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连摇摇头,被恐惧笼罩的身子微微蜷缩。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凤眸微眯,冷静了不少,伸手抵过她下巴,“事已至此,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要好好活下去,而我只要这张脸,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语气冰冷,眼里甚至有一丝厌恶。 她闭了闭眼,泪水在脸庞上盘成两道浅浅的沟壑,缓缓地落下。 “所以,你一定要好生保管好这张脸。”五指间力道厚实,仿佛要将所有恨意揉进她骨子,而后活生生地碾碎。 明知道会等来这样的答案,也早做好了准备,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还是那样残忍。 救她出深渊的是他,推她入深渊的还是他。 沈彻甩袖出了门,只留她在屋子里静静地坐着。红烛高照,她却觉得骨子里钻进了一阵生冷,把整个身子埋进锦被里,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怀绿同祁风两人本在外头的院里守着,看到沈彻黑沉脸出来,便知道情形不妙。 “娘娘,好端端地这是怎么了?”怀绿紧步进屋,上前撩开锦被,见她发丝凌乱,整个身子微微发抖,“发生什么事了?快别哭,大喜的日子不吉利。” 见是怀绿,她再也忍不住了,紧紧地扑到怀里,嚎啕大哭。 “为什么要这么做?”连拳头也没气力握紧,绵软地在怀绿的背上敲了几敲,很快又自责起来,“我为什么要问?他就不能骗骗我?” 听见这话,怀绿也很是后悔自己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给她,深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后背,“不值得。” “他娶我,是因为我和她容貌相似,我就是一个影子,是一个替代品。” 泣不成声。 “娘娘,你哭成这样他也不见得会难过自责,到头来伤得是自己的身子,得不偿失,又何必呢?再者,你已经是靖安王妃,是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入了册的,谁也不能把你从这里赶出去,往后的日子,荣华富贵,吃穿不愁,再不会像从前那样,连活下去都要费好大的劲。”见她这般失魂落魄,怀绿的心也揪在了一起,“图什么不好,非要去图一个人的真心?” 哭声渐微,她坐直了身子,用手背抹抹眼泪,轻轻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和月牙都会好好陪着你的,”怀绿松了口气,扶着她重新躺下,捏好了被角,“姑娘睡罢,把这些不开心通通忘记掉,明早还要去宫里觐见皇上和太后娘娘。可千万别把眼睛哭肿了……” 她险些就忘了这事,按照习俗,成亲第二日须得叩谢隆恩。可刚刚闹成这样,也不知道明日又该如何面对? 怀绿扶着她躺下,往香炉里添了香,吹灭喜烛,放下纱帐。等她怀绿出了门,她才又睁开眼。外头月色正浓,风吹过瓦檐沙沙作响。 再也没有回来过,天明的时候,半边床榻还是空空的,仿佛先前的欢愉都是假的。
第51章 沈彻依旧没有进屋, 她穿戴齐整后上了马车,才知道原来对方早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应该等了挺久,也没有催她。 “进宫之后无需多言,跟在我身后便好。”他起先开了口, 伸手摘掉了她肩上的一枚落叶。 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也心照不宣, 安安静静地在他身旁坐下。马车缓缓前行, 她转头看了眼, 又很快收回目光。 该说些什么好呢?但昨夜一事, 仿佛又将她推远了。 随着宫门越来越近, 沈策的脸也一寸一寸地黑了下去, 若非必要,他今日也不会来。 以现在势如水火的局势, 多说一句,他都觉得浑身难受。 太后同样也是十分难受, 没能把自己的人安排进王府,反倒还受威胁, 这个太后做得真当憋屈了些。 但见到沈彻的瞬间,依旧看不出一丁点的厌恶, 笑容慈祥没得说。 她牢记清楚, 只是乖乖地跟在沈彻身侧。进宫之前, 已经将礼节反复练习了几遍,尽管旁边有许多眼睛盯着自己,但也没觉得有多惊慌。 “儿臣携荆妻给母后请安,愿母后福如东海, 寿比南山。” 声音里透着一丝阴冷, 笑容却要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旁人还当真以为, 这两人有多母子情深。 “臣媳给母后请安, 愿母后身体康健,福泽延绵。”不卑不亢,语气娴静,异口同声。 “好好好!乖孩子!都快起来罢!”太后也不含糊,亲自上前将二人搀扶了起来,笑容慈祥,和蔼可亲。 太后把二人的手拉在了一起,“阿彻,你父皇的在天之灵,也定会保佑你们夫妻恩爱,儿孙满堂。” 厚实的掌心握了上来,她本能地缩了缩手背,脸上笑意只增不减。 “彻儿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太后的一句话,让她回了神,“别看他平日威风凛凛的,但在哀家眼里至始至终都是个孩子。他若是对你不好,哀家替你做主。” 她还记得上回进宫的情形,听过许多刺耳的话,如此转变,未免也太快了。 “臣媳多谢母后。” 拿捏不好该回什么,那就不回,恭敬谢恩总不会错。 沈彻早听出话里有话,不由地将她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哀家从前对你是有些成见,那也是因为见多了覆车之鉴。哀家做母亲的少不得总会多些顾虑,你不要放在心上。阿彻心性纯正,哀家只是怕他遇人不淑。后来哀家想通了,你可千万不要埋怨哀家……” 她不傻,太后话里有话,又怎会听不出来?就是在如何回话上犯了难。 “母后忧心了,人是儿臣自己选的,有什么后果儿臣自己担,母后的教诲儿臣从不敢忘。” 没想到沈彻会替她挡话,原先的算盘也落了空,太后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干笑道,“哀家瞧她可是越瞧越欢喜呢,可要好生对待,若受了委屈,哀家拿你是问……” “母后放心,儿臣一定好好待她。” 明明是温馨的谈话,姜元初却觉得,这两人都恨不得能互相掐死对方。 “哀家有几句话想单独同她说,”太后似笑非笑,“彻儿不会介怀吧?” 猝不及防。 这是姜元初没想到的,两个人之间的较量,竟然能把自己扯进来。看来裴夫人先前千叮咛万嘱咐的,一点都没错。 皇宫凶险,莫说伴君如伴虎,就一个太后娘娘就足够难缠了。 “母后请便。”沈彻脸上没有任何波澜,袖口的拳头紧了又紧。 自己同太后娘娘并未有任何的交集,有什么话又非得单独说?姜元初跟在其后头,简直是百思不得解。 偏偏沈彻顺了意,那自己更无话可说。 穿过宽阔的大殿,走进一扇窄门,太后领着她进了内室,佛香扑面而来,她对眼望去,神龛里头摆了一座小小的佛像,案几上摆了些贡品,佛珠,经书等物。 应当是平常太后礼佛的地方。 “哀家近日新得了一卷佛经,不知道你能否帮着抄写一遍?”太后说着从里头找出一卷,经书有些年头了,卷面已残,但里头的字迹能清楚辨认。 是妙法莲华经。 慈宁宫自有人专门抄写经书,怎么如何就轮到自己?她不曾念过几年书,写得簪花小楷算不得好看,恐怕到时候又要惹事端。 但又不能推辞,只得先答应,再找法子脱身, “能替母后抄写经书是臣媳的福分。”多说多错,她也学着惜字如金。 “是个好孩子,哀家让妙云给你准备纸笔。”太后点点头,很是满意,当即就命人吩咐了下去。 太后一走,她就开始捯饬起了经书,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总觉得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佛室内静悄悄的,林妙云捧着文房四宝从外头进来,瞧见姜元初的瞬间也是一愣。先前听说靖安王要娶妃,太后为了此时还伤神了很久,没想到竟然是她。 比起宫里皇上身边的妃子,她算不得惊为天人,哪怕是穿了王妃的冠服,也没有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像是藏在深闺中好好呵护着的姑娘,温婉亲切。 就是不知道上回的事,她记不记仇。今时不同往日,以她靖安王妃的身份,若要给使绊子抬眼色,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自己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疼。 沈彻的人,莫说自己,连太后都不敢明着怎么样。 脚步一滞,姜元初显然也认出她来,习惯性地想起身,方又想起数日以来裴夫人的教诲,在宫中行事理应不卑不亢,合乎身份规矩。 “王妃,纸笔到了,”林妙云走到案牍前半蹲下,“让婢子替你研磨罢……” 薛采乐的事未必是她由着做的,但事因自己而起,沈彻又下了死手,难保不她记恨。 她微微颔首,心中苦笑了一下。进宫见礼还没来得及奉茶就被叫来抄写佛经,恐怕也就只有沈彻的人才有这样的待遇了。 墨香在砚台里缓缓散开,她在纸上落笔,由浅入深,一字一画都写得极为小心。 屋子里十分寂静,只有风吹过枝页和研墨的声响。这个王妃的来头,林妙云听过一些,但靖安王向来挑剔,先前不明白光是样貌相似,怎么就入得了他的眼。 而今离得近了才深觉,这个姑娘光坐着什么话也不说,就让人瞧着欢喜,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哪个男子瞧了不心动,他沈彻再无欲无求,可也是个男子啊! “王妃的字,是婢子见过的里面写得最好的,想来在这上头费了不少的心血罢!”林妙云实在藏不住心头的欢喜,忍不住夸赞。 虽说她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可在宫里待久了,早就学会了如何在个个主子之间周旋,这里并没有其他人,也难得说句不违心的话。 “让林尚仪见笑了,我自幼喜学笔墨,不过是熟能生巧。” 惜字如金,再多的话,她也不想说。在这里,她的颜面就意味着沈彻的颜面。 沈彻同太后如今是什么样的立场,她又怎么会不清楚。明面上瞧着是让林尚仪陪着自己抄写经书,谁不知道这是特意找来盯着自己的。 口风实在太紧,林尚仪微微有些尴尬,但也挑不出差错,只得继续低头研磨,时不时地看向她提笔的手,粉雕玉琢,白里透红。 她抄写得不快,经书又很厚,抄写完一遍,恐怕天都要黑了。这还是不要紧要的,已经很久没握笔了难免生疏,几页下来,整个胳膊酸得几乎要抬不起来,小半个身子也麻得厉害。 但看林尚仪也没有要去通报太后娘娘的意思。 她轻轻将笔搁下,用手揉了揉胳膊。 “婢子该死竟忘了时辰,”林妙云忙放下手中墨棒,站起身来,双手往裙上拭了拭,“王妃且稍候,婢子去取些果茶。” 林妙云走了,她才有机会站起身来,轻轻踩了踩发麻的双腿,小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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