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自己预判失误,也不会遭此下场,没理由让无辜之人跟着送命。 为首那人目光变得有些异样,上下端详了几眼,冷哼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吗?当真以为自己在靖安王的心里有多少份量,自然是先杀了你们,再去要他狗命!” “杀了他,你们一样不能活,”她用手往山崖下一指,“那些都是殿下的人,你们走不出京都的。” “我有个好法子,可以让你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成这件事。” 为首的人惊了,赵潜和后头赶来的鲁朔也惊了。 着实太不像话了。 想在临死前,亲手把她先宰了。 鲁朔想。 “靖安王同我们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你……”为首的人被她的荒唐也逗笑了,“也恨他么?” 她这么做,无疑是在下一步险旗,只要怀绿能顺利放出求救的信号,在祁风人等赶来之前,尽可能地拖延时机。 “你们不就是想要他的命吗?结果能成,又何必问缘由?”她的目光如炬般在他们当中打量起来。 为首跟着的那位,瞧着特别眼熟,像是在那里见过,可身形却又不是自己认得的人。 “我在这里。” 恍然间,道路的尽头奔来一匹高头大马,沈彻手拽缰绳稳坐其间,目光好似一柄短刃,锋芒毕露。 “不是要取我性命吗?” 说出第二句,那帮人还没回过神来,以为是梦。鲁朔赵潜当即就认了出来,更没想到他来得如此神速,顿时斗志昂扬地高呼,“殿下!” 她穿着一系素衣未施粉黛,站在马车的前头神情镇定,表面瞧着没什么大碍。沈彻只一眼就发觉了衣袍下战栗的身躯。 很害怕。 可也不敢轻举妄动,瞧着情形,自己处于劣势,并没有十成的把握。 不敢冒这样的险。 为首的知道今日恐怕难逃一死,一个跃步将姜元初反扣在手,剑刃直逼白嫩的天鹅颈,渗出点点血丝。 车驾里的怀绿听到沈彻来,便知道增兵到了,下马车一看,才知道是沈彻单枪匹马一人。 祁风并没有赶到。 “一命换一命,”有了人质在手,为首的语气也猖狂了不少,“沈彻,想要她活那拿你自己的人头来换。” 心扑通扑通在胸腔里跳跃,姜元初看向脖颈间的剑刃,那上头映出自己的脸庞,眼尾微红,神色凝重。 刀口在轻轻摩擦,温热的血热缓缓流淌过她的肌肤,滚烫腥甜。 恐惧惊慌让她几近崩溃,却也想在临死前拿命试试,沈彻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不用,杀了吧……” “……” 鲁朔赵潜再次傻眼,完全不知道这二人之间在玩什么乐子?反正自己听不懂。 为首的也傻眼了,沈彻这么说,也就意味着自己手里捏了枚毫无用处的弃子。可弃子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 他心下一狠,微微凝眸,看着被扼住喉咙的姜元初,轻轻地划开刀子。 “殿下,卑职救驾来迟。”杂乱却又规整的马蹄声踏破山谷,祁风一袭玄色劲装乘风而来,怒目灼灼,身子一屈长剑当下挑飞两个。 恍然间,姜元初只觉有道剑光直直朝着自己脑门奔了过来,无法动弹只能闭眼。 一声嚎叫,身后那人直直坠地,双眼瞪天,没了动静,额头中央是一支羽箭。脖子上的禁锢被松开,伸手一抹满掌心的血。 来得急,连弓都没摘。他心里没底,全靠赌,赌自己能不能一箭致对方于死地。 赌成了,可在那眼眸分明看到了失落和疏远。 羽箭质轻,稍有风动,后果不堪设想。 她面如土灰,呆在在原地,看着两帮人打成一团,听着祁风大喊着说通通拿下,怀绿推着她的手腕自己却什么都听不见。 增兵一到,那帮人就成了瓮中鳖,结局已定,负偶顽抗罢了。 二十七人全部生擒,无一逃脱。都是些陌生的面孔,沈彻也觉得好笑,来来回回,每年都要换上一批,仿佛就等摘了他的人头,领赏金买米下锅。 一个个急不可耐。 祁风迅速盯了一眼,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形,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庄仁?!”他不敢确信,但当对方缩了缩脑袋的时候,祁风便知道自己没认错。 庄德的事,刑部呈过折子的,沈彻要求公事公办,有罪伏法,沈叙当时听了自己的,满口答应,但不知为何就被耽搁了下来。 刑部每日主审卷宗颇多,而又事关靖安王能躲则躲,躲不掉的也就拿诸事繁杂搪塞了过去。 谁也不想趟这浑水。 庄仁出现的理由就充分了,一来给自己兄长报仇,二来经过数年的溢价,沈彻这颗人头已经是富可敌国。 那帮人见了他,如同见了尊行走的金菩萨。 沈彻转了目光,眉头微皱,没说一句话。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回的王府,沈彻没搭理他,祁风押送刺客直奔刑部去了,怀绿倒是说了几句,是些安抚的话。 没有用处,还是很怕。 走到进了沈彻的屋子,她才赫然转醒,扭头就想跑。 “站住。”他拦住去路,连同怀绿在内,屏退了所有人。 仗马寒蝉,连一根绣花针落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脖子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就是有道红红的沟壑,看得沈彻愧心难平,手伸到半空,她毫不犹豫地转头躲过去。 “去那做什么?”他悻悻地垂下手,出门前应该多问一句的,若自己迟到一步,这条小命还能保住吗? 尤其看着她自信满满地同对方斗智斗勇时,真的觉得她娇憨得可爱。都是亡命之徒,不杀人,别人就要杀他。 连这样的人,她以为道理是能讲通的。 “吃酒。” 明知故问,去寺庙不去进香,又能做什么? “……” 剑眉微蹙,他略为退步,寻思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分明是故意这么回答的,心底的无名怒火一下子就蹙了上来。 “我在这里等了你三个时辰,”他目光灼灼,“要不是问起,根本不知道你去了承恩寺。” “不能去么?”她反问。 “鲁朔张潜是我亲手挑选出来的良将,身居要职,不是叫你随意拉去送死的。你若没有自救的本领,就安分在府里待着。你死了不大打紧,地狱多个魂魄,可连累了旁人,就算有十条命也抵不上……” 果然,他心存芥蒂,是来兴师问罪的。她也受伤了的,被人挟持的时候那样害怕,也不见得他说句宽慰的话。脖子上留得刀口,他看不到吗?还是装作看不到。 “要罚便罚,何须多言。”她的心彻底凉透了,垂眸看向冰冷的地面。 “你倒是识趣,那就去外头跪足三个时辰,从今往后不许再踏出院落半步。”他将话重重地摔下,拂袖背身去。 很近,伸手就能碰到他,姜元初却这么远,而且毅然决然地走到院中,朝着屋门的方向重重一跪。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自己一意孤行,她知道不该这么做,可就是听不得沈彻这般训自己。 又想起他那时漠然的神情,她清楚地开始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是个替代品,还是个短暂的。 祁风捧着姜汤从外头进来,见了这一幕,去留两不是。送姜汤是怀绿的意思,想让他借机进来瞧瞧发生了什么。 也不用问了,就知道这两人又吵架了。只是她惊魂未定,这样做始终有些不妥当。 “喝点姜汤吧……”他听命于沈彻,有许多事也都爱莫能助,只能最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拉她一把。 “多谢祁将军!”她道了谢,却没有伸手去接。万一叫沈彻看到,恐怕会殃及无辜。 祁风没再坚持,来得路上怀绿千叮咛万嘱咐了的,见她身子并无大碍,便也没多说什么。 “殿下,山上阴风大,喝点祛祛寒邪。”姜汤往桌上一摆,热气腾腾。 沈彻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在冥思苦想些什么。近来朝中事务繁多,祁风已然见怪不怪。 刚想离去,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喘息,连着后头的书架也跟着晃了晃,却见沈彻脸色苍白,昏躺在血泊之中。 “殿下……”祁风的心揪到了一起,从承恩寺回来的时候还好端端的,这摊血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回答,夜风穿过窗子,四周静悄悄的。 “来人,快传府医。”祁风一时愣神,才想起来囔着嗓子冲到门外。 沈彻先前屏退了左右,院子里空空的,只有跪在地上的姜元初,茫然的神情中带着一丝焦虑不安。 仆妇不能及时传话,祁风不得不动身自己去请,可总不能沈彻独自一人留在冰冷的地上,想了想,也顾不得许多,“殿下受伤了,娘娘快去瞧瞧,卑职去请府医。” 两个字如同闷雷般在她头顶炸醒,夺步冲了进去,四下寻找着沈彻的身影。昏黄的烛光下,宣纸上那一抹新鲜的艳红格外刺眼,屋子里弥漫着厚厚的甜腥味。 鲜血淌出好大一片,沈彻无力地躺靠在书架前,双手垂地微微喘息。 伤口在右臂膀,溪流般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姜元初不敢鲁莽行事,看着干着急,又眼巴巴地盼着祁风回来。 “阿彻,我在,”声音如鲠在喉,“再坚持一会儿,大夫马上就来了。” 不想在意,还记恨着他的绝情,偏偏就红了眼眶,连着心口也赌得慌。 在府门前受的伤也有些时日了,以为他伤得不重,哪里想过会这样? 她回想起路上那幕,那支羽箭是沈彻空手掷过来的,没有张弓。 紧急时刻,由不得他做太多的准备。很显然是奔着直取对方性命去的,难免手劲过猛,才致旧伤复发。 回忆起来,好像忘记什么重要的细节。怀绿的穿云箭才放出不久,沈彻就来了。 没有一匹马能有这样矫健的蹄力,恰恰意味着,沈彻应该很早就来了,很有可能跟了一路。 没领情就算了,倒说些有的没得给他添堵。姜元初觉得自己真不算得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也想到沈彻果断放弃自己的举动,心又骤冷了下来,反反复复,无比纠葛。 “让我瞧瞧。”成云州的声音从外头踏了进来。姜元初一愣从怀里让开沈彻,眼睁睁看着他被祁风扶搂着上踏,没了可亲近的机会。 成云州步子总是很轻,上回也没听见声响,而且动作温温柔柔的,遇事沉稳,不急不躁。面对失血如此严重的沈彻,也能临危不惧。 记忆中好像有这么一个人,说话温声细语的,可除了越来越沉痛脑门之外,姜元初回忆起的,只是一张白纸。 后脑勺那一棍,让她忘了很多事,连阿娘都是费劲气力才想起来的。很多记忆都佚失了。偶尔也会记得一些,但头痛欲裂,也就不在自讨苦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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