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来的时候,香案上的香还是新点的,如今已经快燃尽了,也没能到半点沈彻的消息。 是还在昨晚的气,故意将她遗忘在这里么? 林妙云从外头端了香茶进来,见此情形笑眯眯道,“抄了一上午的佛经,手都酸吧,王妃快吃杯香茶,这会子太后娘娘正小憩呢,你也暂且歇歇。” 真要把她这手抄费了,到时沈彻盘问起来,吃苦头的肯定是自己,薛采乐的下场她是见到了,也不想做第二个。 听这话的意思,沈彻已经走了,至于是去了皇上那里还是出了宫,她不知道。 心中失落不已,但眼下的礼数不能忘。 “多谢林尚仪。” 她轻扫了一眼面前的瓷碟,里头盛着各式各样的糕点,模样小巧精致,惹人喜爱。小心翼翼捏起一枚,用手托着,生怕有碎屑落在佛经上。 她是真的饿了,但也不敢吃太多。生怕叫人笑了去,只吃了两枚小点心,呷了口茶,稍作休整后继续抄写。 可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坚持了小半个时辰,头晕眼也花,看了看窗子外头,静悄悄的半点动静都没有。 怎么还不来? 她咬咬牙,鼻子一圈,眼底似有温热游走。 在屋子一待就是小半日,前面还有林妙云陪着,后来连她也走了,只剩孤零零的一人。 刚要起身,太后在两个宫人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进佛室。又不紧不慢地在佛像上了香,敬拜过来,方才将目光落到姜元初的身上。 案牍上的宣纸已经垒了厚厚一沓。抄佛经最是费心力的,稍有不慎落错笔,前头那些也会功亏一篑。没想到她竟然一声不吭咬牙坚持下来了。 “累了吧,过来歇歇。”太后在一旁坐下,手中把玩这佛珠,脸上似笑非笑。 “回母后的话,不累,臣媳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抄好了。” 抄好就回去,她可不想留在这里,傻傻地等着太后把对沈彻的怨愤撒在自己身上。 “不急。你且过来,”太后嘴上不说,“这样不停不休你哀家会心疼的,要是彻儿问起来,也没法子回话。” 哪里就那么容易放她走?就要她知道,靖安王妃的位置可不是光有皮囊就行的,可好借此警训沈彻,得知进退懂割舍。 “是,臣媳遵命。”她有些无奈,可也毫无办法。 “你替哀家捶捶背吧,也好活络活络筋骨。”太后说得轻描淡写,姜元初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尤其是抄了这么久的佛经之后。 已经就要站不住脚跟了。 还不知道,过后等来的又会是什么?
第52章 慈宁宫外头, 沈彻头也不回地往宫门的外头走去,祁风追上他的步伐,小声道,“殿下……” “王妃她……” 太后是什么用意, 谁人不知道, 当真要把她留在这里, 不管不顾, 真的妥当吗? “留她说几句话罢了, 用不着大惊小怪。”他停下脚步, 环顾四周, 果不其然墙角树根有几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如果自己贸然进去,强行将她带离, 恐怕才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新册封的靖安王妃,底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料太后也不敢胡来。时辰一到,还不是会把人完好无损地放了, 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殿下就不怕太后娘娘会同王妃提起苏姑娘的事么?” 苏文茵永远是他的心头大忌,提不得。倘若将姜元初知道了更多的真相, 又或者…… 祁风不敢想下去, 将如果定夺交与沈彻。 这事沈彻也想到了, 太后的手段卑劣,从不显山露水,若想利用此事离间二人,他并没有十成得把握肯定她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这事真实存在, 越解释, 只会欲盖弥彰。 眼下似乎进了一盘死局。 有些发愁, 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有下落吗?”时隔多天, 沈彻第一次这么问,他不怕姜元初恨自己,倒是更怕太后会先一步找到苏文茵。 如此一来,事情恐怕就没那么好办了。 “没有。”祁风依旧摇头。 “回府。”他片刻也不想在此地久留。 姜元初挺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给太后敲肩捶背,并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一切。 “哀家从前是不是见过你?”太后娘娘突然眼眸一亮,凑近她的脸庞瞧了瞧。 “你长得很像那位……” “是苏姑娘。”林妙云回了一句,笑得有些难看。 “对,可不就是她么?简直是一模一样,小时候,哀家还抱过她咧,”太后娘娘叹了口气,“妙云啊,哀家怎么很久都没见她来了?” “娘娘又糊涂了,苏姑娘已经失踪很多年了,”林妙云知道这是个坑,但也没办法帮姜元初,只能顺着太后的用意说话,“殿下命人找了好久,仍旧一无所获,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是哀家口无遮拦,你不要放在心上,”太后娘娘演得收好意戏,将她千疮百孔地心又放在火里烤了一遍,“从前彻儿是很喜欢那位姑娘,可如今他娶了你,想来是要下定决心对你好的。” “母后放心,臣媳也定会同殿下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的。”装糊涂的本领她也不差,见招拆招,只当是听不懂。 太后这么做,显然是为了羞辱和激怒她,但这件事她不是头一回知道,已经习惯了,脸上更没有任何的波澜。 如此反应,叫太后的心里又凭添了几分恨意。 “瞧瞧哀家当真糊涂了,你们能放下过去,相敬如宾自然是好的,只怕你心存芥蒂,”太后娘娘挽住她的手,拍了拍,“哀家知道是你个好孩子,可当真能够接受一个心里早有人的夫君么?” 表面上问的是话,姜元初却清楚,太后娘娘要的是立场。是想要自己投入阵营,一起敌对沈彻。 “臣媳如母后所想,既已成亲,便也是下决心放下了过去的一切,他会对臣媳好的,臣媳相信他。” 女子嫁人不就是图夫君对自己好么?那个位置真的没那么重要。 以为能等来什么解气的回话,这好像说了又没说,太后活生生被噎得不轻,气得急呛几口,连忙吩咐妙云掌茶。 “罢了,哀家累了,你且退下吧!”知道拉拢人心无望,也不敢明目张胆使手段,太后闭了双眸,挥了挥手。 她轻吁一口气,想着能离开这里,浑身也轻了不少。谁料刚走出几步,便又被叫住。 “且慢,把你方才抄的佛经拿来给哀家瞧瞧。” “是。” 哪里有这么简单,她开始有些无助,把仅有的希望投向林尚仪,但显然对方是太后的人,对她的求助几乎视而不见。 抄写的佛经被递了上去,她乖乖候在一旁等待。初时太后的脸上没有太多的神情,待翻到最后,直起身子,哆嗦着手将纸通通挥到她脸上。 “你写得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 她脊背发凉,胡乱从地上抹起一张纸,瞧了瞧,那上头有许大不敬的话,掺在佛经里头,很是突兀,是有人刻意添加上去的。 可这些东西分明就离开过自己的手掌心,她胆子再大也是惜命的,怎么可能在这上头做文章,太不合逻辑。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哪里由得她解释,太后身旁的宫人已经将她按跪在地上。 “母后,臣媳冤枉,这不是臣媳写的,绝对不是,”她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疏离着可能会遗忘的纰漏,摇头辩解,“方才林尚仪一直都在臣媳身旁,她可为臣媳作证。” “林尚仪,你可有亲眼瞧见我写这些?” “回太后娘娘的话,婢子的确不曾亲眼瞧见,但期间婢子给王妃添了果茶,有离开过片刻,那时可有发生些什么奴婢就不得而知了。”林妙云有些心软地看了她一眼,不敢违命,将先前的交代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姜元初,你对皇家不敬,该当何罪?” “此事绝非臣媳所为,臣媳亦无力自证清白,但请母后将那位举证臣媳有罪的宫人找出来。”她身子骨娇小,说出来的话却是铿锵有力,惊得在场之人无不震撼。 “你当这哪里,衙门升堂的地方么?难道哀家还会冤枉你不成!”太后一口咬定此事就是她所为,只是没想到她胆子竟然这么大,敢公然挑衅自己的威严。 “没有做过的事,臣媳不会认,”她脑海中又细细过盘一遍,仍旧找不出半分破绽,心灰意冷,“母后要罚便罚。” “你!”太后气得直咬牙,将桌子拍得很响,厉声道,“放肆!” 林尚仪不由地替姜元初捏了把冷汗,太后固然惧怕沈彻,可面子上向来做得周到,恐怕不会为了区区小事出头。这是有苦头吃了。 “太后娘娘息怒,想来这也是王妃的无心之失……”林尚仪到底是太后身边的人,什么情境该说什么话清楚的很。 “哀家念你是初犯,又适逢大喜,宫里亦见不得血腥,你去外头跪着,不跪满三个时辰,不得起身。”说罢,甚为惋惜地叹了口气。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她清楚的很,知道执拗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束,索性不挣扎了。 已经是深秋了,再华丽的慈宁宫也早失了春色,一片凋零。 她咬牙,挪移发麻的双腿跪了下去,台阶下不知何时多了碎石,一下子簇进皮肉里,疼得她浑身冒冷汗。 疼,像被人用刀活生生剔开,从里头取出骨头。 她的身子摇摇晃晃,眼前的宫殿出现了重影,闭了闭眼,天旋地转。 “王妃,不然你进去同太后娘娘说句软话吧……”林妙云从殿内走了出来,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心里不是滋味。 “用不着,我能坚持住。”话里小小的倔强。 太后等得不就是自己的求饶吗?她同沈彻之间的较量,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决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林妙云无奈地摇摇头,同一旁的宫人使了个脸色。 消息传到沈彻耳朵的时,马车刚驶出宫门不远,祁风听到身后有宫女扯着嗓子大喊,甚至都没过问沈彻的意思,赶忙停了马车。 祁风认得她,是慈宁宫里头的。 宫人气喘吁吁跑上前,看了看掩得严实的车帘,没有紧皱,“祁将军,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祁风也跟着一紧。 “王妃不知道说了什么,惹怒了太后娘娘,这会子正被罚跪呢!” 似乎比想象地要更严重些。马车里头,沈彻的脸阴沉地可怕,祁风以为他没有听清,用手搭了搭帘子,预备听从他的示下。 “殿下……” “回府。” 充耳不闻,语气冷淡地让祁风也摸不透了,心情复杂,应了声是,上了马车。 那宫人是受了林妙云的差遣前来通风报信的,本以为沈彻至少会多问一句,没想到竟如此漠不关心,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悻悻转身回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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