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听不懂了,先前不是夸她饭菜做得可口么?怎么翻个脸就不认人了?再者,为什么要牵扯到阿娘呢? “想听实话,是吗?”他眸色渐渐黯了下去,如深渊般凝视着她,将她逼推到墙角。 她紧紧抱住瓦罐,退无可退,惊恐不已。 “很难吃。”声音像从地狱爬出来般阴冷,身上拢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将彼此间隔得很远。 “真的很难吃吗?”她看了看怀里的栗子,瓦罐的滚烫已然毫不在意,仰起头来,泪眼斑驳,不解道,“我知道自己学艺不精,可你为什么要迁怒要到阿娘身上?你难道就没有阿娘吗?”
第54章 沈彻如何嫌弃自己她都不怨, 可唯独阿娘不行。阿娘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任何人都不能羞辱她,包括沈彻在内。 姜元初不知道,这句设身处地再寻常不过的反问,竟然会激怒了他。 手中的瓦罐被砸到地上, 发出清脆的声响, 碎片同栗子散落在地, 狼藉一片。 他红着眼, 额角青筋爆起, 五指死死擒住细嫩的脖颈, “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母妃永远是沈彻这辈子的遗憾和痛点, 偏偏她不知道,不经意间重重踩上一脚。 她被掐得眼泪横流, 喉咙里根本发不出声响,就连摇头也颇为费力。 “我母妃如何, 你们有什么资格混说?”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沈彻面目狰狞好似困兽, “不如你们都下去陪她?” 泪水缓缓趟过那颗美人痣,她没了挣扎的气力, 安安静静等着赴死。 可沈彻突然把手松开了, 悻悻地背身去。得了喘气的机会, 她猛呛几口,瘫软在地,脸色发白心有余悸。 “出去。”阴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胡乱将地上的栗子搂了一些在怀, 支撑着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屋子的声响祁风也听得清楚, 本想着进来瞧瞧, 但一看到沈彻的神情, 也生怕自己添乱。这会子看她出来,方才松了口气,若无其事,也只当不曾看见她。 瓦罐的碎片划破了掌心,血滴顺着地面蜿蜒蛇行,比起来心里才痛。 怀绿刚起身,正四处寻找,看见她拖着疲惫的步伐,狼狈不堪地从外头进来,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疾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脸上有斑驳的泪痕,手中捧着几颗黄松松的栗子,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 “娘娘,你去哪了?奴婢到处好找。” 支撑不到榻前,她双膝一软,重重栽倒在地,仅有的几颗栗子哗啦啦地滚了出去,不见了踪影。 强忍住的泪水一下子翻滚了出来,她发了疯一般扑到在地,双手胡乱摸索着。 地面留下斑斑点点的血迹。 “娘娘!”怀绿惊呼一声,说什么也要将她拽起来,可实在敌不过她的气力,只好在劝,“发生什么事了?你快说啊!” 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眼里也只有栗子。好容易找到一颗,捧在掌心,像失而复得的珍宝,破涕为笑。 “这栗子可甜了,他怎么会不喜欢,怎么就不喜欢?” 怀绿眼皮一跳,果然还是因为沈彻。 “他没有不喜欢,他只是不喜欢你,”怀绿一直在想该怎么劝说,眼下不失为一个好时机,索性也不阻挠了,任由她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哭得天昏地暗,“你做的所有事,他都看不到,更不会心疼。” “娘娘,心里有人的,永远不可能取而代之。” “以后离他远远的,好不好?” 怀绿蹲下身去,拍了拍她肩背,将她拥在怀里,“过了今日,不许再为他掉一滴眼泪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死心眼,到底能不能走出来? 巴掌大的脸上早没了血色,又受了惊吓,双目像一摊死水,呆呆的。 门口有个身影探了进来,歪了歪脑袋,逮住地上栗子就扑了过去,怀绿还没来得及说话,月牙就塞进了嘴里。 “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哥哥又欺负你了?”月牙的病还是同从前一样,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心智还不如一个八岁的孩童。 “月牙乖,快去把昨日那个白胡子老爷爷请过来。”怀绿用手比了比长长的胡须,“姐姐给你买糖葫芦。” 这样的窘态,还是不要叫她多瞧才好,痴傻的人是管不住嘴的。成婚三日就受了冷落,传出去免不了又是一顿风波。 听到有糖葫芦吃,月牙二话不说,唱着小曲,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怀绿松了口气,看见榻上的姜元初,双眼紧闭,神情痛苦。 “在下可以进来么?” 门外头一个清亮的嗓音,让怀绿回了神急忙走到门口,用手在嘴上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轻声。 “奴婢眼拙,敢问阁下是……” 王府来来去去的庞杂人等向来很多,但这是内院,能进来这里的外人除了府医,怀绿想不起还有谁了,但又不确定。府医是有几个,那都是上了岁数的,从来也没听过说还有位如此俊朗年少的府医。 “在下是朗先生的徒弟,姓成名云州,朗先生今日抱恙,特意命我前来给王妃诊脉。” “这不妥当……”怀绿当机立断拒绝,又将纱帐垂了下来,谨慎道,“先生稍候,待奴婢去问过殿下。” “正是殿下的意思。”成云州面色平静,语气温和。 怀绿也有些讶异,这是给一个巴掌再给一个果子吃么?幸而她听不见,否则恐怕又会动恻隐之心。 上回沈彻难得请了女大夫,结果就被絮叨了很久,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别的暂且不论,光是耳根子清净这一点,就足够了。 没有人会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假传沈彻的口谕,怀绿正在犹豫,内室突然响起了一阵燥咳,听着很严重。 “那便有劳成大夫了,这便请。”无论如何,这身子是不能再拖了。 “娘娘醒了,”有外男在怀绿没有撩起纱帐,“大夫来诊脉了。” 纱帐里头缓缓伸出一只手来,肌肤胜雪。 “不知道王妃能否露脸以便在下诊断?” 望闻问切,摆在首位的面诊尤为重要,恁是再高的医术,没有面诊的参照,也不敢妄下定论。 可这似乎又不合乎规矩了。 “好。”糯糯的一声,听得成云州耳根子微热,抬了抬头。 纱帐掀开,里头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泪痕未干,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容,冲成云州点点头。 听到声音的时候,姜元初就觉得不太对劲,等纱帐一掀方才看清这位大夫的真面容,有些吃惊,但也没说什么。 成云州搭手探脉,原本平静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姜元初没有察觉,怀绿倒看得一清二楚,当着面也不敢多问,生怕问出个什么好歹来。 三个人心照不宣,无一开口。直到成云州起身走到外头,怀绿才敢跟上去,悄悄问,“成大夫,我家娘娘的身子可有大碍?” “师父先前有所交代,若脉象同昨日一般,便按从前的方子继续服用,无需改动。”成云州脸色一滞,并未将实情全部说出口。 郁火困结于胸,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可解铃还须系铃人,任何名贵的药材都抵不过舒坦的心境。 说了又好像没说,怀绿有些生气,皱了皱眉,“成大夫不妨有话直说。” 今日的状态分明就比昨日差了许多,脉象哪里会一模一样? 成云州浅笑,“不知王妃平日里都有些什么嗜好?” 怀绿想了想,又摇摇头,“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 “京都人杰地灵,山川秀美,不妨多出去走动走动,”成云州道,“又何必将自己拘困于小小的庭院中。” “成大夫的意思是……” 好像听懂了,但又不太明白,再想问对方已经走远了。怀绿折回屋子,看着尚且等自己回话的姜元初,愣了一下神,突然想到了什么,“娘娘,你今儿起那么早是为了给殿下烤栗子?” 她点点头。 枉费了自己一番心意,以为他会象征地吃一口,可惜了。 “那手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光凭送栗子,哪里就能引来沈彻那么大的火气? “是瓦罐的碎片,我没拿稳摔了,”她眼神一躲,“没什么大碍。” 手上的伤可以这么解释,但脖子上那道鲜红的指印呢?还好成云州来的时候,把它给遮住了。 “是我出言不逊,中伤了殿下。”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娘娘说了什么?”怀绿追问道。 “我问他……”越回想越发觉得刚刚的却太过分了些,也难怪沈彻会生气。 “问了什么?” “我问他,是不是没有阿娘……” “娘娘,你疯了!”怀绿脸上截然是一副吓破胆的神情,“娘娘不知道吧,而今的太后并非是殿下的生母,殿下的生母淑妃娘娘早年间病逝了,那时殿下正驻守关外,得到消息后匆匆赶回京都,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怀绿替她捏了把冷汗,如此说来,沈彻已经仁慈了不少。 她是真的不知道,太后同他吵得不可开交,也只以为这母子间有什么误会,却没想到有这样一段痛彻心扉的过往。 像是悟到了什么,她掀开锦被就要下榻,被怀绿一把按住,看出来她的心思,“姑娘是要去找殿下么?奴婢以为话一旦说出口伤害就已经造成,与其这样,倒不如让殿下一个人静静。他定然也知晓你是无心的。” 她没有坚持,双手垂放在腰间,呆呆望天。 “娘娘总这样也不行,待你身子缓和些,奴婢带你出去转转吧……” 成云州说的一点都没错,她这病是心病,压抑太久,应该出去散散心,看看不同风景。 她提不起半点兴趣,想着那时沈彻的神情,挠心挠肝般繁闷,早该想到的,怎么可以说出那样伤他的话? 自成婚那日的不欢而散,沈彻就搬回了旧居,一步也没踏进门。成日里伏案操劳朝中之事,似乎已经忘了成婚这门子事。 旁人以为沈彻呕心沥血,废寝忘食,但姜元初知道,他这是在生自己的气。 路过偏门的时候,看见里头赫然坐着的清瘦身影,沈彻也刚好抬头看向外头,两人目光交错,对视了瞬间又很快低下头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屋子里头没有旁人,祁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有机会跟解释些什么的,但看到他那副寡淡的神情时,她怯步了。紧了紧身上的阔衫,往外头走去。
第55章 承恩寺是京都里现存的五所皇家寺庙, 前来朝拜的都是各府夫人和贵女。 藏匿在半山腰的寺院,四周古木参天,虽已至深秋,但依旧青翠挺拔。朱红色的院墙, 庙顶琉璃在朝霞的沐浴下熠熠生辉, 远远望去如浮云剪影, 庄严而沉寂。 这儿寻常百姓进不得, 故而清净许多。这次进香只带了怀绿一人, 也有两个护卫, 让他们在山下等着, 没有浩浩荡荡的仪仗,庙中主持以为她是寻常的贵人, 并未过多叨扰。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2 首页 上一页 47 48 49 50 51 5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