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顾渚紫笋一两便值千金,这镇国公府当真是富贵显赫。 “如此,本宫便先谢过镇国公夫人了。”许莲嫣然一笑后,在场众人都目露惊艳。 只是惊艳过后,便是自心底升起的一阵鄙夷。 以色侍人,蛊惑君主才爬上长公主之位,当真令人不齿! 张和静虽心思单纯,却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她站在许莲身后,瞧着那些贵妇们面上尊敬,却在暗处撇嘴,一副瞧不起长公主的虚伪样子,当真嗟叹了一番。 原来这便是公主所言的面具。 “公主,臣妇听说您要与兵部尚书家的嫡子永结同心,臣妇便先在此恭贺公主了。”安平候夫人与许莲也算是有些熟稔,当年许莲作为亡国公主被关押入狱时,自己的夫君还给她送过几次饭,有这一层关系在,公主待她总是亲厚一些。 许莲听了这话,心内已十分不悦,待要发作时又想起这是安平候夫人,当年安平候待自己有恩,便只能将烦躁压了下去,胡乱回道:“夫人也不知是哪里听来的胡话,没有这事呢。” 安平候夫人则是一脸难堪,明明那日在寿康宫,太后已十分中意那兵部尚书家的嫡子,难道后头又生出了什么变故? 许莲生怕这难缠的安平候夫人又扯到兵部尚书嫡子身上,若是再传出什么流言,只怕那九天宫阙的主人当真会动了杀心,她便似笑非笑地指了指花厅末尾的张御史夫人道:“张夫人今日只带了身边那位小姐来赴宴?” 那张御史夫人从许莲进入花厅后便一直提心吊胆着,因她听说长公主在镇国公府门前与一个冒闯花宴的庶女相谈甚欢,她只惶恐,那庶女不会是自己府上的张和静吧? 应当是不会的,那贱蹄子木讷又粗笨,长公主又是出了名的刁蛮挑剔,怎会与这种人为伍? 待雍容华贵的许莲缓缓走进花厅后,她方才看清许莲身后跟着的那女子,竟然真是自家府上的庶女张和静,可她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寡言性子,何时与长公主搭上了关系? “臣妇……臣妇确实只带了华儿前来赴宴。”张御史夫人脸色惨白,这长公主难道是要为那庶女出头?可不管怎样,自己都不能承认那庶女是自己带来的,否则,她苛待庶女的名声便传出去了。 许莲见那张夫人一副抵死不认张和静的样子,便眉目一转,只笑着问镇国公夫人道:“夫人你说,一个不爱出门、性子木讷的庶女可会独自恬不知耻地跑来你的花宴上寻个不痛快?” 镇国公夫人险些被许莲这一番话给问懵了,只是瞥见她微蹙的柳眉,便笑着应和道:“自然是不会的,这京里的姑娘都是个顶个的自尊自爱,怎会做那不知礼数的事?” 许莲颇为满意这镇国公夫人的上道,她紧绷着的脸色便舒展了许多,只听她清丽的身影再度响起,“哦?镇国公夫人的意思便是有人想给那庶女下套咯?本宫早有耳闻,只听说这京里有些不慈嫡母,挖空了心思要磋磨自己家的庶女呢。” 张御史夫人的面色已煞白,众贵妇皆顺着长公主的意朝着她指指点点,一时间,她已是窘迫得无地自容。 镇国公夫人暗暗一惊,长公主今日当真是飞扬跋扈,骄纵难驯,这是为何? 自长公主走进花厅那时,她便已察觉到了长公主身后那抹眼生的身影,那女子虽生的清秀可人,却还是掩不住眉眼里的小家子气。 长公主向来是个狗不理的刁钻性子,是哪家的贵女愿意与她为伍? 这许莲今日实在是反常,寻常的宴会,她不过是做尊沉默寡言的活佛,没人搭理她,她便一个人坐在高位之上,可今日,她却频繁挑刺,一副不安好心的样子。 镇国公夫人瞧见那张御史夫人窘迫得双颊通红,心里也有些恼怒,这许莲也真是得理不饶人,自己这个女主人还在这呢,便将自己宴请来的客人挤兑这这副模样。 “公主,今日可有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到时公主可要多点几部戏。”镇国公夫人便笑着将话题岔开。 许莲也将底下贵妇们的面部动作看在眼里,过犹不及,总之,今日已将那张御史夫人苛待庶女的事情捅了出去,她今后只怕再也不敢了。 “本宫最懒怠听戏,镇国公夫人自便吧。”许莲整治完那张夫人,便一门心思做起了不问世事的活佛。 镇国公夫人见许莲不再出言挑事,一颗心便放了下来,底下的贵妇们也自顾自地谈笑起来。 这已是京城宴会里隐形的规矩了。皇室的尊严体统在身,这些权贵聚集的宴会许莲是必须赏脸参加的,京城众人给予她应有的尊重体面,许莲也安生些,只做一座哑巴摆设,不去干涉贵妇们的谈笑玩耍。 不过是说的好听罢了,说到底只是京城贵妇们不愿意将许莲纳进自己的圈子罢了。 张和静见正厅里的贵妇们皆是兴高采烈地谈天说笑,只独独长公主一人,盯着那茶壶出神发愣。 原来这天之骄女也有自己的难处。 “公主,今日多谢您。”张和静莞尔一笑,拿过侍立在侧的丫鬟手上的茶水,替许莲斟满了一杯茶。 许莲似有些微愣,只见她脸上挂着两抹不自然的潮红,“区区小事罢了。” “公主平日喜爱做些什么?”张和静从前也听说过许莲这长公主的名声,世人只说她狐媚惑主,虽生的天香国色,却歹毒刁蛮,是个人嫌狗憎的差劲性子,可她冷眼瞧着,公主赤忱且善良,比起那些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阴毒苛刻的贵妇们要好上许多,却不知世人为何如此评价她。 许莲还是头一次与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谈天,只听她沉吟了一会儿,而后便回道:“本宫平素只顾着潇洒度日,却当真没有什么爱做的事情,本宫是知道你们这些大家闺秀的,平日里最爱刺绣弹琴,吟诗作对。” 张和静只觉得这长公主面冷心热,可爱极了,只听她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臣女瞧着公主一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品格,只怕吟诗做赋对公主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倒是和静大字也不识得几个,倒是臣女唐突了公主。” 吟诗作对?她沈菀宜的父皇是这天地间做会嗟叹成诗的奇才,她怎能不会? 只是怕那诗句做成后句句含泪,字字藏悲,她才将那只紫玉狼毫封了起来,那是父皇留给她最后的念想,只是前朝旧物,再不能持秉见世罢了。 “本宫不会。”许莲眼里的喜悦顷刻间化作未尽的哀思,她只冷冰冰地回道。 张和静瞧着长公主似有不悦,便将自己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那是一个布料粗糙的粉色荷包,只是上面绣着的凤凰于飞栩栩如生,连见惯了奇珍宝物的许莲都惊叹了一瞬。 “这是你绣的?”许莲摩挲着那细密的针脚,似是有些爱不释手的模样。 张和静见许莲转悲为喜,便笑着说道:“臣女正在烦恼这图案的荷包,臣女带着不配呢,如今正好转赠给公主,还望公主不要嫌弃这荷包粗陋不堪。” 许莲做了这长公主后,还是头一次收到京中贵女送的礼物,当下便两眼弯弯的笑了起来,只见她立刻从自己的皓腕上褪下一只白玉镯子,递到了张和静手上:“这荷包,虽是布料粗糙了些,可这针线细密,可见你是用了心思的,如此,本宫也不想占你便宜,这白玉镯子你戴着顽吧。” 张和静见那白玉镯子成色纯净,质地剔透,一瞧便是价值连城之物,便推辞着不肯收下。 许莲便立即板着脸,只冷硬地斥责道:“长者赐,不可辞这道理你可有听说过?” 张和静闻言便噗嗤一笑,公主说不定比自己还小呢,竟用这长者赐,不可辞的道理来教训自己,她只笑问道:“公主年方几何?” 许莲也轻笑出声,只嘟囔着嘴回道:“年方二八。”说完,更是强硬地将拉过张和静的玉臂,将那白玉镯子戴了上去。 张和静无奈的一笑,便屈膝朝着许莲行了个礼道:“谢过公主。” 许莲见这清瘦佳人,配上自己的白玉镯子后,便如画如诗一般堪配动人,便也笑了起来。 一旁的镇国公夫人便瞥见了长公主似孩童般开怀的笑容,而她身后的女子则是一脸羞赧,粉面含春。 镇国公夫人只觉心内警钟大作,莫非,这长公主有磨镜之癖? “砰——”茶碗清脆的落地声将许莲唬了一大跳,她回头便看见镇国公夫人砸碎了茶碗,正失魂落魄地盯着自己。
第10章 初遇苏清端 四角恋+修罗场+狗血开启…… 许莲抬眉望向镇国公夫人。 镇国公夫人便立刻强作镇定地一笑,只仓惶解释道:“臣妇没拿稳手里的茶杯,吓到殿下了,还望殿下恕罪。” 许莲只纳闷,今日这镇国公夫人怎么冒冒失失的?随即便不以为意地转头继续与张和静闲聊。 那镇国公夫人从前从未见过长公主待哪位贵女如此和颜悦色,当下心中已肯定了大半,这长公主必是有磨镜之癖。 早先她便听宫里的宫女们说过一嘴,只说这长公主不爱往男人堆里去钻,平素只窝在自己宫殿,与那个叫春杏的贴身宫女独处,只怕是有些什么不堪的隐情在内。 如今看来,这传言竟有几分真。 镇国公夫人正在暗暗心惊之际,忽听到外头的丫鬟传来禀告声。 “安平候世子到。” 而后,便有一个锦衣男子缓缓走了进来,只见他行动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先是朝着上首的许莲行礼道:“秦虞参见长公主。” 许莲便胡乱应了一声,匆匆瞥了他一眼后便继续与张和静闲聊。 这秦虞虽生的眉清目秀,却总被京城众人诟病太过女气,只见他眉眼弯弯一笑,嘴角便现出两个梨涡来。 落座后的秦虞隐隐有些落寞,他如此期盼能与那人多说两句话,可那人却连正眼都不曾瞧自己。 秦虞身侧的张华儿不禁有些小鹿乱撞,昨夜,母亲可安生叮嘱过自己,那张和静虽生的比自己精致一些,可她拘泥与出身,实在太过小家子气,自己定要落落大方一些,才好在这花宴上觅得一位如意郎君。 这安平候世子家世显赫,人也生的清秀挺拔,若是能与他随意攀谈上几句,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那秦虞正在苦闷之际,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清灵软糯之声。 “世子瞧着有些不大爽利,外头如今还闷热着呢,这杯荷叶茶最是消暑。”张华儿说这话时正微抿着粉唇,眼里也是三分善意,四分柔情,只半侧着身子,露出自己流畅的颈部曲线。 秦虞微怔,他似是没想到以矜持为闺誉的贵女小姐竟会主动与自己说话。 “谢过小姐。”秦虞把握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在确定不会触及张华儿柔荑时,才伸手小心地将那茶杯拿了过来。 张华儿心里虽恼怒这世子不解风情,面上却是笑得娇俏无比,“今日柔儿妹妹可有与世子一同前来?” 柔儿妹妹便是秦虞的胞妹秦柔,那是安平候夫人的掌上明珠,飞扬跋扈的气势可丝毫不逊于上首的长公主,张华儿为了嫁进安平候府,平日里已是铆足了劲讨好那秦柔,这才得以经常出入安平候府。 秦虞只含笑回道:“柔儿一早起来身子有些不适,便不曾前来赴宴。”其实不过是那小妮子不愿意与长公主共处一堂罢了,柔儿已是被母亲宠坏了,只当自己比金枝玉叶还要体面几分呢。 那张华儿闻言便立刻杏眼微敛,面上似是有些落寞,只叹道:“如此,倒真是可惜了,改日我再过府去探望一番柔儿妹妹。” 秦虞脸上的笑意已是僵了一大半,他抬眼望了望上首,见那人仍是不曾看向自己,便笑着与安平候夫人说道:“母亲,儿子先出去了。” 那安平候夫人瞪了一眼那不安分的张华儿,便点头应许。 恰在这时,又有丫鬟来报:“新科状元、榜眼到。” 在座的女眷们皆是一惊,那新科状元纳兰因出身于江南大族,世家簪缨出来的文雅公子已成了京中榜下捉婿的最佳人选,只是听说那纳兰因早已定了娃娃亲,女方还是江南一户商户出身的嫡女,当真是污了纳兰公子天人之姿。 而那榜眼苏清端则是出身农户,听说家里只有一个瞎了眼的老母亲,连一亩地都没有,那些贵妇们虽喜他清隽典雅,却仍是不愿与这等寒门之子结亲。 上首的许莲听到苏清端这三个字后,只觉这名字读来十分悦耳,父皇曾作诗《清端行》,只以此诗咏叹这世间两袖清风,仙风道骨之人,可她今日却遇上了名奉清端之人,她便兴味十足地抬眼望去。 只见两个身量相似的男子并肩走入正厅,左边那位男子长发垂肩,剑眉微扬,星眼含笑,袖中纳风,只走了几步路却是大摇大摆,洒脱傲然,无端地便给人一股恃才傲物之感。 而他身边的那个男子,则是将纤密的长发束在一只素冠上,虽只身着布衣,却眉目清疏如高山静川,薄唇微抿的弧度都似仔细盘算好一般俊美无俦,他步伐坚定,行走时似如诗如画一般优雅,许莲只觉他与这繁闹喧华的世俗格格不入,他便宛如被贬谪下凡的落魄仙人,虽是外物不显,却掩不住那清冷脱俗的气度。 许莲一愣,这男子不就是那日帮自己应付那刁民的粗麻衣书生?自己还曾从轿撵里偷偷瞧他,险些便被他发现了呢。 原来他是今科榜眼,怪道呢,那日自己初见他,便觉得他极有气韵,瞧着便不像是个粗人。 “参加长公主。”那纳兰因与苏清端皆是俯身下拜,朝着许莲行了个全礼。 许莲颇有些不自在,这苏清端上次帮了自己,自己还未向他道过谢呢,况且那日自己所乘的轿撵是公主专用的车辇,本朝也只有她一个公主,只怕这苏清端早已了然自己的身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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