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费吹灰之力, 就把任嫣儿给请了出去, 怀绿钦佩自己这个法子倒还不错。看了看呆愣住的姜元初,故意逗她,“姑娘,你要不要瞧瞧?” “……” “我、不、不要。”她有些害怕, 往后缩了缩。 怀绿把头拿了出来, 却是一小串红得发紫的葡萄, 上头还有露珠, 新鲜的很,瞧着就叫人垂涎欲滴。 她轻抚了抚心口,找了软凳坐下,“刚刚那是月牙吧……” 哪来什么大耗子,再大,哪里有那么大? 怀绿放下葡萄,握紧她的手,“姑娘,你受委屈了……” “她的话,你只当耳旁风,吹吹就过了,什么亲自求旨,荒唐至极。当年,殿下那么喜欢苏姑娘,也没见他这么做啊……”怀绿义愤填膺间,早已说了漏了嘴。 “哪位苏姑娘?”她有些不甘心,问道。 怀绿生怕她心里难过,连忙解释,“没有的事,是姑娘听错了,可千万别胡思乱想。” “好,”知道问不出什么,她也不在坚持了,如释重负道,“还好你来,要不要我真还不知道该怎么摆脱她。” “姑娘且安心罢,世间事千变万化,没有踏进王府大门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怀绿并不担心将来风水轮流转,会被任嫣儿记恨上。以自己对沈彻的了解,任嫣儿那样的人定然是做不了王府主母,从前这样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哪回见他妥协退让过? 沈彻负手站在窗子边,眼眸里那个小小的身影背对他,似乎心里头藏了许多委屈,至始至终静坐着,一动不动。 祁风从外头走了进来,他是看着任嫣儿出府的,前来给沈彻报个信。 “殿下,任姑娘已经走了。” 沈彻回过神来,走到案牍前坐下,不紧不慢,斟了热茶。 “殿下当真要娶她?”祁风向来不爱插手这些事,但从慈宁宫出来,这一路上可以看得出,沈彻很不开心。 他放下杯盏,指腹轻轻划过杯沿,若有所思。娶不娶,似乎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太后费尽心机,无非就是想拉拢这个唯一还有实权的辅政王,为己所用。 很长的沉默过后,才缓缓开口,“去查一下任诏清,还有他女儿。” “是,殿下。”终于等到这句,祁风心中高兴。并没有破罐子破摔,他还是那个从容自若,处之泰然的靖安王,一点都没变。 祁风领命离开了,沈彻从书架上取下画卷,徐徐展开。三年了,脑海里的那个人似乎已经开始渐渐模糊了,唯独这画上的丹青还异常鲜艳,一如昨日。 她穿着绯红色的劲装,纵身上马,在黄沙漫漫中驰骋。 沈彻在案牍前呆坐许久,直到窗外头月亮的清辉照进来,案上银霜一片,才收回思绪,将画卷小心翼翼收好,轻轻放入檀木画匣中,起身掌灯。 隐隐约约中,门前有个身影欲进又退。他没细看,只以为是她,心头悸动,嘴上却冷声道,“不是生气了么?怎么又眼巴巴跑来见我?” 夜色中,祁风捧着食盒,身子一哆嗦,轻唤道,“殿下……” “……” 沈彻后悔自己没早些掌灯,又太心急了,当下脸色有些难看。一时间,祁风也不知道该走该留,屋子里气氛紧促。 他没有继续开口,只是从案牍上摸过一卷书册,心不在焉地翻了翻又合上,神情自若,“查到了?” 应当是没查到的,那些人行事向来谨慎,若有什么蛛丝马迹恐怕早就被察觉了,哪里需要白费这样的精力?他这么问,无非是话中有话。 “还没有,殿下,时辰不早了,你还没用过晚膳吧,先喝了这碗莲子羹就早些歇息吧,”约莫是觉得自己怎么学都不像,心虚地补了句,“就算钦天监已经择好吉日,但咱们也不是没有机会。” 热气腾腾的莲子羹,上头洒了零星几粒丹桂,香气袭人。 “谁叫你送来的?”沈彻索性将手中书卷丢了,抬头看着祁风,眼里划过一丝怨念。 祁风什么时候有的这灵巧心思?应当是她吧,虽然表面不说,但心里总归是有自己的。 “是卑职自己要送的。” “出去……” 祁风得了怀绿的叮嘱,连同原话一句也没改,只说殿下听了会高兴,怎么反而触了他眉头? “……” 祁风恨不能脚下生风,从屋子里飞出去,刚到门口,又被沈彻喊住。 “站住。” “把这个拿走……” “卑职这就拿走……” 祁风不敢怠慢,连抢带夺般取了食盒,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出去。 “……” 案牍上瞬间空空如也,沈彻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突然很想狠狠扇自己两嘴巴子。 “怎么样?”怀绿见他出来,手中端了物件,便预感事情没成,但还是不死心问了一句。 姜元初也在旁侧,看着祁风缓缓将食盒打开,里头的莲子羹纹丝没动。 这碗莲子羹是她费了好大的心思才熬出来的,里头加了开闷解郁的百合,小火慢熬了几个时辰,手上还烫了几个火疮,疼得厉害,没想到他连看也懒得看。 她有些丧气地耷拉下目光,勉强支起一个笑容,“谢谢祁将军!” “祁将军,”看到姜元初失落离去的模样,怀绿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声道,“祁将军,你到底有没有按我教你的法子去做?” 上回,崔流萤一事,已经领教过了,可沈彻不是她,怎么又会吃了闭门羹,不应该的。 “我有……”祁风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辜,不过沈彻的心思实在难以琢磨,他跟了这么多年,也难以判定,刚刚沈彻到底怀揣了怎么样的心情。 “你还把这个端回来?是怕姑娘不够伤心吗?”怀绿气得想笑,早知如此,就应该自已去。 “是殿下让我端回来的。”祁风一脸茫然,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怎么横竖里外都要被嫌弃。 “殿下让你端走你就端走,万一他想吃呢?” “殿下既然让我端走,自然是不想吃的。”多没看一眼,怎么可能心是心非,一下要吃一下不吃的,又不是小孩。 “……” “祁将军,我突然有些担心你……”怀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是真没明白我的意思,殿下和姑娘正呕气,姑娘送去的东西,殿下自然也不会吃,所以只能假手于人……” “你怎么不早说!”祁风这下才算醒悟过来,想了想道,“那要不我再送一次……” “不用了!”怀绿没好气看了他一眼,“凉了!” 原本一件好事,就这么被搞砸了,怀绿是真的不痛快,也没有心思同祁风再掰扯下去,一路追着姜元初,往屋子里来。 昏黄色的烛光下,她拿了一只小瓷瓶,小心翼翼地给自己上药。这只瓷瓶是先前月牙给的,里头几乎见底了。她用手费力地搅了几搅,才得了零星一点,涂在伤口上。 炖炉烧得旺,手上连烫了几处,疼得厉害,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姑娘,别难过了,你也知道的,今日太后下了懿旨非要殿下迎娶那位任姑娘,殿下向来厌弃强人所难的事,更何况他心中也无这位任姑娘,是太后娘娘硬塞到他身边的,换谁能有好脸色?殿下不只是对你一个人这样,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 怀绿安慰人最是有法子,此番说辞亦是合情合理,姜元初的心里也开解了许多。若沈彻真的喜欢这个任嫣儿,那先前在马车上又怎会爱搭不理,甚至想把对方请下去。再者,若违抗太后娘娘的懿旨,后果不言而喻。 细想起来,无理取闹的那个人是自己,沈彻因为这被强加在身上的婚事而头疼不已,不体恤他也就算了,反倒怨气怨气,给他心头添堵。 “无妨,待明日,我再煨一盅薄粥,给他送过去就是。”她道,心里已经没有气了,只是脑海里不经意间回忆起那副画,还是会难过。面对怀绿欲言又止,有些事只怕是永不相问才是最好的。 他想说,自然不用她,他若不想,那回答也未必实诚。 就这样想着,沉沉地进了梦乡。夜里的时候,总觉得身旁好似有脚步声,她想睁却怎么睁不开,一直到日上三竿,枝头上的鸟儿开始喳喳叫,方才醒来。 是场好梦,不愿醒来的好梦。 床榻前的案几上,有一只崭新的小瓷瓶,上头用朱砂小隶写着几个小子,是专治烫伤的药,打开一闻,有股淡淡的清香。 看着怀绿在屋里头忙忙碌碌的样子,姜元初心头一阵暖,微微笑道,“谢谢你啊怀绿,一大早就给我备好了这个!”
第35章 “姑娘说的是什么?”怀绿走近一看, 摇摇头,“你谢错人了,这是祁将军他们带兵打仗时,常年带在身上的伤药, 宫廷秘方, 很管用。我哪里有这个?” 祁风是个直白性子, 更不会背地里做这样的关心, 况且他心里的那个人是怀绿。这么说, 那就只有沈彻了。 她把药瓶紧紧地攥在手心, 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我就知道……” “姑娘知道什么?”怀绿忙着掸灰尘,压根没空去看她的神情, 随口一问。 没等到回答,那个娇小的身影就蹿了出去, 跟风一样。 一罐粥想煨好,实属不易, 从火候到米粒的挑选,都得花不少的功夫。她不曾伺候过沈彻的起居, 但也从怀绿口中听闻一二。他不食荤, 对素食也颇为讲究, 甚至到了挑剔的地步。 端着小碗粥,姜元初心就像只展翅的鸟儿般,几乎快要飞起来。可临近那扇门的时候,她又有些犹豫了。 要是沈彻还在生气, 不愿意见自己, 该怎么办?她又不会哄人, 约莫这张脸叫他看了, 只会叫他更加生气。 她想了想,端着小碗悄悄地转到了屋子后头,那里有个小窗子,可以清楚地看到里头的一举一动,还是先看看,伺机而动吧…… 沈彻坐在案牍前,一袭紫色直裰锦袍,腰间白玉腰带,墨发高束,修长的手指落在泛黄的书页上,清晨的阳光照进来,像蒙了层鹅黄色的细纱,美得像副画。 祁风从外头进来,神色凝重,“殿下,那位任姑娘来了,非要说见你,卑职怎么也拦不住,卑职失责,还望殿下降罪。” “你自然拦不住她……”沈彻收了书页,往旁一丢,语气颇为无奈。把准王妃三个字挂在嘴边的人,他怎可能拦得住? 话音刚落,任嫣儿就领着几个家仆往屋子里来,每个人的手上都捧了一只黑漆小酒坛。 “嫣儿见过殿下,”她偷偷狠瞪了一眼祁风,面向沈彻却笑魇如花,“这些梨花酒都是爹爹亲手酿的,爹爹知道殿下一定会喜欢,所以特意命嫣儿送来,还望殿下能笑纳。” 祁风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沈彻,忍不住道,“任姑娘误会了,殿下已经很多年不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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