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音大脑完全失常,朦胧中似乎那些情景似乎又在脑海里面浮现一边。她不由得面红耳热。印象中,她和萧虽有肌肤之亲,却鲜少是唇齿交缠,而且,她历来是含蓄的一个…… 聆音不顾一切地再次潜入水中,水面氤氲,有水雾渐渐地飘升上去。 许久,淮姨道:“现如今,你打算怎么做?” 聆音已经恢复了正常,她语气淡淡,面无表情地说:“当做没发生过。” “啧啧,可是他一路上把你抱回寝宫的诶……” 聆音冷静地说:“既然他叫宫人们对此事封口,就代表他也准备当做没发生过,我又何必牢记于心,不是吗?” “阿止,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就放心了。”淮姨沉静道,“皇帝年少有为,又相貌英伟,也不知有多少女的就这么一头扎了进去。然而帝王的爱本就反复无常,我同你母亲早年因为误信男人,错付终身,才陷入了无底深渊,无法自拔。我不能冀望你彻底隔绝情爱,一辈子心如止水。你和皇帝如何都可以,琴瑟和谐,宠冠后宫,山盟海誓承诺皆在也罢,但求你无论何时都拥有一份清明之心,以免重蹈覆辙。” 聆音脑海里不知怎的就浮现出了伴着桂花香的那一场意乱情迷……她努力摒弃杂念,面色凝了凝,低声道:“我知道的。” 话音刚落不久,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淮姨眼神一凝,便闪身飞快地躲起来。 聆音目光一转,已经飞身跃起,顺手拉扯过了衣服,层层叠叠地披在身上。 来人居然是萧洛隽! 聆音不无讶异,脑子里面思绪已经转过了千般,面上仍然是一副端庄的样子。她微微福了福身子,说:“不知皇上到来,臣妾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萧洛隽不语,只是一直看着聆音。聆音被他这探究的眼神看得一时心底有几分发毛与不安。 他的旁边并没有侍从,贴身内监连海也不在。宫人们也没有通报他的到来,想必是被他知会过了。 萧洛隽懒懒道:“听说醒酒汤没喝?皇后感觉可好了点儿。” “谢皇上关心,臣妾现在已经无恙了。”聆音的声音四平八稳。 “嗯。平身吧。” “谢皇上。” 萧洛隽再次没有言语,只是脸上挂着几分不显的笑意。 他说:“皇后此时的样子,可是罕见的随意啊。” 身为皇后,人前必须端庄,尤其是在皇帝面前。她一直这样严格要求自己,然而百密一疏,却还是让萧洛隽撞到了她现在这副样子。 她此刻头发散开,湿湿地披在两肩,双足赤裸地踏在白玉的雕砖之上,的确随意过头。只是,这能怪得了她吗?还不是萧洛隽突然进来,她此刻能从浴池里出来已经算是速度飞快了! 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义正词严地说道:“皇上说得对,臣妾会改正的。倒是皇上,这还是早朝的时辰,又怎地来了凤兮宫。” “早朝已经过了,朕只是来瞧瞧。” “那皇上来过了,臣妾也无恙,是否可以请皇上暂时移驾,容臣妾收拾一下身上这身衣裳。”聆音不自觉地下逐客令,语气也不由生硬。 “那便这样吧。”萧洛隽自是听出了她的意思,倒也转身,然而目光犀利地往宫殿的周围转了一圈,停留在某个点上。那边纱幔依依,微微飘荡而起,聆音一颗心不由得被提了起来。 那个地方,是淮姨所在。他意态闲闲地举步,似要往那个方向前进。聆音在紧张的时候大脑愈发冷静,飞快地转动着。淮姨若是此时被他发现,定然会引起一番纷扰。叫住他?不过又有什么理由?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滑倒?似乎地面湿湿的,且摔起来颇为狼狈。她心中默默祈祷,便往了浴池靠近了两步,打算绕过浴池旁边的屏障。 她微微不留神,以至于可以让自己很自然地滑倒。 只听得“噗通”一声,电光石火间,聆音再次跌入了浴池之中……她就不信了,这个时候,萧洛隽会再去顾及那纱幔之后的人。 果然,萧洛隽立马奔了过来。 聆音很满意地透过浅浅的水影,看到淮姨的影子迅疾地闪过,最后消失在了纱幔之后。幸好淮姨的身手没有退步,否则怕是要露馅了。 而下一秒,剩下的便是尴尬了。她身上只着寸缕,简直是春色难掩。 萧洛隽此刻就立在岸上,聆音觉得他的眼神都暗沉了几分。 聆音再次迅疾地沉入水中,借助水雾的模糊迷蒙视线。此刻,浴池里面虽然光影有几分模糊,然而毕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聆音并不确定岸上看过来的时候,是否一目了然。 待此事结束以后,必定要找淮姨算账。为了她,以至于她虞聆音,都有了勾引萧洛隽的嫌疑…… “皇后这是在害羞?”萧洛隽低笑。 聆音在下面装缩头乌龟,不准备浮上去了,好在她的凫水能力尤佳,尚可以应付这些。 “皇后不上来,朕……便下去了……嗯?”萧洛隽声音宁淡,在水下咕咕声的充盈下,竟显得遥远而魅惑。 聆音将衣服掖好,终是浮上了水面。萧洛隽面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温泉水凉了,皇后注意身子。”萧洛隽在岸上凉凉地说道。走出门的同时,他淡淡笑道,“真想知道,会让皇后不得不落水以掩饰的人,究竟是谁?” 他又说:“至于皇后昨晚是如何上的树。朕亦不想追究了。” 他果然知道,但这是打算姑息?或是警告,想要让她露出更多的马脚?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个人缓缓地上了岸,心里却敲起了警铃。 大诺清晏十一年十二月冬,岳太后还朝。 晋宁宫。冷淡了四月的宫殿今日复归了喧闹。太后岳氏坐在上头,只见她穿着暗紫色的衣裳,面带着淡笑,一副慈善亲和的样子。 她也曾年轻貌美过,只不过现在已显了老态,笑起来眉角有浅浅的纹路。在漫长的宫斗、朝廷纷争中她取得了胜利,扶持皇帝登基,但如今拥有再尊贵的身份,也只能被寂然的深宫困住。 聆音看着那些青琐丹墀,目光邈远。她想,自己将来定然不能够如此。深宫,断然不能困住她一辈子。 “皇后?”岳太后发话。 “臣妾在。”聆音恭顺地低眉敛衽走出一步,应着。 “抬头吧。在哀家这儿,便不必多礼了,都是一家人。” 聆音抬首一瞬间,望见太后的目光中有抹凌厉的微芒闪过,只一瞬间,又是一副慈爱的模样。她不解,但也佩服于太后掩饰之深,令她自叹弗如。太后说:“真是讨喜的模样。” 聆音今日面见太后,衣装上以朴素为主,其余的妃嫔基本上也都是素色衣裙。唯独邵贵妃,不知道是说她恃宠而骄还是年幼无知,一身妖冶的大红色的纹海棠的裙褥,在众人中独秀。太后的脸上果然有了一分不悦,道:“贵妃今日的衣裳可是鲜艳啊。” 邵贵妃骄矜不变,但默默地低头说:“臣妾最爱红色,而且臣妾以为,总要把最好的一面留给太后。” 太后脸色稍霁。 是夜,皇帝开宴于南熏殿,庆太后寿辰,皇室宗亲赴宴相贺。聆音身穿一件月白色金线织绣富贵牡丹图样的长裙,头上以鎏金凤钗固发,袖口上是细密针织的凤纹,隐隐看上去如月下仙人的飘逸,却不乏皇室的富贵雍容。 皇帝附近不远处的位置暂空,是留给皇上异母的兄弟景王萧览瑜的,堂下则是诸位公主和亲王。 酒过三巡,太后发话道:“今天由哀家做主,那些歌舞便不要上了。听说皇后最近在宫里倒是让妃嫔们修学才艺,不知如何了?” “臣妾不敢居功,只尚有进益罢了。” 于是应太后所邀,众妃献上才艺祝寿。 邵贵妃清唱了一首歌,意在庆寿又应景,歌词甚美,声音清亮不失曼柔。辛敏儿谦称自己不行,最后在众妃劝和下和江怀薇两人一个舞蹈,一人弹琴。继江怀薇之后,辛敏儿近来虽偶尔去瀛心宫,也常来凤兮宫坐坐,看似毫无瓜葛,实则两处讨好,自然和江怀薇也是相谈甚欢。江怀薇的琴瑟也有进益,越发纯熟。辛敏儿的舞姿曼妙,水袖飘转间,风情无限。 “皇帝,初次见面,她们倒是给了哀家很大的惊喜。” 萧洛隽只是淡笑地看着她们。 “是啊,桃红柳绿,可不是个个如珠似宝?”下面有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乐呵呵地说,风雅无比。 “新城尽爱取笑。” 聆音听闻“新城”此二字,忍不住用余光打量了下新城长公主。那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淡妆雍容,举止却浮躁。笑容明媚,却难掩长期压抑的不自信…… 聆音心里不由划过一阵冷意,目光虽是柔和,却隐约包含了锐利。她目光又转到新城长公主,皇帝的亲姑姑身上,冷然却又温婉地说:“这位可是姑姑,真是风华无双呢。” “哎哟,这话说得,我都已经年华老矣了。”新城长公主道,“可是长极公主的侄女?谁不知道当年长极公主可是艳极一时,五陵少年竞相争逐啊……”新城长公主热情款款地说,余光飘落在旁边淡淡然的男子。 聆音母亲长极郡主,先帝认其为义妹,封为长极公主。更何况,这赞美之话,又哪里像是形容大家闺秀的,分明是把母亲往那画舫两岸的女子相比,让聆音如何欢喜。 这便是当年让父亲抛弃母亲的女子?这便是母亲所败给的女子?是败给了那差了母亲千里的气质容貌,还是败给了皇家的煊赫?! 她为母亲所不值。 新城长公主,除了皇室嫡亲血系以外,哪点儿及得上母亲? 只不过她毕竟是新后,在此等场合之下,只能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只能当做自己没有多想,道:“长极公主正是本宫的姑姑。” 太后在一旁道:“听说皇后小时候是长极公主抚养长大的呢。瞧瞧,这眉眼儿啊,也有点儿儿长极的神韵。” 旁边的王美人插了一嘴道:“长极公主当年可是琴画双绝,皇后此来必然也是琴画皆精……”王美人也是名门闺秀,向来说话大胆。 “是吗?”太后道。 “母后,别为难臣妾了。臣妾少时顽劣,这些可没学成几样,更别说是精通了,说出来倒是出丑了。”聆音语气轻快地推辞着,却有几分欲扬先抑的味道。 皇后平日里,皆不见其舞琴弄墨,所以此刻不时有人附和。江怀薇的表情既是期盼也是着急。好半天,萧洛隽才好以整暇地说:“哦,皇后素来过谦,便奏一曲吧。” 聆音见推辞不过,便说要在场临摹一幅画送与太后,至于奏唱,实在是不成。 “嗯,也好。叶相也是其中的行家,一会儿也不妨让其指点一二。” 叶相!聆音暗叹,叶风身为新城长公主驸马,皇家宴会自是能来的。她的目光顺着众人移向了叶丞相。那个穿着白衫的儒雅面带微笑,那个官位亨通位极人臣的中年人……便是她父亲?那个母亲拼尽生命,决绝以待的父亲? 宫人们已经把案几笔墨抬了出来,只见聆音眉峰轻蹙,将长长的宣纸摊在桌面上,提袖,用笔染了几许墨色,遐思片刻,便在宣纸上勾勒了几笔山川的轮廓,似有日月光辉倾城而照来,树木幽幽,山岳卧浮成人形,似仙风道骨,有凤凰栖息其上,鲜艳夺人。 又有题跋:天高垂日月,地厚载山河。 笔墨秀气,神韵独绝,字体娟秀,非楷非隶。 那凤凰,栩栩如生,栖息于山岳之上,暗合了太后之岳姓,母仪天下。其余山川鸟兽虽因时间有限,浅浅几笔,却也是神韵宛然。 聆音将画赠予太后时,满座皆惊,一阵喧哗。连萧洛隽也是挑眉,饶有兴味。 聆音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叶风。只见画卷立起的一刹那,他身体微微一震,神情却是淡然,他的声音温醇,似无波澜:“皇后年纪轻轻,能有如此卓绝画技,着实令臣佩服。” “多谢叶相夸奖。”聆音极具挑衅地看了一眼叶相,不过那眼神,也只有叶相才能看到。那“天高垂日月,地厚载山河”十字,是用母亲独创的字体所写。她虽只得了母亲几分神韵,却也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更何况,那些山岳中隐藏了一些文字与暗记,唯有叶相可以看得懂,“闻君有两意,故此来相绝!” 那是母亲在她房间里头僻静处挂的一幅画,她儿时闹了半天,才知道这些奇怪的符号是什么。如今她又将文字略隐,不显得突兀。 她不信,叶相会对母亲没有一丝一毫的歉疚。那丞相和公主之间被世人皆传的伉俪情深,难道真是坚贞无垢的吗?既然可以对母亲那般才情温婉又风华绝代的人抛弃,又何谈会对妻子多么体贴真情? 大殿里的空气微微有点儿儿让人窒闷,聆音找了个借口便离了席,走出大殿去逛逛。虽说此举有些不明智,然而若是任她再滞留在大殿里,难保不会失态。 外头的风很凉,已经是冬日了,虽然大殿底下都烧着地龙,又有手炉可以暖身。但聆音畏冷,即便曾修学过御寒的内功心法,也是无济于事。而如今,唯有寒冷可以冲散她心中的悲伤与怨愤。 她跨出大殿,宫里的花都培养得极好,严冬里也依旧盛开如春。然而此刻她心中灰败,诸般景色一眼看去,都是花事荼靡的萧索。 聆音屏退了宫人,一人在泉水边独立。 突闻一阵笑声,微微舒坦,然后聆音听到了一声慵懒而轻佻的声音。 “姑娘真是个大美人,不知在此处等着何人?”是个男子,眼睛微微迷蒙,空气中隐隐有阵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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