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云州眸色凝重,先查看了沈彻的伤势,而后麻利地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血止住了,面色瞧瞧缓和了些,可仍旧昏迷不醒。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成云州还没走,沈彻的额头就冒了冷汗,嘴里呢喃着什么。 祁风拿这样的事毫无办法,只能在旁轻唤他名字,显然毫无用处,沈彻的面容越发痛苦了,眉心几乎要拧在一起,连呼吸也变得破碎凌乱。 慢慢地,四肢也跟着晃动,无法克制,像被人生生践踏那般,开始痉挛。 成云州清楚,这是梦魇所致,再这么下去,光凭伤药是止不住血的,一旦再出血,恐怕性命岌岌可危。 “祁将军,”成云州温和开口,“须得让殿下镇静下来,否则我无法施针。” 祁风无奈,深叹一口气,眉头皱成了川字,他能有什么办法,如果可以他自然很愿意替沈彻受这份罪。 片刻耽搁不得,祁风把仅有的希望投向了一旁的姜元初,那时沈彻浅眠,她也有法子。 “我来试试……”她心里没底,但抵不过这两双热切的目光,若置身事外,倒真的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牢牢抓住沈彻的手,长吁一口气,声音绵柔,“阿彻……” 祁风、成云州两人面面相觑,再看时,沈彻似乎在努力尝试着睁眼,嘴里胡乱呢喃着什么,同样紧紧揪住了姜元初。 “不要走……”声音很轻,但能分辨出是在极力挽留。 “我不走……”她微微有些尴尬,脸颊落下一片潮红。 听到这话,沈辞的呼吸似乎变得顺畅了些,整个人也慢慢变得安静下来,像是沉沉睡去。 “成大夫……”她轻唤一声,想抽回手才发现被抓得死死的,有些语塞,无奈地低下头去。 诊治刻不容缓,成云州也没有片刻的耽误,约莫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这样略为怪异的举动,并没有影响他的施针,神色淡定,有条不紊,叫人安心。 越看越觉得彼此之间应该是认识的,可就是想不起来。 “成大夫是哪里人?”她想着问一问,兴许能记些起来。 “回娘娘的话,在下姑苏人氏。”成云州的注意力皆在沈彻身上,并没有回头看她。 一旁的祁风也只是奇怪,她为何会突然问上一句,但也没作过多的料想。 “那可是太巧了,想不到我与成大夫是同个地方的人。”她眼里微微感慨,终是回不去的姑苏,见不到的故人。 沈彻眼眸微动,喉结滚了几滚,轻呛一口,“阿茵……” 成云州的手怔了怔。 祁风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姜元初的脸白了又白,权当作什么也没听到,抚了抚沈彻的心口,一时无话。 似乎是很漫长的等待,看着成云州麻利地给沈彻裹上最后一层药布,她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试图将手挣脱开来,而这次沈彻是真的睡着了。 “卑职随成大夫下去抓药。”祁风意识到什么,迅速反应过来,跟着成云州的步伐匆匆离开了屋子。 王府里多得是仆妇,哪里需要他亲自去?姜元初知道,他是故意给自己找借口离开。 屋子里静了以来,能清楚地听到沈彻匀称的呼吸,和她自己无力紧蹙的心跳。 “你既然心里还是放不下她,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又为我做那么多事,”手腕被捏捏得生疼,也被气哭了双眼,“为什么?” “哭了……”虚弱的声音像柳絮般在她耳畔响起,沈彻微启的双眸,像荒野里的一线天光。 “没,”她胡乱揉了揉眼角,“没哭。” “因为我罚你?”他支撑着坐起身来,忍痛抬手去抹她脸上的泪痕。 为了避开追问,她稀里糊涂地点头承认,心中胆战,也不知道刚刚那番话听到没有? “你不听我解释,所以才觉得委屈,”躲过一劫,她心里轻快了许多,顺水推舟地胡缠起来,“我听闻承恩寺的佛签向来灵验,那日你又在府门口受了伤。” “我去求了这个。”她终于有机会收回手,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护身符。 “保佑平安顺遂,无病无灾。”说起佛签,她脸上虔诚了不少。把护身符强塞到他掌心,站起身来退出一步。 他不属于自己,她告诉自己。哪怕已经成婚,有了顺理成章的名分,她也觉得远,像隔了条鸿沟。 吧嗒轻声,明黄色的护身符被丢到地上,沈彻微动手肘,不费吹灰之力,而后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盯着她。 真把他当成三岁孩童了?骗骗那些痴汉倒是可以,还想拿来骗自己? “你做什么?”她没想过他敢这样做,护身符沾染了尘土不吉利,她连忙蹲下身去捡起,掸了掸上头的灰尘,宝贝那些护在掌心。 再不轻易给他了。 “纵然不信,也该敬重些才是,”舒展不开的愁容,“怎这般对待?” “光是京都,庙宇就不下三百座,来来回回香客那多,你说灵验,菩萨保佑得过来吗?阎王会同意吗?” “……” 好像不是一回事,可听着也不是没道理。 她细细品了这话,真真气上心头,原来是他拿自己当孩童。 “求佛求得本就是自心,”她试图同他争辩着什么,一抬头,声音怯懦了下去,“算了,我自己留着。” 沈彻猛觉心里被戳了一下,隐隐地疼,看着她离开背影,紧了紧拳头。 类似承恩寺的遭遇,从来都不是第一遭。天底下,想摘他脑袋的人多了去了,人人都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殊不知还未近沈彻的身,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真没什么可担心的。
第57章 沈彻病情已稳, 她也不用在旁守着,自讨没趣。 怀绿见她回来又惊又喜,承恩寺的遭遇仍旧心有余悸,好在都能平安无事地回来。唯一担心的, 就是沈彻恐怕会动怒, 单看神情来说, 应该无事发生。 可手上捏着的那枚护身符, 又让觉得怀绿觉得事出不妙。这两个人自成婚之后, 时常吵架, 明明记得先前不是这样的。 不敢问。 “娘娘, 方才丁管家传话来说,你姑苏的亲友要前来探望, ”怀绿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也以为她在孤身独处王府, 听到这消息会高兴上好久,“这是她们写的信。” 没有准许, 她们自然进不得王府,只能用这种方式先开口, 过问姜元初的意思。 能真正开心的事, 的却不算太多。 谁料, 她听后竟有些恍惚,神情冷淡,呆呆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没写过一封信回去, 躲也来不及。 “奴婢也不知道, 可殿下名声在外, 娶妻是大事, 京都自然也有姑苏的人,约莫就是这么传过去的罢。”怀绿想了个还算合情合理的缘由,也看出了她的担忧,“娘娘有心事。” “我不看,烧了吧。”她瞟了一眼上头的字,是续弦姜氏写的,倍感无趣。 姜氏念过几年书,她的字迹,姜元初认得。 当初为了几两碎银将她卖给人贩子,更不能忘。 “娘娘,要不还是看看吧,兴许是什么急事呢?”怀绿忍不住劝了一句,纵然有什么心结,躲也不是个好法子。 她缓缓接过,没有片刻的犹豫,将它投进了浓浓的火光中。书信遇火,很快烧成了灰烬。 “能有什么急事?”她平静地笑笑,目光苦楚。 从来不闻不问,是因为知道她身份已今非昔比,才眼巴巴凑上来,想攀一攀情份么? 怀绿听懂话中之意,已猜到了八九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原以为,这事里这么过了。岂料,第二日天一明,才梳洗,外头就有仆妇急匆匆进来回报。 那仆妇是外院的,若非紧要的事,也不能如此莽撞。姜元初事感不妙,心中已有打算,抿了口清茶,眸子平静。 “张嬷嬷在府里有些年头了吧,怎么还这般莽撞?!”怀绿一见她那模样着实来气,因为主子性子好,一个个都没了规矩不成? “启禀娘娘,府门外来了个人,说是娘娘的亲眷。”仆妇神情为难,心里多了几分顾虑,毕竟是沈彻亲选的王妃,得罪不起。 “张嬷嬷有话不妨直说。”秀气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容,没有一丁点的慌乱。 “太傅府那头老奴也是见过几面的,不是那熟悉面孔,以为是听了风声想得便宜的,便叫小厮打发了去。谁料,她们竟能将娘娘样貌长相说了个八九成,这会子那几位还在府门口守着呢,老奴不敢随意做主,这才想前来问来娘娘的意思。叨扰之处,还望娘娘恕罪。” 外头也有风声在传靖安王妃是奴籍出身,祖籍不详,有不少胆大妄为前来攀亲戚的,皆抱着侥幸心理,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毕竟这个靖安王妃是个好脾性,纵然被识破,也不会受罚。 一个个削尖了脑袋往里头崩,张嬷嬷等也早就见怪不怪,只是这回尤难定夺,逼不得已才回了话。 一恍神,杯盏跌落,浸湿了大半的桌面。姜元初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阴魂不散。 见她犹豫,怀绿挺身而出,冷哼道,“张嬷嬷糊涂了,这外头充数的人你见得还不多么?别的不提,靖安王妃是她们想见就能见的么?若再赖着不走,便差人去报官。” “我去瞧瞧。” 靖安王府地处繁华的京都,没有不透风的墙,多耽误一刻,迟早会传到沈彻的耳朵里。承恩寺一事让她长了记性。 乌漆大门一开,涌现几个女人的身影。续弦的继母和她女儿姜巧颜,以及贴身的几位婢女,背着厚重的包袱,衣裙上沾染了不少尘土,风尘仆仆的模样。 像是看到了金光闪闪的聚宝盆,姜氏头一个蹿出来,双眼发直,上下打量了姜元初。许久未见,原先的瘦骨嶙峋早已不见,改头换面,取而代之的是华丽高贵的打扮。生得好看,稍加修饰,便足以倾城。 京都贵妇也是听人说说,姜氏一辈子没见过,不由地咂咂嘴,但不敢近前,用手装模装样擦了擦眼泪,“我可怜的小元初啊,为娘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姜巧颜被母亲在手上轻捏了一把,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扮牵挂模样,“姐姐,你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妹妹好想你……” 许是被她面无表情的威严震慑到,姜巧颜也知道,眼前站着的姐姐身份早已非比寻常,再不是自己可以随意使唤和欺负的了。看看她身上穿的,再寻常的衣服,做工也比自己身上的要好过千万倍,眼睛快红得出了血,心里很不是滋味。 甚至歪理地想,如果当初被贩卖掉的是自己,那会不会王妃的位置是不是就是自己的了?什么好处的都叫她得了。 但现在也不晚,只要想办法近得了靖安王的身,后头的事慢慢再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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