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邑冲我淡淡一笑甚是欢喜:“的确,好久不见。” 身形有些不稳晃了晃,元邑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只是那么简单将我看着。 两人之间距离虽算不上远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看着有几分凄凉,我艰难动了动嘴唇话中还是不自觉流露出几分落寞:“陛下不在宫中陪皇后和太子怎的来了此处?” 元邑也不忌讳说话直爽了不少,他的唇边依旧挂着浅淡笑意:“想你了,来看看。” 袖中的手收得更紧,我强忍住心头的酸涩与砰然:“为了陛下的名声,以后陛下还是不要来的好。” 元邑点点头,他的声音变得空洞似是遥远的倾诉:“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来了。今日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再来看看你。” 心中蓦地恐慌起来,我上前一步试图触碰去触碰,转瞬元邑化作一片片梅瓣消散开去。 心下大惊直接朝他消失的方向奔去:“元邑!” 无端惊出一身的冷汗,我喘着粗气望着面前的丹青发呆,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好在,只是一个梦。 “咚咚”声响起,是阿七的声音:“老爷,你快些起来吧,宫里……出事了……” 顾不得穿鞋我直奔出房门,阿七红肿着眼泡儿直哭:“老爷……” 说不上是怎么个心境,直觉那一刻一颗心绷得紧紧的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双手扒在房门上划出几道痕迹,我艰涩道:“说。” “老爷……”阿七哭得前一句够不上后一句,“陛下……陛下……他驾崩了……” 他说,元邑驾崩了,他说元邑驾崩了!!!! 面前一阵眩晕,我两眼一黑险些晕了过去,抓住另一扇门才勉强撑住:“我……要进宫!” “不可!”王洛匆匆赶了过来眼角泪痕未干,他身上穿着白衣看那模样是刚从宫里回来。 我睁着干涩的双眼低吼:“为什么?!” “眼下宫中瘟疫横行他不想让你遇险,这个……你比谁都清楚!” 不想让我遇险么?可是如果再也见不到他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挣脱开众人的阻拦我直直往府外奔,可是跑到门口我就不跑了。 门口,惨淡月影下站着一个人。 背影挺直,不苟言笑一如他的主子。 “长尉?”跌跌撞撞冲到长尉跟前。 长尉身着白色丧衣站在门口,他的眼角眉梢挂着浓浓霜色:“陛下他不想你进宫。” 长尉武功极高若他说不想让我进宫我自然是进不了,我近乎乞求望着他:“我只是想见他最后一面,这样……也不可以么?” 长尉声音冷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陛下临终前特意下令说他不想见你,陛下都去了你就不要再给他添堵了。” 都已经说得这般决绝清晰也不知自己还在奢望什么,我看了长尉一眼蓦然笑开,有什么顺风化开:“既如此,就依他的意思。” 不想见,那我便顺了你的意吧。 元邑丧期过后我也彻底接受了元邑已经离开的事实,整日郁郁寡欢待在府上。 入了冬,天气越发地冷,我站在门口捧着手炉看着院子里的梅花愣神。 阿六领着几个人朝我的院子走了过来,懒得抬起眼皮直到那几个人走得近了我才看清来的人是谁。 “你们两个怎的有空来我府上?” 王洛拎过曾昱手中的酒坛子晃了晃:“喝一杯?” 我扯出个若有似无的笑:“好。” 几杯烈酒下肚王洛神色变了几变似是斟酌着要如何开口,我也不说破静等着他先开口。 又是一杯酒下肚,曾昱彻底醉倒王洛终于有了些醉意,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啊,不要整日这么难受,元邑他不想看见你这样……” 我苦笑连连:“他都不在了又如何看得见?何况,他到死都不想见我……” “其实,元邑得瘟疫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上次就想跟你说被曾昱拦住了,他怕你知道了又会做傻事,看你的模样也像是放下了后来仔细想想此事还是不说的好。” 我轻笑一声视线一片模糊:“看来只有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知道了又能怎样,元邑到死都不想见我。” 王洛被我气笑:“我说你是不是傻,事到如今你还看不出么?元邑他心中一直都有你,即使你伤他骗他他的心中从来都没有怨过你。” 这句话听着何其熟悉,多年前自己曾亲口对元邑说过同样的话,只是当时自己口中在意的人并不是他…… 我无奈摇摇头:“既如此,那为何他不让我进宫见他?” 王洛被我彻底气笑:“你倒是说说自己想以什么身份去见他?若是被皇后太子发现了你的存在你觉得你还会活得这么潇洒么?” 我们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夫妻,是啊,呵,我要以什么身份去见他? “长尉都跟我说了,陛下临终前一直唤的都是你的名字,一字一句都是你的名字……都这样了,难道还不够么?!” 见我情绪缓和了些王洛自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来:“长尉给的,说是陛下走时留给你的。” 颤抖着手打开信封,信纸叠得整整齐齐上面飘逸洒脱的几个字一如他的人一般:“不管你心中如何作想,我对你的心思始终如一。” 胸口一阵血气上涌我激动地狂咳起来,王洛上前帮我顺气:“悠着点,早知你读了信这么激动就不拿给你了,自己身子要紧。” 好不容易顺了口气上来,王洛将我扶进屋中坐好,他面色纠结好一会儿才缓缓从袖中掏出一本书。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章的时候我能说我的内心是抗拒的么???? 呜呜~~~~
第118章 陪你(正文完) 那本书,我认得。 那是自己在桃花寺带发修行元邑住在西院时拿的那本画册。 “这个……长尉说元邑临终前一直紧紧抓着这本画册,想想还是给你拿过来比较好也算是遂了元邑的心思。” 我攥紧掌心不说话,王洛站了良久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翻开书,每一笔每一划甚至于每张纸似乎都残留着元邑的气息。 画册已有了些年岁好在被保存得不错,每页纸都平平整整。 翻了翻,整本画册已全部画完,一页一页,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清晰刺眼都是自己。 好多页似是湿了好几次,不知道是沾上了茶水还是些别的什么。 “元邑,其实我一直很惦念你……咳咳……” 展开掌心,一抹触目惊心的艳红。 上流被流放时落下的病根是越来越严重了。 卧床休息了几日终于能下床走动,我坐在院子里盖着被子晒太阳。 太阳有些大照得整个人懒洋洋的,我缓缓闭上双眼似乎听到一阵大笑声。 元郢笑着看着我一脸的晴朗气息,元邑静静站在一边眉眼清冷看着我,而我则有些害羞偷偷看了一眼元邑。 伸出的手在空中一阵乱抓:“元邑……” 是夜,我又被大夫骂了顿。 大体的意思是我不应思虑过多,这样对身体恢复不益等等。 我虚弱笑笑:“若是我不思虑过多就能活下去么?” 大夫的训斥声戛然而止。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比谁都清楚…… 借着个晴朗的天气出了趟门病怏怏去了成王府,因为我怕,我怕再不去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成王府内满院的梅花开得正艳,一片池子全都结了厚厚的冰,阳光一照亮得透明。 在石桌旁坐下我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可惜没有嗅到元邑的半分气息,记忆里他身上的味道很是清淡,淡淡的很好闻。 眼睛闭得久了就懒得睁开,脑海中浮现出我们初遇时的场景。 十三年前,我刚当上个不起眼的小官,整日里跟在大臣们身后跑。 一日经过御花园时,元邑正在练剑见我走来当头一剑向我劈来,众人皆惊我也惊了却强撑着几分面子没有吓尿裤子。 元邑及时将剑收回,他相当傲气站在我边上显得意气风发:“看你年纪挺小的,你怎的不害怕?” 我艰难扯出个笑出来:“微臣相信殿下的剑法。” 元邑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大概就是从那时起他觉得我这人说话油嘴滑舌不靠谱所以以后见了我不是对我冷嘲热讽就是冷眼相待。 想起此事莫名觉得好笑,年少时的他就已经那么讨厌我了只是后来如何又会喜欢上我? “老爷,老爷?”阿七担忧将我望着,我回了他一个笑算是安抚。 眉心有什么化开,凉凉的。 抬手摸了摸那冰凉的触感更加明显,原来……是下雪了。 莹白的雪花飞舞在梅林间为梅树挂上一层月白,肆意的风吹过树梢略过屋顶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在袖中摸索半晌拿出一个熟悉的物件,那是元邑送我的狼毫笔。 我慢慢起身蹲下去拿那只狼毫笔在地上画,阿七不忍打扰我站在一旁偷偷抹泪。 我一笔一划勾勒着画得极为认真,就好像他就在我面前一般。 虽然我们已有将近六年未见而他的容貌却早已深深刻入了我的脑海之中,他的每个眼神每个动作甚至于他的每个小习惯,一点一滴我都记得…… 他不喜欢笑但笑起来的时候却让百花都失了颜色,他看似冷淡实则对谁都存了一丝善心,他不喜欢解释所有的不快都喜欢自己默默承受…… 啪嗒啪嗒声落在地上,我知道那是什么却还想强撑着将地上的画画完。 阿七担忧提醒我:“老爷,咱们回去吧,该找大夫来看看了。” 我吃力摆了摆手:“无妨。” 直到最后一笔勾勒完啪嗒声也越来越密我终于没了力气倒了下去,雪花呛入喉咙我狂咳不止吐出大口的鲜血。 胸腔处撕扯着纠缠着一如我这跌宕起伏的一生,可即使是这样我却从未后悔遇见命中的那缕羁绊。 元邑,原来你才是我命中不可错失的那份牵挂,原来只有你才会让我在夜深人静之时泪流满面,原来一切的快乐都缘于你那浅淡如春的笑意…… 原来,我早已将你放在了心里,放在了那个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地方。 阿七吓坏了他大叫着跑出去叫大夫,我静静摸索着地上掺了鲜血的画像慢慢躺了下去声音黯哑难听:“元邑,终于……我们终于还是躺在了一处,元邑……” 梅花艳艳,白裳风流,白光中元邑温柔冲我伸出一只手:“你来了……” 我来了,我来陪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稍后会有番外奉上,感谢大人们一路而来的陪伴,新文 神 会尽快开坑,希望大人们多多捧场,么么~~~~~~
第119章 番外一 二殿下元邑自小便是个苦命的,年幼没了娘亲后来又因刘皇后的缘故去了边关,小小的年纪就承载了太多东西。 在边关时,元邑对长尉很是关心,战场杀敌时也经常将长尉护在身边,那时长尉觉得好笑明明自己功夫和元邑不相上下为何他偏要这般护着自己? 后来长尉才知道原来二殿下听闻长尉家中还有一个老母这才百般护着他,他永远都记得元邑说完这些话之后眼中的那股凄凉:“本王没有母亲,长尉能有机会孝敬母亲真好……” 二殿下常年征战在外除了偶尔回京述职时见见陛下太后一般都是自己一个人,孤独的……一个人…… 那一刻长尉终于能明白二殿下心中该是一种怎样的凄凉,怎样的孤寂。 外表的冷漠孤寂只不过是一种掩饰罢了。 后来二殿下终于回了京城,可长尉能看出来其实二殿下并不快乐,确切来说是比在边关时更不快乐了。 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安安静静陪在二殿下身边,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耐心二殿下会变的,长尉相信二殿下终会拥有那一份常人才能拥有的快乐。 终于二殿下变了,他开始变得爱笑了许多,只是这种变化并不是因为自己。 那次东宫赴宴,长尉也跟着去了。 开宴没多久元邑起身离席,长尉担心元邑安危也跟着离开。 树影疏离,月华成城,树枝下两个人影映入长尉的眼中。 其中一人穿着白袍满身风华正是元邑,另一人相貌俊雅正是当朝太师张有才。 他听到张有才说可以陪二殿下看夜色,同样他也看到了二殿下眼角的浅笑。 二殿下的笑很特别,他能看得出那是发自内心的笑…… 殿下对这个太师不一样…… 后来元邑因为太师跌落悬崖受了伤,再后来元邑又去匈奴救下太师,后来还不惜抗旨去追流放北地的太师,直到那时长尉终于确定二殿下是真的动情了。 那时他是不甘的,至少在他看来这个太师除了给二殿下惹事半点用处也无,最多也就是个累赘。 抗旨一事后元华帝罚元邑去边关待了几个月这事就算了了。 长尉暗自庆幸张有才终于不会再连累二殿下了,可是他猜错了…… 元邑从边关回来后茶不思饭不想整日坐在园子里发呆,他时常回去城里的一个小酒馆喝闷酒,长尉知道那是殿下和太师以前去过的酒馆。 试着劝过无奈他的话就像那过堂风对元邑半点作用也无。、 元邑振奋起来的那日是个大晴天,那一日长尉办完差事回府,一进成王府就见二殿下笑容满面走了出来。 长尉问元邑是何事让他这般开怀,毕竟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元邑笑了,更何况是笑得这般开心。 元邑高兴地像个孩子,他抓着长尉的胳膊神情有些激动:“长尉你知道么?他没有死。”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4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