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药方拍在一旁呆立着的柳和裕身上,“给你家先生抓药去,可千万别抓错了。每日一副,饭后吃,没了再来太医院拿。” “什么孩子?”柳和裕都反应不过来,抓着药方看看范太医又看看沈明安,不可思议地说:“先生,这是……安胎药?” 沈明安避而不答,只温声对他说:“去抓药吧。” 看着柳和裕进了药房,沈明安犹豫了下说:“这事还望范太医帮我瞒着点。” “好。”范太医在宫里行医几十年了,这种私事既然沈明安不说他也不会多问,但出于好心还是嘱托他道:“只是之后月份大了也是瞒不住的,要是有什么事就让和裕来太医院里找我。” 沈明安撑着伞从太医院里走出来,走了几步发现柳和裕没跟上,往回走到他身边给他撑伞,刚走近柳和裕就红着眼睛问他:“孩子是不是三王爷的?” 沈明安眉目低垂没回他,柳和裕就知道他这是默认了。 “我就知道,他一天到晚来找先生发疯。”他把手里的药往沈明安怀里一塞就想跑进雨幕里,“我去找他去!” 沈明安拽住他的手把他拉了回来,“别告诉他。” “这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先生你今天早上都难受成那样了,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陆辞珩? 沈明安失神地想起今天早上陆辞珩来找他时掐着他的下巴时的样子,陆辞珩说他表里不一、不知羞耻,说他在床上放荡淫贱,像骂秦楼楚馆里的小倌那样骂他,沈明安只要一想起那些话就连自己都厌弃自己。 更何况陆辞珩曾说过他不喜欢孩子。
第49章 范太医说安胎药要饭后吃,沈明安就强迫自己吃了点东西,饭后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忍着反胃几乎是把药给自己灌了下去,喝下去没过多久又尽数呕了出来。 反胃恶心的感觉不好受,他今天从早到晚折腾了一整天,体力过分透支,浑身都疲倦乏力,胃里有很明显的灼烧感,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外面风声雨声凛冽呼啸,狂风卷着暴雨拍打门窗,间或响起几声雷响,沈明安过了很久才有了些模模糊糊的睡意。 风雨太大,房门“吱呀”一声被风吹开了一条缝,沈明安裹在被子里刚有了些暖意,原本不想下床去关门,但本来在屋子里团成一团熟睡的小白忽然跑到了门口,对着门口凄厉地叫,抵触般弓起背脊不安地在门边打转。 沈明安不知道它这是怎么了,只得披了件薄衣下床,走到门边蹲下身去安抚它,小白被他一下一下地抚着背脊,渐渐乖顺了下来,但还是拖长尾音叫唤。 雷鸣阵阵,沈明安想把半掩着的门关上再把小白抱回窝里去,忍着晕眩去关门时看到门口有团黑影,他眼睛看不清,把门拉开了些,才发现门口站的是辨不清脸色的陆辞珩。 天边一阵电闪雷鸣,将陆辞珩脸上照得惨白,他眼中神情复杂难辨,手指握拳的关节有些肿起,身上的衣服也有几处被撕破了。 陆辞珩的样子比早晨来找他说那些话时更可怖,沈明安眼睛微微睁大,精神紧绷着,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下一刻却被陆辞珩紧紧抱进了怀里。 陆辞珩的怀抱温暖潮湿,他背后的衣服上都被雨拍打得湿了大半,像是已经在他门口站了很久,沈明安浑身僵硬地被他紧紧箍着抱在怀里,下意识地想挣开,反而被他抱得更紧,过了很久才听到陆辞珩低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当年你说我不该待在上京,那为什么要让我去西北而不是西南?” 沈明安心里一紧,一时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来回他。 “我……我想支开你,西北那边比西南离上京更远,所以才让你去西北。”沈明安违心地说出这些话,尽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没那么慌乱。 陆辞珩既然已经误会他当时是因为厌恶他不想见到他才让他去的西北,沈明安索性就编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想要含糊地带过。 但那时候陆辞珩死死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抵在宫柱上的时候用的力道太大,沈明安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种呼吸不畅、濒临窒息的感觉,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察觉到陆辞珩环在他肩膀上的手动了动,担心陆辞珩下一刻就会暴怒,有些害怕地闭上了眼。 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他身上,陆辞珩连生气愤怒都没有,他只是克制隐忍地吻在他脸上,涩声说:“沈明安,你怎么还是想瞒着我呢。” “你想让我以为老东西没有那么不喜欢我,没有恨我恨到时时都想让我死,想帮我维系我和他之间那点不绝如缕的亲情,哪怕我误会了你你也不解释。”陆辞珩声音萧索,“何必呢?老东西都已经疯了,他神智不清地喊我墨儿,还扬言说要杀了我。” 沈明安一怔,忽然明白过来他今天晚上如此反常的原因,旁敲侧击地问他:“冉墨的事情……你知道了?” “嗯。”陆辞珩情绪低沉,用尽全力把他抱在怀里,像是无家可归的人抓着最后一点光亮,用冰凉的唇去贴他的脸颊,“你说,他们没有一个人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沈明安徒劳地张了张唇,却说不出任何安慰他的话,他没再挣动,而是缓缓抬起手,笨拙地一下一下抚摸着他被雨淋湿的头发,由着陆辞珩向他索吻。 虽然没有回应他,但也没对他有任何抗拒。 “明安。”陆辞珩的唇很凉,轻柔地覆在他的唇上,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的膝盖还疼不疼?” 沈明安轻轻地摇了摇头,陆辞珩悔恨又心疼,边吻他边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陆辞珩记得,七年前他生辰那晚,他在国子监里等沈明安给他做的寿面,那时候他和沈明安的关系已经很差了,可他白日里去厨房时看见沈明安在揉面,他就以为不管怎么说,沈明安都还记得他的生辰,那碗面也一定是做给他的。 可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沈明安,后来实在忍不住就跑去厨房想找他,到了厨房却只看到揉了一半就被匆匆丢下的面团孤零零地躺在杂乱无章的桌子上。 陆辞珩在厨房里睁着眼睛等了整整一夜,到天蒙蒙亮时沈明安才从外头回来。 沈明安揉着膝盖连走路都十分艰难,还想着要到厨房来给他把没做完的面做完,可陆辞珩当时只觉得气愤,子夜已过,他的生辰都已经过去了,这面还算什么寿面。 那一日过后没几天,陆承景就下了圣旨让他去西北,陆辞珩一直怪沈明安没替他求情也没来送他,却没想到如果不是沈明安护着他,他早就已经被陆承景下狱,而沈明安的膝盖跪伤,或许根本不是不愿来送他,而是不能来送他。 他今日在沈明安的房门口几次想推门进去抱住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说,如何面对他,于是在他房门口犹豫徘徊了近一个时辰,身上都沾着外头的水汽和寒意,沈明安只披了一件薄衣,被他抱在怀里太久,冷得打了个喷嚏,陆辞珩反应过来,将他抱到了床上。 陆辞珩在床边坐下,想倾过身去给他盖被子,沈明安却想起了早上时的情景,背脊抵在床头的墙上,慌乱警惕地看着他。 陆辞珩手顿在半空中,声音滞涩:“……我不碰你。” 沈明安听了他这句话,僵硬的身子慢慢放松了下来,自己盖着被子躺了下去。 陆辞珩心中刺痛,沈明安不愿意的,他没有哪次是愿意的,陆辞珩最疯的时候是刚从西北回来那会儿,那段时间他刚知道自己之所以去西北的缘由,和沈明安的关系最僵,又食髓知味,他让沈明安跪在床上,拽着他的头发迫他张口,以此来报复沈明安,满足抚平他心中的暴虐和恨意。 沈明安喉咙口浅,陆辞珩却没有丝毫顾忌,弄得沈明安喉咙口撕裂发不出声,吃东西时连吞咽都很困难。 只有在东阳村那一次,东阳村那次沈明安异常乖顺,甚至还会笨拙生涩地回应他,可陆辞珩知道,那是因为沈明安失明后没有安全感,才会如此一反常态。 之前沈明安被他弄得狠了还会骂他或是打他一巴掌,到现在更像是无可奈何后的妥协。 甚至就在刚才,陆辞珩抱住他的时候还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瑟缩了一下。 陆辞珩在他身边躺下,揽着他的腰,手轻轻搭在他的小腹上,沈明安刚放松下来的身子忽地又僵硬起来,伸手覆住陆辞珩放在他小腹上的手,轻轻用了点力度抓住了他的手。 “明安。”陆辞珩放柔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带着些试探和讨好,“我不逼你了,你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沈明安没应,手上却卸了力,只是同陆辞珩的手一起搭在自己的小腹上,随着呼吸逐渐平缓,整个人都依赖性地靠进了他怀里。
第50章 沈明安半夜被饿醒了。 肚子里的孩子闹腾,他这几日里吃下去的东西基本上都吐了出来,睡了没多久就饿得胃疼。 沈明安动了动身子,他还是被陆辞珩紧紧抱着,陆辞珩的手从他的臂弯下穿过,将头埋进了他颈间,感觉到他的动作,脑袋无意识地蹭他。 外面雨滴有规律地落在屋檐上,沈明安懒怠地窝在他暖融融的怀里,其实并不想出门。 但实在是太饿了,饿得他头晕发慌,沈明安从床上坐起来,抱膝坐着缓了一会,放轻动作越过睡在外侧的陆辞珩下了床去找油灯。 屋里伸手不见五指,沈明安本就视物不清,靠着记忆去摸桌子,不小心碰倒了屋子里的屏风,屏风轰然倒在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 “明安?”陆辞珩从睡梦里惊醒,几步过去抱住他,见他没事才松了口气,惊魂未定地说:“吓死我了,你怎么了?” “我有些饿,想去厨房找点吃的。”沈明安咬着唇,歉意地说:“抱歉,把你吵醒了。” “我本来就没睡熟。”陆辞珩把桌上的油灯点上,眉眼柔和下来,“外面下那么大雨,你别出去了,等会又该病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陆辞珩的声音平和,见他不说话,生怕他不答应似的问:“粥喝吗?或者我去给你煮碗面?” 他的示好太明显,沈明安有些无所适从,怔忪片刻后道:“……都可以。” “好。”陆辞珩像是犯错的人得了赦免一样,欣喜地噙着笑在他额上亲了一口,“那你先坐一会儿,我等会给你端过来。” 直到陆辞珩出门沈明安都有些失神,他抽了本书来看,不知不觉看了许久,灯里的油都燃去了大半。 饿过头了倒也没那么饿了,但陆辞珩一直没回来,沈明安皱着眉看了看外面瓢泼的大雨,撑了把伞去厨房里面找他。 小厨房里灯火通明,沈明安远远就看见陆辞珩在里面忙忙碌碌,他收起伞推开门进去,陆辞珩扭头,在看到沈明安时连忙转过身来,将手背过去,偷偷地把面团往身后藏了藏,确保沈明安看不见以后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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