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希望你好好的。”周杳杳这样说道。她虽不知陆景亭因何自尽,她原以为陆景亭外面温柔,心确是坚韧的,陆家儿郎一向如此。 陆景行抬眼,目光穿过东宫,穿过茫茫大雪,深邃悠远,最终落在周杳杳身上。 太子被废,太子妃自尽,意味着陆候府的失势。如今陆侯府只他一人。沈意远登基之后,朝中局势会重新清洗。 他握住周杳杳的手,芊芊玉指被冻的发红发紫,说:“你可后悔说嫁给本候。”他再不可置身朝局争斗的漩涡之外,无法给周杳杳宁静安逸的生活。 周杳杳回转,凝了一眼被视为禁地的东宫。想到那日陆景亭身为长姐的祝福,以为时间还长,岂知那便是最后一次交谈。 “不悔。”周杳杳嘴角微动,勾出一抹笑。 这是上天给她的第二次选择,重回选择当日,她依然会做出如此的选择。只是感叹,在时代巨轮的碾压之下,她能改变的仅她一人而已。 其他,如同螳臂当车。 傍晚时分,周杳杳才回到国公府。 “阿爹。”周杳杳见周国公立于母亲画像之前,上了一炷香之后,沉思良久。 周国公回头,见周杳杳一身来路的风尘,衣裙上沾上的水经屋内一暖,凝结成了小水珠。他叹了一口气问道:“适才从东宫回来?” 周杳杳点头,也跨步上前,点了一炷香。 “杳杳,你与陆侯有婚约在身。今时不同往日,新皇登基大典正在筹备之中。”周国公语重心长的说道。他自然知道陆景行是个可托付的良人,只是如今登上皇位的是六皇子而非故太子,他担心周杳杳往后。 周国公隐隐露出担忧的神色。 新皇阴晴不定,手段较之先皇更雷厉风行。 周杳杳双手合十,在故去的母亲画像之前。画像中人慈眉善目,一双眼睛生的明媚动人。周国公常说,周杳杳与母亲最为相似的,就是这双眼睛。 “阿爹,女儿有个不情之请。”周杳杳坚定道。 周国公应声。 周杳杳说:“女儿想与陆小侯爷,尽快完婚。” 心中有个声音在对她说,到那儿去,到陆景行的身边去,此生若不系之舟,惟愿行至云水穷处。 ... 这是沈乔大婚之后,再次见到沈意远。 他再也不是那个在她面前伪装的六皇子,卸下这一层面具,身上满是阴霾。沈乔死死咬这嘴唇,几乎快要咬出血来,放在双腿两侧的手,也微微颤抖。 她害怕沈意远,除却害怕还有恶心。 一如那日掀开盖头,初见李思,她此生不会忘怀那一幕。 “皇妹似乎很是害怕为兄。”沈乔的每一个动作都入了沈意远的眼,他坐在高位,把玩这手中的玉如意。 沈乔冷笑:“皇兄又何曾将乔儿视为妹妹?” 沈意远大笑,沈乔首先是一颗棋子,其次才是他的亲妹妹。主次关系,没有人比他更明了。血缘至亲,他还是会顾念的。 “不如朕赐李思死如何”沈意远堪称俊秀的脸上充满暗色。 沈乔不可置信道:“你疯了!”沈乔盯着沈意远,却觉得眼前这个人令她恐惧:“平南王重权在握,你不敢。” 他不就是为了平南王手中的权力,才将沈乔嫁给李思的吗。 “权力?”沈意远不置可否。他温柔的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还能有什么权力。”他收回兵符,平南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杀鸡取卵。”沈乔道。她虽然骄纵任性,可她也明是非,知对错。她从小不在宫中长大,还没有见惯这些阴谋阳谋,她只觉得无比反胃。 “圣上!”在平南王府外守卫的侍卫进来通报。在沈意远的耳畔说道:“徐娘娘出入东宫,太子妃殁了。” 听及此,沈乔的手颤抖的厉害。 沈意远终究是失了兴致,只冷冷丢下一句:“回宫去看看母妃,省的她整日扰朕清净。”裕皇贵妃思念女儿,久而久之便成了心疾。 沈乔目送沈意远离开。他的鲜花着锦,山呼万岁。是用无数人的命运换来的。一如她。 ... 大昭明帝驾崩三日之后,六皇子沈意远登基。奉已故慧娴皇后为圣母皇后太后,圣母裕皇贵妃为母后皇太后。 皇太后迁入慈宁宫。 后宫无所出的妃嫔,前往乾陵为大行皇帝守孝。 周杳杳越过寒风万重,越发觉得那人的眉目看不真切。徐娩站在他的身侧,与他分享今日的喜悦。 朝廷重臣于承天门内观礼,礼部的筹划是充分而又周到的,庄严隆重却又念及先帝。想必是在试探新帝的喜好。 唯有陆景行不曾到场。 昨日东宫归去,陆景行便大病一场。太子妃的丧事由宫中料理。新皇御口,与故太子沈听澜合葬茂陵。 全了夫妻情深。 “到陆候府。”周杳杳自承天门而来。上了停在宫门的马车,对马车夫道。 门前冷落鞍马稀。陆候府门口的两头石狮子依然肃穆,曾经喧哗,现金是门可罗雀。守在门口的小厮正在打瞌睡,想来是天寒地冻的,人也格外疲倦些。 周杳杳行至门前,轻声叫醒了守门的家丁。那位家丁不好意思的挠头。周杳杳说:“我要见陆小侯爷。” 家丁对着周杳杳行了个礼,然后说道:“侯爷吩咐,周姑娘进侯府,不用通报。” 周杳杳同样对家丁一笑,然后踏步进了侯府。 侯府服侍的众人,见是周杳杳,纷纷对她行礼。陆景行的贴身护卫,也是心腹引周杳杳进了房间。 “陆景行?”周杳杳闻见满屋子的酒气,还有打翻的酒瓶。陆景行朝她而来,醉醺醺的模样,并不清醒。 周杳杳看见屋子里的情形,微一皱眉,瞬间便明了了刚刚她一进门,那些下人如获大赦的模样。陆景行看着周杳杳,愣了半晌,然后才道:“谁让你进来的。” “你让我进来的。” 周杳杳无奈,侯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拦她,那位叫乌启的护卫甚至还把门闭上了。 陆景行全身素白,脱去了平日的紫衣,周杳杳更觉他清瘦。周杳杳看着陆景行,总觉得寂寞如斯。 周杳杳向前一步,抱住陆景行,一如昨日。她又嗅到浓淡适宜的紫檀香,顿觉比以往多了一份雪意。 “陆景行。”周杳杳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目光灼灼。她看着他的模样,眼圈乌紫,显然是昨夜没有睡好。周杳杳牵住他,陆景行也任由周杳杳把他扶在榻上。 周杳杳坐在一旁,陆景行的头枕着她的双膝。她把手覆在陆景行的眼睛上,小声说道:“睡一觉吧。” 她看着陆景行,实在是觉得心疼。少年眼中的隐忍和落寞,她都能够读懂。 “你娶我。”周杳杳依旧把手放在陆景行的眼睛上,然后这样对她说道。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陆景行眼睫颤动。 她怕陆景行误会,又添上一句:“我知阿姐新丧,你也无心其余的事情。我也顾不上其余的礼节,你我本就有婚约在身,我想早一点嫁过来。” “你以为如何” 周杳杳这样问他,她也顾不上繁文缛节了,一日没有过府,她便放心不下。她坐着,等着陆景行的答复。 陆景行的呼吸声渐渐均匀。
第16章 周杳杳轻声一叹,她慢慢移开,把陆景行放在枕头上,说道:“你听得见,陆景行。” 她小心翼翼的俯下身来,勾了勾唇角,她打量着陆景行,应是他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周杳杳目光灼热,她离陆景行近了些,连呼吸声都听的真切。 倾身一吻---- 陆景行顿时睁开了眼睛,小心的一吻夹杂着兰草的香气,清淡宜人。周杳杳只是浅尝辄止,而陆景行却用手托住了周杳杳的双颊。 “好。”他肆意飞扬的眉眼添了些许无奈之感。 伸手紧紧锢住周杳杳,与她的清浅一吻不同,陆景行带有攻城略地的气息,唇.舌交织在一起。宛如茶叶在水中散开,香味又全隐在水中了。 宛若冬日的飞鸟振翅掠过苍穹,刹那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 周国公府,冷风穿廊而过,灯笼被风裹挟。周杳杳抬头望月,还有几日便到年节了。 走廊的近处被遮住光,无边无际的黑暗。 今儿注定不是一个好年。 宫中一连发生几件丧事。青松堂内,烛火通明。周杳杳叩门,发出笃笃的响声。 “进来。”周国公沉闷的声音自里面传来。 周杳杳推门而入,唇角往上翘了翘,说道:“阿爹。”细软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 周国公无奈。 “想好了?”周国公放下作为父亲的架子。 周杳杳白皙清致的面孔上,透露出的是坚定。她腰间佩戴的是那枚羊脂白玉,是陆景亭赠她的金玉良缘。她看着周国公,曾经挺拔的身姿,也饱受风霜。 “女儿想好了。” 周国公看着周杳杳母亲的画像,破天荒的笑了。他说道:“你与你母亲的性子,一模一样。” 二十多年前,尚还没有袭爵的他,在江南遇到温柔似水的女子。原以为江南女子温软,但是她说,要同他一起回盛京城时,目光中的坚定,周国公此生也不会忘怀。 他们的女儿也拥有这份坚定。 周国公手上没有兵权,但也是盘根错节的朝堂势力中的一环。周国公府和慕将军府,虽然不涉党政,可置身事外,就是自成一派。 且周国公府已荣光百年,皆凭借的是男儿在沙场立功。周国公和慕将军,年少立志,如今已是垂垂暮年。 他却不希望周熠再走这条路。 “你二叔应当快要回京述职了。”周国公说道。 周杳杳一愣,她见这个二叔,已经是很小的时候了。 应当是二叔赴任指挥使的时候,距今将近十年。周国公身为嫡长子袭爵,二叔作为国公府庶子,领了个外放的武职。 新皇登基,理应回宫述职。 周国公虽然不掌兵权,可朝中文官曾经受过他赏识提拔的,如今已身居要职。慕将军手中的半枚虎符,先帝一直想要收回,未能如愿。 慕家军是大昭战斗力最强的一直军队,老将军和慕家的两个公子在慕家军中威信极高。 “改明儿择个良辰吉日吧。”周杳杳的意思周国公明白,如今国丧期间,且侯府新丧,筵席大可不必。周国公又深觉委屈了女儿。 周杳杳展颜一笑:“谢谢阿爹。” 周熠昨日来信,江南外祖近日来身体欠佳,信中说大概要年关之后,才能返回盛京城。周杳杳回信,让他既去则安,好好照料外祖。 ... 今年格外冷清些。 国丧期间,元夕宫宴和灯会相继取消。盛京城无一出人家敢悬挂火红灯笼。铺天盖地的雪最后积在街道上。古语有云:瑞雪兆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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