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摇摇头,“你都想不到,这案子不查不要紧,一查,竟将这些年袁侍郎在户部贪墨的罪行全查出来了,他申冤未果,自己却入了狱,还不等宣判,就在狱中咬舌自尽了。”
“死了?”
“可不就是死了吗,我听说啊,他死也是死得冤枉,户部的赃银大多不是他贪的,他是为了保全上头的人,才不得已自尽的,你说你,一时冲动,竟然牵扯出这么大的案子。”
他低头沉思,一言不发。
玉娘转着眼珠,凑到他面前,神秘兮兮道:“不过这些都是外头的说法,那袁侍郎我曾见过一次,他来教坊司酒也不喝,小娘也不碰到,不像是个大贪官,你说,是不是宣王殿下为了保你,才故意让刑部给他扣了罪名……”
“你再敢胡说一句,我把你嘴撕烂。”
玉娘赶紧挡住嘴巴,“好好好,我不说了,反正现在事情过去了,人都死了,谁还会替他申冤,你就安安生生地弹你的小曲,伺候好咱们王爷就行了。”
他一跃从台子上下来,打听清了状况,再不与她废话,上楼回房了。
上到一半,撞上了一个醉醺醺下来的客人,楼梯窄,他不让路,那客人也不让,拎着酒壶,眯眼盯他看,半天终于看清他长相,咧嘴□□,“哟呵,这是谁啊,教坊司头牌棠儿公子嘛!怎么,今日宣王没叫你伺候?还是玩腻了把你赶回来了?没事,别伤心,宣王不喜欢你了还有我呢,你说,多少银子一晚?”这男人说着话,伸手去摸他下巴,“只要你把我伺候开心了,银子不是问题,要多少,给多少……”
男人手不老实,他却只淡定垂眸看着,并不躲闪。
玉娘瞧见了却是吓出一身冷汗,飞似的跑过来,推开那客人的手,“这位贵人,棠公子不陪客,这是教坊司的规矩,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还是小馆,我带您到楼下挑去。”
这客人不像那姓袁的短命公子,喝多了也还知道宣王殿下的人碰不得,玉娘好言劝解两句,他便不再继续了,端着酒壶,摇摇晃晃地闪了身,“嗨,我就是跟棠公子开个玩笑而已,我又不喜欢男人,走,掌事的,陪我挑个姑娘去。”
“没问题,客官随我来。”
玉娘带着客人要走,谁知这棠祖宗忽然在身后开口,“姑娘哪有男人刺激?”
那客人停住脚步,茫然地回头看他。
他走过去,靠近时带着一阵香风,对那客人嫣然一笑,“李老板,不是都娶了十几房夫人了吗,这么多姑娘在家养着都不过瘾,还要出来找乐子,何不尝试些新鲜的啊?”
“你认识我?”
“上鼎钱庄的李老板嘛,京城第一首富,谁人不知啊?”眼尾挑着,他边说话边勾人,“棠儿久闻大名,钦佩你好久了呢。”
那李老板吞了吞口水,一个媚眼叫他抛迷糊了,“棠公子方才说,什么新鲜的?”
“新鲜的嘛,就是……”他勾勾手指,李老板立刻附耳过去,听到他在耳边轻声道:“李老板来我房中,我慢慢告诉你啊。”
眼瞧着二人这就谈妥了,玉娘在旁边全然看懵了,也顾不上什么李老板王老板,首富也不行,她朝后一拉那李老板的衣领,原本就喝醉了的人脚没站稳,顺着楼梯栽了下去。
“哎呀……”
她也不管,紧张上前,对这祖宗道:“你又要干什么?袁公子的事才平息,你又来招惹李老板?他都说了是跟你开玩笑的,你饶他一次不行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没要把他怎么样啊,我叫他去房中是为了接客啊。”
“接……?”玉娘瞪着眼睛,“你接哪门子的客?!”
“怎么了嘛,我也是教坊司的人,自然要替教坊司出一份力啊。”
“我看你是疯了,这要是传出去了,被宣王殿下知道,你不怕吃不了兜着走?”
他一笑,“吃不了兜着走我还真没体验过,蛮好奇,劳烦快些帮我传出去。”说完,他一个转身,甩出长袖,绕在二楼的栏杆上,飞身上楼。
身段绝艳,一个动作就引得周围人侧目感叹。
他站在二楼的空台,提升喊道:“各位贵人,在场的有不少从前叫我拒绝过,是棠儿不懂事,这里给诸位赔罪了,今日起,棠儿正式开门接客,每晚三位,价高者得,好哥哥们,多多来捧场啊!”
第4章
棠公子开始接客了?
教坊司那位?
真是太阳底下头一遭,新鲜了。
他不是一向清高自傲,只抚琴,不陪客的吗?怎么忽然转了性子了?
这消息一传开,京城的达官显贵全躁动了,往常去教坊司听曲,那绝色佳人只能看,碰不得,偶尔再遇上他心情不好,就连多看一眼也要被挖眼珠子了。
如今他竟然开门迎客?
既是如此,那可就没有不光顾的道理了,银子嘛,不必心疼,咱们主要是尝尝,从前专供宣王殿下享用的美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一句价高者得,自那晚起,白花花的银子便像雪花一样落进了教坊司,玉娘数钱数得手也要抽筋,约着与棠公子相会的客人从京城排到高卢国,这哪是养了个伶人,这是活脱脱供了尊财神。
只是这财神招来的财,实在是有些烫手,玉娘害怕死了,棠祖宗接客的钱,她怕有命赚没命花。
这么多时日了,棠儿接客的事早在京城的风月圈传遍了,从来不逛窑子的都要来凑个热闹,怎么宣王殿下那头,一点动静也没有?
是当真不知道,还是憋着大招,要将教坊司一举全灭了?
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那日他从宣王府回来时,段景忱便派了心腹,暗中守在教坊司,不为别的,只为了看着他,叫他不要再冲动惹事。
是以,他这些日子在教坊司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向宣王府汇报,事无巨细。
玉娘知道的,段景忱知道,玉娘不知道的,段景忱也知道。
……
入夜,教坊司声色犬马,宣王府幽静无声。
段景忱坐在书房中,微动的烛火映在面颊,将他轮廓衬得更加锋利。
手下在房外叩门,他端着书,眉眼未动,沉声应道:“进来。”
是他派到教坊司的人回来了。
“王爷。”
那暗卫观察着段景忱的面色,谨慎开口,“启禀王爷,教坊司今日,一切如常。”
虽是习武的粗人,却也是懂些风花雪月的,棠公子跟王爷关系匪浅,王府上下谁人不知,一直以来,除了王爷,棠公子向来是不陪旁人,近日却不知怎么了,在教坊司大肆揽客,夜夜笙歌,就不怕招惹王爷发火么?
他不怕,这暗卫都怕,今晚又眼睁睁看着有人进了棠公子的房,一连三个,个个出来之后都是如痴如醉,魂不守舍。
这话他可不敢与王爷明说,只从怀中掏出封信笺呈上,“这是今晚那几个人的名单,一共三人,都是在京城经商的。”
暗卫双手呈着信笺,段景忱却理也未理,目光只留在手中的书上,看是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模样。
或许是……真的不在意?
这些日子,暗卫每晚都将棠公子接的客上报给王爷,的确未见他惩治过谁。
那是与棠公子……关系决裂了?
也不对啊,决裂了为何还要派他日日暗守在棠公子身边。
那是吵架了?
暗卫心中揣度着,躬身举着信笺,段景忱没反应,他放下也不是,拿走也不是。
“王爷,是否需要属下将这些人处理了?”
“不必。”段景忱终于抬眼,漠然道:“随他去。”
“这……是,属下知道了。”
“今日起,教坊司你不必去了。”
不去了?暗卫茫然道:“不需再保护棠公子了吗?”
“你觉得他需要本王保护么?”
天不怕地不怕,有的是本事,未必非要抱宣王府的大腿,从前那一口一句的真爱王爷,不知与旁人也说过多少回,风月场里游荡的人,信他有什么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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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就不信呗,反正你棠爷没了谁都照样快活。
又一夜,有人一百两银子进了他的房,按他的规矩,一次一位,关上房门,旁人不得入内。
玉娘是再也受不了了,宣王府一直没动静,这么下去怎么能行,若真是宣王殿下有其他相好了,无暇宠幸棠儿,那倒也不怕,就怕那祖宗前些日子在王府说了什么错话,做了什么错事,将王爷给得罪了,那整个教坊司还不都要被他连累了?
不行,保命要紧。
“来人。”玉娘一唤手下,“准备纸笔,我写一封信,你给宣王府送去。”
那信是用棠儿的口吻写的,说的是许久没见王爷,他想念至极,终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还望王爷得空的时候能来教坊司看看,他满心满眼唯君一人,日日盼君来。
玉娘把自己能想到的甜言蜜语都写上去了,可相比他本人在段景忱面前撒娇说过的,腻人程度实在及不上半分。
信递到段景忱手里,他面无表情地看完,问:“这是他写的?”
那送信的小厮跪在地上,听到王爷发问,吓得浑身发抖。
他不敢骗王爷,可掌事的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说是棠公子亲笔写的。
“回王爷……是,是棠公子写的。”
段景忱冷笑一声。
从前不是没收过他的信,他会写什么思君盼君?又懂什么委婉含蓄?满篇只有淫词浪语,看了直叫人想戳眼睛。
“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小厮抬手擦擦汗,谨记着掌事给他的任务,“王爷何时来看棠公子呢?小的回去通报一声,也好叫公子提前准备准备。”
“他叫本王去,本王就必须去?”
小厮一听这话,吓得连连磕头,“小人并非此意,王爷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小人先回去了!”
连滚带爬,那小厮走了。
段景忱冷冷看着手中书信,沉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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