手将虞媗拖近,她差点没站稳栽到他腿上,她支在他胸膛上,碰了立刻撤走,涩声道,“你受伤了。” 萧复指着没包好的白布,“公主替我包扎。” 虞媗有些无促,忍着羞涩,将那白布继续裹紧。 萧复的手抚在她腰侧,等打好结,那只手就摸到她脸上,微微抬起,看见她眼眶红了点,他扯唇道,“又哭什么?” 语气里尽是不耐。 虞媗想别开脸,他固住不让,审视着她眸底浸出笑,“公主是在心疼我?” 虞媗没回他,可耳朵出卖了她,红的显眼。 萧复啧了一声,果然是深宫娇花,给点威吓和宠幸,就全心依赖着他了,这般惹人怜宠。 他心猿意马的搂她坐进怀里,勾着她的脸一点点吻,那只海棠绢花终于掉到地上。 只要她一直老实温柔,等拿下大雍,也可将她继续收在身边。 屋门被敲响,“主君,王刺史有事求见。” 萧复从沉迷中醒神,放了虞媗进床榻,起身拉下纱幔,才对外道,“让他进来。” 刺史王传瑾急慌慌进门,一见到他便道,“主……” 萧复冷冷眯起长眸。 王传瑾看了看屏风后,心领神会,敬声道,“大人,青州王觉给您送来一封信。” 萧复朝他摊手,他赶紧把信递上。 萧复展开信,看过便笑,将信扔给他。 隔着纱幔,虞媗听得清清楚楚,王觉和他通信,他们莫不是早已暗度陈仓! 如果王觉真跟萧复是一伙的,那先前让她去赴宴,宴上听那些女郎的话就都是故意的,目的便是支走巡按使,他好跟王觉一起造反!只这么一想,虞媗就手脚发凉。 不知道还能不能追上巡按使。 “这王觉倒是敢想,竟来拉拢您,妄图让您跟他一起做反贼,当真可笑!谁不知您对陛下最忠心!”王传瑾的声音异常气愤。 虞媗登时心一松,胸口里涌出愧疚,那边屋门开了又合,须臾床帐拨开,她伸出两只手将萧复抱住。 萧复方才的兴致又被激起,正要吻她。 虞媗紧紧贴着他的颈项,嗫嚅道,“本宫以前误会你了。” “误会我什么?”萧复装作不知情。 虞媗左右寻思,误会他造反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她抬起下颌,柔柔对他笑,“没什么,本宫只是来探望大人,已经探望过了,本宫自然要回如意阁。” 萧复似有若无的嗯着,眼神在她面上打转,勾嘴角说,“公主说误会我,也不怕寒了我的心?” 虞媗一怔。 萧复道,“公主是觉得我好打发?” 虞媗听他要生气,连忙松手,退身欲下去。 萧复扣住她肩膀,冷视着她。 虞媗神色很不安,轻声说,“你受伤就该休息。” “公主引诱了我,就想跑?”萧复反问她。 虞媗捏紧手指,她、她真的不想跟他在床榻上……如同野兽,毫无尊严。 她还是想走,“本宫没有引诱你,你不要胡言乱语,你还是静养吧。” 萧复猛将她压回榻,“公主如此任性,委实枉费了我的一番心意。” 虞媗不知他说的心意是什么,但想着这么多天对他误会,终究下不了狠心跟他挣扎,只道,“萧复,你打算何时娶本宫?” 她始终介怀这件事,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娶她,分明他们已经行了夫妻之礼,只要一个婚礼过场,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他是夫妻,终日厮混能如何?她根本受不了被人耻笑。 萧复俯视着她,不久后,他将会借着清君侧的名头荡平大雍,这位娇衿的公主殿下也会彻底沦为阶下囚,任他赏玩。 他从没想过娶她。
第八章 你不想娶本宫? 他退身立在床侧,许是夜晚静寂,烛火招摇,那身宽袍,披垂长发,消减了他平素的冷冽,倒让他显出几分温雅,强势凶狠似乎不曾在他身上表露。 虞媗揪紧袖口,顾不得鬓发凌乱,起身侧坐,垂着头低道,“……本宫是公主。” 她是下嫁给他,不是供他狎戏的玩物,他既接过圣旨,就该按圣旨来迎娶她。 室内传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笑声,“天家颜面,皇室荣恩。” 虞媗的心陡然一跳,仰着头颤声问,“你不想娶本宫?” 那为她杀人是干什么? 萧复目露讽刺,并不答话。 虞媗张了张唇,倏然慌乱的跑出去。 萧复黑着脸,眼望着地上那朵海棠绢花,它已经着了灰,再不复娇艳,他闭上眼,思绪纷杂。 他在她身上倾注过多的注意力,是时候晾她一段时间,让她看清楚现下境况,她才能本分乖巧。 —— 虞媗一路走回如意阁,张嬷嬷将她扶回屋,她呆呆木木的倒在床上,她知道萧复是被迫娶她,圣旨逼着他尚公主,他即使有恨,也只能忍,当初她料想过,会跟他相敬如宾,或许也会横眉冷对,可如今她像什么? 萧复不开口娶她,她永远抬不起头,他们夜夜同榻,她连宠妾都不如。 她恍惚着道,“他不娶本宫,也不准本宫回京。” 张嬷嬷替她盖好褥子,冲她笑,“萧大人宠着您,奴看得见,您别多想。” 说完便见她闭了眼睛,只好吹灭蜡烛,悄悄退出屋。 这一宿虞媗睡的不安稳,快天亮时,素瓷进屋她就醒了。 这个时辰照着平常她还在睡梦里,但她爬起身,支着手对素瓷喊道,“本宫有些冷,端个火盆进来吧。” 虽已入秋,幽州也不是极寒天气,大早上也谈不上有多冷,可她冻的声音都在抖,身子也缩在被里,一点热气都存不住。 素瓷挠挠头,还是叫人去端火盆,转头点起灯,咦的一声,“怪不得殿下冷,这地上全是湿气。” 那地面覆盖着薄薄一层水汽,一直蜿蜒到床底下,素瓷拿了床厚锦衾铺床上,对虞媗说道,“殿下,刺史家的王小娘子递来帖子,邀您去登月台,您去不去?” 虞媗困顿的打哈欠,才想起来王小娘子正是在慧茗轩见过的王有芳。 她发着愣,没必要去的,她们不是真心想跟她结交,无非又想看她笑话。 “去吧,”总要把表面功夫做好。 素瓷搀她下地,她晃了晃身,素瓷担忧道,“要不就别去了?” 虞媗腿脚无力,坐到梳妆台前,迟疑道,“没甚事,就是夜里没睡好。” 素瓷服侍她洗漱,帮她净手时,那手腕上有几个红点,素瓷奇道,“屋里关的严实,竟还有蚊子咬您,晚上奴婢让她们再烧些艾草熏熏。” 虞媗点点头,随她梳妆。 虞媗向来肌肤红润,今日脸色惨白,素瓷给她补了些胭脂,只恐她在人前落了颜色,特意画的桃花妆。 虞媗凝视着铜镜中的女人,云鬓花颜,看不出这层皮囊下尽是无助落寞,她对着镜子笑了笑,“等表姑娘一道吧。” 杨连娇先前说过邀她一起上登月台,想必王有芳的帖子也请了杨连娇。 “表姑娘一早就不在府里了,”素瓷道。 虞媗也不在意,只当她先去会友,便没再提,随即出府朝登月台方向去了。 幽州登月台有些年头了,往上能追溯到大雍开国初,彼时幽州是一个小国——梁国领土,后来大雍□□皇帝挥兵北上,将梁国等边陲蛮夷尽数驱赶屠戮,幽州也就成了大雍的疆域。 虞媗到了登月台,王有芳和另一个她不认识的女郎早早候在那儿,见着她先行了礼。 虞媗抬手让她们免了礼,因着先前的事,虞媗到底对她们摆不出笑脸。 王有芳却是个能说会道的,丝毫没察觉她冷淡,拉着那女郎跟虞媗道,“殿下,这是薛衙推的妹妹棠柔,她也是镐京人。” 同是镐京人,虞媗看着薛棠柔不免就多了几分好感,温声问她,“薛姑娘在幽州住的惯吗?” 薛棠柔浅笑,嘴边露出两个讨喜的梨涡,“一开始也吵着闹着要回去,后来习惯了,倒也还好。” 虞媗笑一下,昂首看着登月台,“倒像是烽火台。” 薛棠柔主动上前,握着她道,“镐京远在千里之外,这登月台虽看不见镐京,但也能勉强慰藉思乡心绪。” 虞媗耷着眼,轻笑道,“你们想的周到。” 王有芳朝她屈膝道,“今日中秋,臣女不好打搅您,就让棠柔陪陪您,臣女告退了。” 虞媗说了个好,薛棠柔便和她一起往登月台上爬。 登月台不亏是幽州最高的地方,甫一上去,视野就开阔了,整个幽州大地尽在眼下,极目远眺,城外山林层叠,其实根本看不见远方。 她朝着镐京的方向望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往其他地方看去。 幽州城和其他城池一样,都有东西南北四个门,她依次看过,视线定在北城外。 那里黑压压一片,全是士兵,领头的是高仲,策马带着他们离开。 “高司马带那么多兵去哪儿?” 薛棠柔叹气道,“他们得赶在入冬前回军营,幽州和范阳旱情严重,又遭青州流民影响,这阵子可苦了这些将士,不仅要维序守城,有时还吃不饱饭,好在现下水渠通了,旱情暂缓,他们也能休息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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