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 徐映月神秘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地方之后,叶蓁瞬间愣住了。 她没想到,徐映月会带她来御花园。 时值孟春,御花园里柳枝摇曳,春花渐次吐露新芽,隐隐还有梅香浮动。对面飞拱桥旁的小径上空,飘着一只色彩斑斓的春燕纸鸢。 但因放的人不得章法,纸鸢没飘一会儿,就又跌下去了。 徐映月一面拉着叶蓁往那边走,一面道:“听说民间孩童换春衣这日,都会放纸鸢庆贺。本宫这几日身上不爽利,就劳烦皇妹代本宫,陪大皇子玩一会儿了。” “皇嫂不舒服?”叶蓁立刻收回目光,便要去为徐映月诊脉。 徐映月嗔了她一眼:“小日子来了,身上有些倦怠而已,不妨事。” 她们正说着话,一个身穿朱红色圆领锦袍,头戴金冠的小郎君走过来,拱手朝她们行礼:“母后,小姑姑。” 来的小郎君正是大皇子姜毓。 姜毓今年六岁,是宣帝膝下唯一的子嗣。他虽叫徐映月母后,但却非徐映月所生。姜毓的生母,是宣帝从前府里的宫女,那宫女在生下姜毓后,没过多久便病逝了。 徐映月弯下腰,替姜毓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道:“你小姑姑最会放纸鸢了,让她陪你放吧。” 姜毓立刻去看叶蓁。 徐映月轻轻推了叶蓁一把:“去吧。” 叶蓁便牵着姜毓,欢快跑过去放纸鸢了。 其实早在八岁之后,叶蓁就不玩纸鸢这种东西了,但如今宫门深深四角天,除了纸鸢,也没别的东西能玩儿了。 先前宫人们放了许久,都没能放起来的纸鸢,一到叶蓁手上,瞬间变得听话起来,不一会儿那只色彩斑斓的春燕,便飞到了天上。 宫人们顿时喝彩叫好声不断。 姜毓是宣帝膝下唯一的子嗣,平素一直被教导要有皇子风范,是以他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但归根结底,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玩开了之后,便渐渐露出孩童的天真活泼出来。 “小姑姑,高点,再放高点。” 谢沉霜今日入宫见宣帝,经过御花园东边时,便听到了墙后的嬉闹声。 他转过身,就见那头的天上,飘着一只春燕纸鸢。 谢沉霜面露惊讶,竟然有人在宫中放纸鸢?然后,他就听见了姜毓活泼欢快的声音。 谢沉霜:“……” “谢大人。”前面引路的宫人,见谢沉霜停下了,便看过来。 谢沉霜收回目光,径自去见了宣帝。 而隔着一堵墙的叶蓁,压根就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谢沉霜,正从墙那边经过。 徐映月坐在亭子里,见叶蓁也玩的一团孩子气,无奈笑了笑,便任由她们闹去了。一直到快用午膳时间,徐映月才将他们姑侄叫回来。 姜毓将线轴递给宫人,叶蓁却接了过去。 姜毓以为叶蓁还要再玩,便也没说什么,可他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宫人呀了一声。姜毓回头,就见叶蓁将风筝的线扯断了。原本飘在湛蓝天空的春燕,顿时飞向了更广阔的天空。 “小姑姑,你怎么把它放了呀?” 叶蓁蹲下身子,眉眼灵动同姜毓道:“纸鸢不就是用来放的么?既然你玩够了,就该还它自由了呀。” 姜毓认真想了想,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夜里,宣帝来徐映月这里时,两人闲话家常时,无意说到了叶蓁学规矩礼仪,以及放风筝一事。 宣帝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蓁蓁自幼在民间长大,性子烂漫洒脱,朕也不愿拘着她。只是母后那边想不偏不倚,给曦歌的,也要给蓁蓁,而曦歌学的礼仪规矩,便也要让蓁蓁学。” 宣帝其实并不认同太后的做法。 在他看来,叶蓁能被找回来已是万幸。且她流落民间十五载,脾气秉性皆已定下了,何必非要用礼仪规矩拘着她。她是姜国最小的公主,让她自由自在的也无不可。 但太后出身高门,将女子当仪态万方奉为圭臬,他也不好说什么。 徐映月与叶蓁投缘,见宣帝也这般想,便忍不住道:“陛下,那您帮蓁蓁想想办法吧。” “朕能如何帮她?”宣帝将书翻了一页,随口道,“从前宫中倒是有学堂,适龄的公主们,可以去学堂进学。但如今宫中并无适龄进学的公主,若为蓁蓁单独开,只怕回头,那帮御史们的奏折,就摆在朕的御案上了。” 这话提醒了徐映月,她侧身道:“眼下大皇子不正在进学么?” 宣帝翻书的手一顿。 徐映月见状,便又加了句:“大皇子一人进学,想必十分孤单,有个人陪着也是极好的。” 宣帝没拒绝,但也没说好,徐映月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又过几日,宣帝得了闲,去太后宫里闲坐时,正好碰见了叶蓁。 叶蓁乖巧站在太后身边,行起礼来已是有模有样了。但她的那双杏眸,已然不复刚回宫时那般灵动了。且从前她喊他皇兄,声音脆生生的,而如今那声皇兄里,只剩下疏离恭敬了。 宣帝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兄妹分开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团聚了,却要这般疏离。 宣帝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到那晚徐映月说的话,回去思索再三后,便召了谢沉霜入宫。 去传话的内侍不知内情,只说是陛下急召。谢沉霜匆匆入宫后,宣帝却丢给了他一份奏折。 还是一份奏请告老还乡的奏折。 上奏之人是孔老太傅,亦是谢沉霜昔日的授业恩师,去岁谢沉霜不在上京那一年,亦是孔老太傅暂替谢沉霜,为大皇子授课。 如今谢沉霜归来,孔老太傅便上书说他年事已高,希望宣帝能准他回乡。 宣帝道:“太傅言辞恳切,朕已经允了,日后还由你为毓儿授课吧。” 谢沉霜是姜毓的开蒙之师,如今孔老太傅辞官回乡,由他继续为姜毓授课倒也无不可。只是—— “陛下将后话一并讲完吧。”谢沉霜并未立即应允,而是淡淡道。 “你知道,朕刚找回了流落民间的皇妹。” 谢沉霜垂下眼脸,举手行礼:“臣恭贺陛下。” 宣帝看着他,意有所指:“沉霜啊,你知道朕想听的不是这个。” “但臣要说的,只有这个。”谢沉霜站在那里,眼睫微垂,神色寡淡。 宣帝知道他的脾气,遂身子前倾,同他好声好气商量:“反正你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干脆将朕的皇妹也一并教了吧。” 饶是谢沉霜一贯冷静自持,也被宣帝这话惊诧到了。 姜曦歌顶了这位真公主的身份,那么这位真公主应当与姜曦歌同岁,谢沉霜提醒宣帝:“敢问陛下,公主今年芳龄几何?” “十五啊!” “那陛下觉得臣教公主合适吗?” “合适啊。”宣帝答的理所当然。 谢沉霜提醒他:“陛下,公主芳龄十五,不是五岁。” “朕知道啊!”宣帝答的义正严辞,“又不是让你单独为她授课,毓儿也在呢!再说了,抛却你们相差七岁不谈,你与朕情同手足,朕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有何不妥的?” “何处都不妥。”谢沉霜不愿意,“请陛下收回成命。” “沉霜,你不要这么无情嘛。”宣帝从御案后站起来,一面同谢沉霜走过来,一面同他道,“朕也实在是没法子了,朕这妹妹流民民间十五载,刚回宫时,还会甜甜叫朕皇兄,如今一堆礼仪学的,与朕说话就透着一股子疏离。你知道的,天家骨肉亲情本就稀薄,朕不想这个妹妹,日后也同曦歌这般冷淡。” 宣帝已走到了谢沉霜面前,他拍了拍谢沉霜肩膀,语气里带了几分恳切:“沉霜,你就帮帮朕吧。” “若是旁的事,臣自当为陛下分忧,但此事不行。”谢沉霜垂眸,依旧不为所动。 宣帝气的直瞪眼:“谢沉霜,你这人怎么这般无情?” “若陛下执意如此,那就请陛下为大皇子另择良师。”谢沉霜神色肃冷。 宣帝正要再说话时,但见殿外有人朝这边行来,他想了想,道:“行吧,屏风后的桌案上有几篇文章,你去帮朕誊抄一下。” 谢沉霜饶过屏风去了。 他刚走,便有内侍进来,道:“陛下,小公主来了。” 叶蓁本是行五,但姜曦歌顶了她的身份,如今她是姜国最小的公主,所以众人都称她小公主。 “让她进来。” 没一会儿,一身鹅黄裙子的叶蓁,便从殿外进来:“皇兄,您找我?” 屏风后的谢沉霜提笔蘸墨,正欲落笔时,听见殿外的女声时,他手腕猛地一抖,笔尖的墨吧嗒砸到纸上,晕开了一团墨渍。 宣帝知道谢沉霜的脾气,他劝不动他,索性便让叶蓁试试。 宣帝走到叶蓁身侧,压低声音,同她道:“是这样的,朕为你寻了个太傅。但是这位太傅觉得,你亲自同他说,方才显得有诚意。所以你自己同他说吧。” 叶蓁:“?!” 什么太傅,架子这么大?! 而且太后已让人教她礼仪了,宣帝怎么又给她寻了个太傅?她哪能学得来这么多东西啊! 叶蓁还没来得及拒绝,宣帝已扭头道:“沉霜,出来吧。” 听到这两个字时,叶蓁眉心猛地一跳,倏忽转头。 屏风后的谢沉霜搁笔起身。
第23章 应允(二更) ◎臣谢重顾见过公主,日后便由臣教导公主的课业。◎ 春风暖软, 日光熠熠。 叶蓁睁大眼睛,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屏风。 她看着屏风后那人搁笔起身,看着那人走过屏风上的山川河流, 看着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探出来拨开竹帘, 那人从竹帘后走出来。 殿内雕花窗大开, 在那人出来的那一瞬, 日光悉数扑进来,将他笼在光里。 叶蓁猛地攥紧袖角, 顿觉呼吸不畅。 霜霜!竟然真的是他! 谢沉霜甫一出来, 便看见了宣帝身侧的人。 那姑娘穿着鹅黄折枝裙,腰细肩薄,脖颈纤柔白皙,站在袅袅的春光里,似一朵柔韧的迎春花。 是上元节那夜,站在姜曦歌身侧的那个姑娘。 宣帝轻咳一声, 打破沉寂:“沉霜, 这是朕前段时间,刚寻回来的皇妹。蓁蓁, 这是皇兄为你寻的太傅。”但能不能让他肯为你授课,就看你的本事了。 蓁蓁?谢沉霜眼脸微动, 立刻去看叶蓁。 同谢沉霜分开时,叶蓁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还会再重逢。 后来,在来上京的路上, 她便想着, 来上京之后, 她偷偷的,远远的,去看谢沉霜一眼就好了。 却从未想过,他们的重逢会是这般。 在谢沉霜抬眸看过来那一瞬,叶蓁仓惶垂下眼睫,避开了谢沉霜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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