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不屑。 “殿下可以不来的,妾身更没有拿刀子胁迫殿下。” 她漫不经心地回上一句,又把沈彻气得肝疼。 真的就不能好好说话了。 “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皇嫂……”沈彻突然停住,打量了她一眼,“有这样的心思跟我扯嘴皮子,看来你真的没病。” 她强忍住泪水,紧抿住嘴唇,一言不发,垂眸看着衾被上的刺绣鸳鸯渐渐模糊。 沈彻微叹一口气,流转的目光停留在她那殷红色的掌心。 新干的血痕。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姜元初偷偷地把手收拢。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你知不知道,皇嫂她旧伤初愈,又受了风寒。这些年她一直过得不好,身子虚得很,比起你,她更需要大夫。” 到底还是及不上那抹白月光。 她的心头被狠狠地刺痛,“那殿下就更加不用来了。” 本想找个台阶,趁机说上几句软话,谁料又被怼得哑口无言。 沈彻走了,也带走了身后头跟着的大夫。怀绿奔进屋,看着已经仰卧在榻上的人儿,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小脸更是红灼地可怕,抬手一试,十分烫人。 “娘娘这又是何苦呢?哪怕与殿下闹得再不悦,也不该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更何况现在还怀有身孕。” “死不了。”她无力地喘息,悠悠地吐出几个字。 再怎么倔强,也抵不过身子的实诚。这阵冷风后劲太足,头疼还不算,甚至还干呕起来,满嘴上酸苦味。 所有的府医都在苏文茵的榻前,纵然京都有不少的医馆,却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起初还神志清醒的她,显然已经有昏厥的征兆。 走不开人,去外头请的大夫,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 忽然之间,紧闭的窗格开了一道缝隙,外头传来成云州的声音,“怀绿姑娘。” “成、大夫?”怀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上前开窗,看到了躬身半蹲在窗下的成云州。 漆黑的夜,白茫茫的雪,阴风刺骨。 “成大夫怎么来了?”怀绿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又喜又惊。 “我听说娘娘病了,就想过来瞧瞧,”成云州的身上披着不少的雪花,脸冻得通红,目光焦急地往里头探望,轻声细语道,“放心吧,我来的时候,没有发现。” “成大夫怎么知道的?”怀绿一头雾水,但想到娘娘有救了,也顾不得这许多,忙道,“奴婢这就去开门。” 院子里的几个丫头婆子被支开,怀绿开了侧门,将成云州迎进了屋,几乎是喜极而泣,“成大夫来的真是时候,这大半夜,娘娘又病得这么凶,奴婢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别怕,没事的。”成云州一面说着,一面将身上沾满雪花的氅衣脱了下来,在火炉前烤了烤,生怕将寒气过给姜元初,这才急急地进了暖阁。 “娘娘……”他轻轻唤了一声,看着那张几乎成枣红色的小脸,心揪在了一起。 榻上昏睡的人,缓缓睁眼,就连呼吸也灼热地很,“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她的手抬在半空,“我想回姑苏,想见阿娘。” 成云州微微蹙眉,接住将要垂放下的手腕。他不说话,僵着一张脸,怀绿在旁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身。 女子怀胎就意味着半只脚进了鬼门关,加之身体孱弱,病来如山倒。 “怀绿姑娘,按照这药方去抓一副药,武火熬个几滚,要快。”他不敢下太重的药,更怕药性峻烈会伤及腹中胎儿,就连写药方时,手都是抖的。 怀绿有些犹豫,这屋里并没有旁人,若是支使了婆子去,必定会叫沈彻发现,可娘娘尚在昏迷中,也害怕成云州会有别的心思。 成云州是个聪明人,很快看出了她的担忧,起身走到门口道,“我不能离开太久,待药熬好之后,趁热给娘娘喂下,捂出微汗便好。” 怀绿刚想说些什么感激的话,一转眼就看到他脚下斑斑点点的血迹,“成大夫你的伤……” 不敢想他是费了多大的气力。 “我没事,”他揽了氅衣遮住,很自然地将积雪踢散,“照顾好娘娘。” 汤药的苦涩一下子就钻入了鼻子,她闻了这味,只是将脑袋往旁躲,甚至想伸手来推。 怀绿看了心急,握住她的手,哄小孩那般安抚道,“娘娘,喝了这药,咱们就回姑苏好不好?” 她点点头,半眯着眼,笑了笑,“好。” 汤药下肚,她身上冷意驱散了不少,昏昏沉沉一夜到天亮。 怀绿端着汤药从外头进来,见她气色好转,这才放心。 “成大夫来过?”也没喝上一口,闻着味道就认得。 怀绿有些惊诧,本不打算说的,知道再也瞒不住,“是殿下的意思。娘娘可觉得身子舒坦些?” 这话,糊弄旁人兴许可以,但她心里跟明镜似得,知晓怀绿的良苦用心,不忍拆穿,只是点头,“舒坦多了。” “殿下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是最疼娘娘的。”这话说出来,连怀绿也觉得有些凄凉。 苏文茵回来了,旁的不说,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谁人看不出来?若是能离开这里,也是好的。 她轻抿了一口,药味苦涩难以下咽。 怀绿贴心地递上蜜饯,“娘娘想回姑苏么?” 虽然是沈彻的人,可她也从未防着,微微颔首,“想,我连做梦都想回去。” 可也只是想想罢了,爹爹已经续了弦,新夫人不是个好惹的。若真回去,也就意味着要同沈彻彻底了断,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爹。 始终还是狠不下心。 “可是已经回不去了……” 沈彻不是给过机会,是她自己要留下来的,无论如何,都认了。 “娘娘不用这般消沉,京都干冷,姑苏的气候宜人些,更适合养胎,若是想去,便寻个借口,先离开这里。”怀绿打心眼里不忍看到她在这里受这样的委屈。
第66章 外头的雪已经停了, 橘红色的暖阳给雾蒙蒙的大地披上了一层霞光。 姜元初轻咳几声,看向窗外。院内枯枝上停了只通体漆黑的寒鸦,扑着翅膀,叫声凄凉。 “也不知道她身子怎么样了?”?她喃喃一句, 似乎想到了什么, “怀绿, 你扶我起来, 我要去看看她。” “娘娘, 你身子才好些, 可别这样折腾了。”怀绿心疼地看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庞, 小声劝着。 她不依,怀绿不肯扶, 就自个儿挣扎着起身。 “娘娘,你还是别去了……” 沈彻在那头衣不解带地守了苏文茵一晚上, 要是叫她瞧见了,那该有多伤心。 “我这个位置本就是她的, 若她身子康健,殿下心里宽慰, 将来我肚子里的孩子也能舒坦些, ”她自己也没想到突然间会把这一切看得云淡风轻。 要去的, 不仅要去,还得去瞧瞧她那边可有缺什么的。 别的不敢送,但冬日里,手炉一定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娘娘, 这只手炉你自己都舍不得用。”怀绿看着她往里头添炭火, 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也没多说, 只是淡淡一笑, 悉心地给手炉裹上绣花套子,踹在怀里。 出了门走几步,便远远瞧见水榭外头围了不少人,有丫头婆子,也有手提药箱的几位府医,有些是陌生的面孔,每个人神情凝重,紧张兮兮地盯着那扇门。 姜元初走上前,挑了个最外头的府医,轻声道,“怎么回事?” 那府医见了她,赶忙躬身,哆嗦道,“回娘娘的话,苏姑娘她、她怕是不行了。” 这话也将姜元初吓得不轻,变了脸色,“昨日回府时,不还是好好的么?” “小人也不知道,昨夜给苏姑娘把脉,脉象平稳,可清早起来突然就这样了,”府医瑟瑟发抖,眼里满是惊恐,“为今之计,也只有耐心等李大夫出来了。” 以为只是干咳,哪里想到会这样? 话音刚落,面前镂空板门被人从里头一脚踹开,木头的碎屑飞了一地。沈彻提着李大夫的衣襟,将其狠狠拽推在雪地之中。 李大夫上了年纪,腿脚本就不稳,被沈彻这么一推搡,直接就起不了身。众人无不惊骇,更不敢上前搀扶,生怕惹祸上身。 “若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也都别活了。” “废物,都是写废物!” 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眼里冒着红血丝,身上尽是杀伐之气。丫头婆子们跪了一片,个个垂着头,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成云州呢?!去把成云州找来!”沈彻好容易逮到了一点希望,忙拽住一旁站着的祁风,扯着嗓子怒声催促。 她也被吓得不轻,一不留神,打翻了捧着的手炉。大块的炭火灼伤了细嫩的皮肤,顿时冒起一个大火泡。 疼得直冒冷汗,上前揪住他的双袖,“殿下,你冷静些……” 屋里什么状况,她不敢想。但看到沈彻这副几近发了狂的模样,就知道先前的府医说得不假。 雪地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小跑而来,神情凝重。像一阵风,同姜元初擦肩而过,直直地奔向暖阁。 沈彻也想跟,成云州转过身来推住他,冷着面孔,“病人需要静养,还请殿下在外头耐心等候。” 真不敢让他进去,以现在失控的情绪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一来不利于自己诊脉,二来若真诊出了什么,也能不受影响,对症下药。 成云州一进去,姜元初也跟着走了进来。 苏文茵嘴唇青紫,双眼紧闭坐躺在青雀的怀里,地上是一瘫黑漆漆的血迹。 “皇嫂……”她看了看尚在把脉的成云州,轻声道,“是我。” 听到声响,苏文茵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突然有了精神,左右瞧见沈彻不在,更是大胆些,拼尽全力坐直了身子,推开成云州的手。 成云州一愣,他才搭上,根本没探到脉象,更没太多的底数。但瞧脸色,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也遵循了苏文茵的意愿,静静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元初,你来了,”苏文茵挤出一个笑容,显然有些力不从心,“你们不用白费力气了,我这病是好不了了。” 往日的娇花破碎成了一副残败的模样,要看快要凋零。 姜元初握住她的手,安慰道,“皇嫂千万别这么说,你要相信成大夫,他的医术哪怕在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一定会有法子的。若是哪里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她却摇了摇头,“真的不用。” 姜元初一头雾水,看向旁边不动声色的成云州,“成大夫,你快瞧瞧罢。” “这世上最好的医术也抵不过她一心求死,”成云州面色平静,低声道,“娘娘你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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