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扯着唇角露出一点笑,道:“皇上如今重病卧床,太子也昏迷不醒,这紧要关头,谁还顾得上那个痴傻的秦王?” 柴婉儿一拍兄长的手臂,大喜过望:“好!还是哥哥聪明!” 柴永宁被她那手劲拍得龇牙咧嘴,还得忍着,陪着笑对柴夫人道:“事不宜迟,我今天晚上就去办,娘,你支点儿银子给我,我再去一趟琼楼。” …… 夜色微浓,华灯初上,琼楼的灯笼也都次第点亮了,丝竹笙箫,来往寻欢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楼里的姑娘们也都从屋子里出来了,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红戴绿,流莺一般招徕客人。 银雪作为琼楼的花魁,自是不用这样抛头露面的,她人生得美,名气又大,多的是男人列队捧着银子来,只求能一入美人帷幕。 林奴儿守在楼梯口,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朝楼下看,台上有姑娘们在跳舞,还有吹拉弹唱,各个都使出了绝活儿,她看了一会,正觉得没甚意思,便有个丫头上来,向她道:“奴儿姐,大娘子说了,今儿晚上还是柴公子,你赶紧让银雪姑娘准备准备。” 林奴儿应下了,眼看二楼上来了一行人,打头就是那个礼部尚书的公子,她心里唾弃地想,果然是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万恶的贪官。 一边骂着,她一边回了厢房,银雪斜倚在榻边,体态风流,袖子挽起,露出一段纤细的皓腕,正在逗缸里的金鱼。 林奴儿道:“姑娘,柴公子来了。” 银雪唔了一声,人也不动,不多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那人入了厢房,一身深紫色的锦袍,头戴玉冠,风度翩翩,端的是人模狗样儿,上来就笑嘻嘻地抱住银雪,林奴儿垂下头,正想退出去,忽然听他唤道:“那丫头,你且慢。” 银雪细眉微动,看了林奴儿一眼,语气惊异道:“公子瞧上她了?” 林奴儿也是愕然,一双黑玉似的眸子盯着那柴永宁,心道,这人看着好好儿的,怎么眼神就不好使了呢?
第3章 奴儿,出事了。 银雪那句话一出,别说林奴儿,就是柴永宁也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怎么可能,我岂会看上她?” 他的表情甚是嫌弃,林奴儿心里也嫌弃,默默道,就是,我怎么会看上你? 银雪似乎觉得他这避之唯恐不及的反应十分有趣,掩口轻笑起来,眉目微弯,美人一笑,风情万种,柴永宁看得险些酥了骨头,搂着她用力亲了一口。 银雪轻轻推了他一把,娇嗔道:“你还没说叫住我的丫环做什么呢?” 柴永宁笑了,道:“这却不能与你说了。” 银雪一怔,她是十分知情识趣的,笑着起身道:“那奴家先回避了。” 她说完,自出了门去,柴永宁往榻上坐了,看向林奴儿,问道:“胖丫头,你想不想离开琼楼?若是想的话,我可以替你赎身。” 这下林奴儿实实在在地愣住了,抬起头来,不确定地看着他,谨慎地没有一口答应,而是不可置信地问道:“公子要替奴婢赎身?” 柴永宁笑起来,捉起酒杯喝了一口,道:“是啊,不过倒也不单单只是替你赎身,你出去之后,是要替我做一桩事情的。” 听了这话,林奴儿倒是不意外了,她早已过了会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年纪,这世界上的任何好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柴永宁与她非亲非故,毫无情谊,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替她赎身? 肯定是有陷阱,她警惕地想,反正她的赎身钱快攒够了,绝不能出了虎口又进狼窝。 她斟酌着道:“奴婢自幼便在琼楼长大,只是一个粗使丫环罢了,除了伺候人没有别的本事,公子这样的身份,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奴婢去做的?” 柴永宁笑吟吟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个远房表妹与人定了亲,但是她实在不愿意嫁过去,家里人也不同意这桩婚事。” 林奴儿不解道:“既是不同意,推辞了便是。” 柴永宁答道:“哪里这样简单?那户人家的权势可不是我们能比得上的,若是推辞,怕是会得罪了他们。” 轻描淡写几句,林奴儿却在转瞬之间想起了一件事,浑身上下都僵直了,一个令人悚然的猜测渐渐地浮现出来,果不其然,她听见柴永宁继续道:“你这丫环有几分神似我的表妹。” 呸!林奴儿心中暗骂,什么远房表妹,那人怕就是你的亲妹妹,结亲的人家身份比你们高,你们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这会儿却想要往外推,当中肯定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问题,柴永宁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论起家世来,比他高的屈指可数。 林奴儿再一想他早上说过的话,秦王痴傻了,皇宫里想要给他娶一门亲事冲喜,如今看来,明显是挑中了柴永宁的妹妹。 思及此处,林奴儿气得手都有些抖了,皇家的亲事,他们也敢这样胡乱搪塞,来日若出了事情,旁人且不说,头一个死的就是她! 柴永宁解释了一通,却见林奴儿垂着头,不言不语,遂问道:“丫头你可愿意?” 林奴儿依旧埋着头,低声道:“奴婢、奴婢只想伺候着姑娘,不想别的。” 柴永宁没想到会被一个低贱的婢女拒绝,登时有些气不顺,皱着眉道:“你可想清楚了?那户人家有权有势,你代我妹——我表妹嫁过去做当家主母,荣华富贵一辈子都享用不尽,不比你在这青楼里做伺候人的丫环来得好?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 打着你的灯笼找鬼去吧!林奴儿在心里暗骂,口中还是唯唯诺诺:“奴儿一辈子没出过琼楼,也没见过世面,怕……怕到时候误了公子的事情。” 听了这话,柴永宁眉头深皱,转念一想,倒也确实如此,一个青楼里长大的婢女,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小家子气,以后万一真惹了什么事情,说不得还会牵连自家,遂就此作罢。 柴永宁打住了这想法,又对她道:“今日之事,你不许往外透露半个字,若叫旁人听见了风声,我自有的是法子整治你。” 语气里的狠厉和威胁是不作假的,林奴儿的身子轻颤了一下,连忙道:“公子放心,今日奴儿什么都没有听见,只知道公子是过来听姑娘抚琴的。” 柴永宁这才缓和了表情,道:“行了,你下去吧。” 林奴儿连忙退了出去,叫来银雪入内,然后悄悄把房门掩上了,深深呼出一口气来,听着屋里头传来男女调笑的声音,又暗暗唾骂了一阵,这才走开了。 一夜过去,次日清早,林奴儿本该去伺候银雪晨起,但是她担心那柴永宁还没走,到时候两人撞见又生出什么事端来,便对一个相熟的丫环央求道:“好姐姐,我今日身子不大爽利,你能替我去姑娘跟前当个差吗?” 那丫环是个好脾气的,二话不说就应下,林奴儿看她走了,这才去了后厨,看见孙婆婆正坐在凳子上择菜,招呼了她一声:“婆婆,我来帮你。” 孙婆婆笑了,咳嗽起来,一边进了灶屋,出来时手里照旧端了一碗肥腻的肉汤,林奴儿平日里喝习惯了,今儿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柴永宁那张令人作呕的脸,险些把汤吐出来。 孙婆婆轻轻咳嗽着,问她道:“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林奴儿蹲在地上发呆,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抹了抹嘴,摇头道:“没事。” 孙婆婆咳着道:“有事、咳咳,就要说,别闷在心里,啊。” 林奴儿点点头:“婆婆,我心里有数的。” 她又问:“您去看大夫了吗?可吃药了?” 孙婆婆道:“吃了,昨天小梨去给我抓了药。” 林奴儿摸了摸她枯瘦如老树皮一般的手,道:“天气冷了,我给婆婆添置一件冬衣吧。” 孙婆婆不赞同,咳了几声才道:“你那几个钱,别胡乱用了,我去年的冬衣还在,不妨事的。” 她的冬衣林奴儿见过,都不知道多少年头了,里面的棉絮都跑光了,哪里扛得住冬日的严寒?林奴儿打定主意要替她重新添置一件,她在琼楼里长大至如今,只有孙婆婆关照她,在她心中,婆婆是比亲人还要亲的,林奴儿虽然一贯爱财吝啬,但是在这件事上,她却绝不抠门。 趁着今日早上不必做事,她去了一趟裁缝铺子,替孙婆婆订了一套冬衣,破天荒地连价也不说了,那掌柜还笑着调侃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林姑娘不杀价了。” 林奴儿脸儿圆乎乎,眼神十分真诚,笑眯眯地道:“一分价钱一分货,这是替我婆婆做的衣裳,不杀价,劳烦掌柜您替我把棉花絮严实些就好,别叫老人家冬天受了冻。” 闻言,那掌柜感慨道:“你这孩子倒很有几分孝心,放心便是,老朽自会替你出最好的活计。” 林奴儿道了谢,这才离开裁缝铺子,回琼楼去了。 接下来一连几天,林奴儿都没见过柴永宁来,想是真的放弃了,她的一颗心也渐渐放了下来,她的钱快攒齐了,在赎身之前,不想再出别的什么变故。 待入深秋,天气就越发的冷了,早起的时候能看见地上结出许多霜花,沟渠里也凝了一层薄薄的冰。 淅淅沥沥下起秋雨来,一日冷过一日,孙婆婆的咳嗽也越发厉害了,不能见风,一被风吹了,她就咳得止不住,药也吃完了,林奴儿有些着急,她咬咬牙,从坛子里又取了一些钱,让小梨去找大夫抓药。 出门时险些撞上一个人,啊呀一声,娇声骂道:“要死啊你,赶着去投胎呢。” 林奴儿抬头一看,立即笑道:“是秋玉姐姐啊,实在对不住,没撞着吧?” 秋玉打量她一眼,道:“你这急匆匆的赶去哪里?” 林奴儿张口就来:“姑娘炖了一盅燕窝在后厨,我得去看看好了没有,秋玉姐姐这一身衣裳是新的吧?真漂亮。” 秋玉听了夸,心情顿时好了不少,道:“罢了,你去吧。” 林奴儿这才匆匆离开,去到后厨,把碎银交给了小梨,叮嘱她去买药,数来数去,却少了一粒,不知在哪里丢了,林奴儿心疼不已,小梨却睁大眼睛看着那些亮晶晶的碎银子,惊奇道:“奴儿姐姐,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林奴儿低声道:“是姑娘赏的,你别废话,快去吧,婆婆的病耽搁不得。” 两人说着话,屋里头又传来了一连串沉闷的咳嗽,好长时间也不停,撕心裂肺的,小梨连忙点头,把银子揣在怀里,道:“我这就去。” “等等,”林奴儿想起一事来,道:“我替婆婆在裁缝铺子里订了冬衣,今天应该做好了,我与你一同出去。” 两人便一起出了琼楼,之后分头走,林奴儿独自往裁缝铺子去了,冬衣果然已经做好了,她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一遍,针脚细密,布料也柔软结实,确实做得很好,她捧着那冬衣,心想,婆婆这个冬天肯定会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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