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安怔然片刻,而后抬头看向陆辞珩,轻声说:“先皇他对我……有知遇之恩。” 沈明安在济华寺的那些年里,因为王兴言一直在找他,所以极少出寺,他年纪小,住在寺里读书,只能靠住持的接济。 科举考试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目标,也是他的唯一出路。 当时科举殿试的文章是写分田制度,沈明安洋洋洒洒写了二十多页纸。 他写的文章见解新奇独到,制度标新立异、与众不同,打破了分田制固有的模式,在一众文章中脱颖而出。 陆承景年轻时志向远大,爱才惜才,在看到沈明安的文章时眼前一亮,当即将他唤到殿中,问他所写的制度如何实施,真正实行起来遇到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沈明安当时还没及冠,也是什么都不畏惧的年纪,只觉得十年寒窗,只为今朝施展抱负,在大殿上与陆承景一一阐述,产生分歧时和他据理力争。 陆承景嘴边的笑逐渐绽大,越听越觉得沈明安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沈明安学识渊博,为人刚正挺直又直言敢谏。 陆承景当即在殿上钦点沈明安为状元,爽朗地笑着说:“朕要开创一个盛世,要让百姓安居乐业,良田千万顷,牛马成群,不再为日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而担忧。沈爱卿,你来辅佐朕。” 沈明安应下来了,这一应就是十多年,这十多年里,他尽心尽力辅佐陆承景,教导太子。 之前陆辞珩就曾不止问过他一次,为什么偏爱陆清识。 仅仅是因为陆清识是陆承景选的太子,所以他一直当陆清识是未来的储君,若是陆承景封的是陆辞珩,沈明安也会倾尽自己所学去教他治国之道。 陆辞珩分明比陆清识更适合为君,却一直为陆承景不喜,沈明安一方面觉得可惜,一方面又觉得陆辞珩身为皇子,远离权力漩涡,去封地安安稳稳地当一个闲散王爷,未必不比当皇帝好。 “我以前总认为正统与否最重要,所以才一心想让陆清识坐稳储君的位置,但我现在觉得不是了。”沈明安微仰着头,看着陆辞珩的眼睛,指腹抚上他的脸轻轻摩挲,“上位者应该由贤能者来担当,开创盛世,百姓安居,先皇没有做到的事情,你一定能做到。” 陆辞珩心跳如鼓,就像幼时他遇到什么事去找沈明安时,沈明安总是一句话就能让他安下心来,他抬眸认真道:“我一定能做得比陆承景更好,明安,你相信我吗?” “我信你。” 沈明安神情温柔,眼中带着鼓励和一些陆辞珩不敢确认的情谊。
第63章 昨天晚上没睡好,沈明安吃完午饭就开始犯困,下午他睡在广仪殿的寝殿里,陆辞珩就在一旁批奏折。 沈明安头疼,一直没精神,也没什么胃口,只觉得困倦,连晚膳都是陆辞珩把他叫醒后哄了他好久,才让他好歹喝了些粥以后继续睡的。 他睡得昏昏沉沉,一直睡到了夜里,醒来时夜深人静,陆辞珩都已经抱着他睡在他身侧了。 沈明安动作很轻地转过身来,陆辞珩的眼睫很长,鼻梁高挺,下颌骨轮廓清晰、棱角分明,沈明安总觉得他的眼睛很漂亮,带着些淡绿的琥珀色,清亮又夺人心魄,但他的眼尾上挑,这双眸子平日里看着总有些锐利凶狠。 此时他睡着,整个人都显得温柔了起来。 沈明安钻进他怀里轻轻抱住他,手伸到了他的背后。 初夏风暖,陆辞珩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他的背脊宽阔温暖,上面却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疤。 沈明安指尖轻触这些大大小小的伤疤,心里钝钝地疼。 有一条伤疤从肩膀处一直向下蜿蜒,几乎横到了腰间,陆辞珩和他说过,这是当年在西北戎人夜袭时,他在军中被戎人砍到的,伤口深到骨头都差些被砍断。 让陆辞珩去西北,是不得已之下的举措,虽然沈明安也找杨澈托人在西北军中照看他,但战场上刀枪无眼,沈明安都不敢想,若是陆辞珩真的在战场上遇难该怎么办。 五年里,沈明安甚至有过不顾一切去西北找他的想法,但是怕被陆承景猜忌,对陆辞珩更加不利,他连信都不敢给陆辞珩写。 所幸陆辞珩虽然带回了一身伤疤,但安安稳稳地回到了上京。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这条伤疤还是又粗又长,足以见得当时的伤口有多狰狞,这般深可见骨的疼,沈明安都不敢细想当时的场景,一想到便开始心疼不已。 他掌心温柔地抚上陆辞珩的脸,倾身过去在他的脸侧落下了一个吻。 他不敢多停留,这个吻一触即分,带着无尽的心疼和他说不出口的爱意。 沈明安第一次做这般出格的事情,心跳得又快又急,屋子里很静,沈明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的,越来越响。 见陆辞珩没醒,沈明安胆子大了一点,他凑近陆辞珩,触上他的唇,蜻蜓点水般亲他。 陆辞珩的唇很凉,沈明安只会笨拙而生涩地学着陆辞珩亲他时候的样子去亲,唇瓣轻轻贴上去又很快分开,在陆辞珩的唇上贴贴碰碰,亲得毫无章法,反复几次的触碰之后,陆辞珩的眼睫动了动。 夜色昏暗,但沈明安还是能清清楚楚看到陆辞珩眼中清醒,带着笑意,里面映着的是他的倒影。 沈明安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人反客为主。 他被压了回去,仰面躺着,两只细瘦的腕子被按在枕侧,动弹不得。 陆辞珩的吻带有侵略性,吻他时却极温柔,舌尖探进去与他触碰勾缠,动作缓慢而轻柔,逐着他的舌由里向外舔舐,吻得缠绵又热烈,像是在讨他的回应。 沈明安的唇被迫张开,他渐渐喘不上气,嘴里含糊不清地呜咽着,喘息声渐重,他扬起脖子微微挣动,反倒把自己更往陆辞珩面前送了一些。 沈明安怀着孩子,陆辞珩也不敢太过分,他小心地护着沈明安的肚子,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与他额头相抵,注视着他的眼睛轻笑着说:“明安,你怎么趁我睡着的时候亲我。” 沈明安脸上一片绯红,刚刚自己亲他的时候,陆辞珩是醒着的,他移开视线,羞到不敢看陆辞珩,又有些恼,脸红到了耳朵根,带着些微喘哑声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沈明安的唇被亲得微肿,上面带着水光,陆辞珩忍不住又在他唇上轻啄了几下,眼中笑意愈加浓,“从你在我背上摸伤疤的时候醒的。” 沈明安心疼地抚上他的背,微凉的指尖沿着那条伤疤一寸寸摸过去,“还疼吗?” “不疼了,有点痒。”陆辞珩反手捉住沈明安在他背上勾火撩拨的手,珍而重之地吻在他的手心里。 手心里的触感酥酥麻麻的,沈明安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不肯让陆辞珩碰他的手,只想往自己身后藏,声音低不可闻:“我的手太脏了,你不要亲。” 沈明安的手分明干干净净的,上面没有半点脏污,在清冷的月光下甚至有些过分苍白,指节细长纤瘦,上面淡青的血管清晰可见。 幼时陆辞珩第一次见沈明安,便是这双手牵着他带他从冷宫走到了国子监。 陆辞珩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他没松开沈明安,把他的手裹在手心里捂热,或许是因为气血不足,沈明安的手大热的天里也总是冰凉。 手上渐渐暖了起来,陆辞珩替他捂手便是十分认真地替他捂手,眼睫半垂着,视线全部落在他的一双手上,沈明安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枕着陆辞珩的手臂,钻进了他怀里,仰起头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你十七岁那年生辰和我说喜欢我的时候,我不是恶心你才会那样的。” 沈明安从前总是逃避,但他今天想把这件事告诉陆辞珩,他不会表达,说不来动人的情话,尽力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陆辞珩,“我其实不讨厌你的,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好。” 沈明安主动到他怀里,陆辞珩忽然把人抱了个满怀,欣喜到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他亲在沈明安的额头上,“那你当时怎么了,是不是有其他的原因?” 沈明安迟疑许久,动了动唇,又垂下了视线,掩住了眼中的神色,陆辞珩很明显感觉到他不想说,他将沈明安的发撩至耳侧,温声说:“明安,你现在不想说的话我们就不说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好不好?” 沈明安有些错愕地看他,点了点头。 陆辞珩将他揽在怀里,手轻轻搭在他的小腹上,对他道:“但你答应我,以后你就住在宫里好不好?孩子长得快,你一个人住在宫外总是不方便,住在宫里我就能时常见到你了。” 沈明安应了下来,又听到陆辞珩说:“我每天都很想你,也很想孩子,每天上朝的时候那些老东西都好吵,仗着自己做官的年数久、岁数大,就开始倚老卖老,为一点小事都要争个不停,又都说不到点子上,然后我就想,如果是你在朝上,那我肯定巴不得每天都能去上朝见你,可我又舍不得你每天费心劳神得上这累死人的早朝……” 他絮絮叨叨地说,沈明安就一直听着,偶尔应几句。 “明安。”陆辞珩唤他,声音又轻又柔,“我好喜欢你啊,你喜欢我吗?” “你怎么不回答我。”沈明安靠在他胸前没出声,陆辞珩低下头去看他,温柔又不容拒绝地说:“你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要偷亲我?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沈明安觉得他好吵,气鼓鼓地翻了个身,过了好久,就在陆辞珩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沈明安动了动,以一个极依赖的姿势靠进了他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夜风温柔,树影婆娑,月光从窗棂洒入,落下一地明净银白的柔和光影,他们相拥而眠,屋内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满室寂静中,他说:“陆辞珩,我也喜欢你。”
第64章 自从那天沈明安说了喜欢他以后,陆辞珩连着十几天都处在一种飘飘然的状态里,恨不得时时刻刻都与沈明安在一起,但每天光是处理各地上报的大大小小的事务就让他忙得抽不开身。 雨季马上来临,益州堤坝的修葺始终是一个大问题,去岁末的饥荒死了数万人,说是尸横遍野不为过,是陆辞珩和沈明安带着赈灾粮款到了益州后才慢慢有所缓解,若是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今年只会重蹈覆辙。 陆辞珩这段时间里上朝,递上来的奏折里十封有八封讲的都是这件事,朝上人言纷纷,意见不统一,连议了好几日都定不下来。 好在陆辞珩亲自去过益州,对于益州饥荒和堤坝的问题比这些十余年都没踏出过上京的老臣了解得要清楚得多。陆辞珩详细翻看了过往几十年里对益州堤坝修建的记录,发现益州的堤坝就像是一块被虫蛀空的腐烂木头,每一次的修建都是将表面刷漆缝补,内里却依旧腐败不堪,所以往往刚修葺过的堤坝,没过几年就会再次被洪水冲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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