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来最看不惯小人得志的嘴脸。 徐娩面上不表,心中却是大为震撼。 “随她罢。” 孟佩婉这样把心机写在脸上的人,向来是徐娩最喜欢的存在。此时此刻,她却笑不出来,面上冷若冰霜。 沈意远马背后的位置,一个小小的嫔位也敢觊觎。 近来沈意远仿佛一直在疏远徐娩,徐娩忍耐许久,终是感觉有些绷不住了。 转瞬,倾盆大雨便泼了下来,沾湿了徐娩的裙摆。 周杳杳在帐前数着落叶,等待的时间却有些许无聊。沈芸也不知去向,昔日的闺中好友慕栖迟远在塞外,周杳杳念及此处,还有些想念慕栖迟了。 骤雨倏忽之间落下,把帐外为夜间准备的红炭尽数打湿。 变天了。 在帐中避雨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周杳杳重新挽了一个斜髻,点缀上一朵浅青色的山茶。稍理云鬓,便若芍药含风,海棠垂露。 下月就是周杳杳的十七生辰了。 雨中,周杳杳见一个小孩子呆呆的站在那里,也不敢有动作。定金一看,那小孩子正是暮晨。 虽说雨已经下小了,但还未停歇。 周杳杳撑伞冒着雨出去,挽住暮晨的手:“暮晨,在这里做什么呀?你母妃呢?”周杳杳觉得奇怪,往常婉嫔都是形影不离的跟着沈暮晨,如今沈暮晨一人只身在雨中。 见到周杳杳,沈暮晨适才大哭道:“母妃她摔下去了,她摔下去了。” “从哪儿摔下去的?”周杳杳心中一怔。 无缘无故的,人怎么会摔下去呢。她忙对着沈暮晨说:“我们去看看。” 沈暮晨今又长了一岁,谈吐之间已干净利落了。 她牵着沈暮晨的手,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这已经是九黎山的伸出了,婉嫔怎会带着沈暮晨来这样的地方。 周杳杳停了脚步,缓过神来,对沈暮晨说道:“暮晨,你母妃究竟在哪里?” “母妃在帐中。”沈暮晨如实回答道。 他还未满五岁,周杳杳却觉得这孩子和从前似乎有许多地方都不一样了。沈暮晨大眼睛眨巴着,恳切的望着周杳杳:“宁儿说,我不是父皇的儿子。我问母妃,母妃很生我的气。我就跑出来了。姐姐对不起,母妃没有摔下去,我骗了你。” 沈暮晨的眼睛红红的,分不清是雨痕还是泪痕。 沈宁告诉的沈暮晨。 言则,是徐娩这样叫的孩子。 沈暮晨走了这么远的路,气喘吁吁。周杳杳一把将他抱起,将伞放在沈暮晨手中。虽有些重量但周杳杳承受得住。周杳杳对沈暮晨说:“暮晨,我们回去罢。你这样跑出来,母妃一定很着急,不要生母妃的气了,好不好?”周杳杳轻声细语的哄着沈暮晨。 “好,我要回去找母妃。”小孩子的脾气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前一秒还两眼通红,气鼓鼓的沈暮晨如今笑容已经绽开在脸上。 这孩子的容貌,与故太子沈听澜实在是太为相似的。 眉眼之间,又与陆景亭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周杳杳抱着沈暮晨,心中思绪万千。 若是陆景亭得知有沈暮晨的存在,会不会就是另一种选择。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周杳杳的心揪着疼。 婉嫔也在四处寻人,还有羽林卫,也在寻着沈暮晨。 雨点渐渐小了,不远处周杳杳瞥见了婉嫔的身影,她对沈暮晨说道:“暮晨,你别和母妃说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姐姐,不然母妃会生气的。” 尚不知道婉嫔是敌是友,还是藏匿于暗处才是最佳选择。 “我答应你。”沈暮晨甜甜一笑。小孩子的声音软糯绵甜,这一笑仿佛笑进周杳杳心里去了。 周杳杳念头浮动:“暮晨,宁儿是你弟弟,让着他些是应该的。但是也千万不要被他欺负到了头上,该还手的时候就还手,知道吗?” 既然沈意远承认了沈暮晨,那么徐娩的心思就绝不可能再往沈暮晨身上动。 周杳杳冷笑,不能对沈暮晨下手,便对她自己的亲儿子沈宁下手。 这就是徐娩一贯的作风。 “暮晨!”婉嫔慌忙火燎的跑过来,看到沈暮晨的瞬间泪如雨下。 沈暮晨从周杳杳身上下去,抱住婉嫔,小说道:“母妃别哭了,是暮晨不好。” 婉嫔牵着沈暮晨,起身对周杳杳道:“原是陆侯夫人寻见了暮晨,这孩子调皮。多谢陆候夫人了。”婉嫔像是被急坏了,好不容易才找到沈暮晨。 沈暮晨的小手被她握的紧紧的。 “举手之劳罢了。”周杳杳同婉嫔见了个礼,笑着说道。 婉嫔和沈暮晨手牵着手,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远去。周杳杳却别过头,不忍心看。 母慈子孝。 这本该是属于陆景亭的一生。 倏忽一年,陆景行再也没有提及过陆景亭。 可周杳杳知道,那势必会成为陆景行无法触及的痛处。 营帐处突然一阵骚动,人声和马蹄的声音交杂着。周杳杳春山微蹙,循着原路走了回去。 “顾廷均,都察院的都御史大人。是佟家不愿承认的私生子,是佟家的耻辱,这不可笑?”满身是血的男人,擦了擦唇角的鲜血,复而站起来。 那是,佟家三郎佟承允。他虽匍匐地下,面色如水,没有一丝恐惧。看向顾廷均的目光里,似是讥讽。 “是你无能。”现在佟承允身旁的顾廷均神色更是浅淡。
第35章 两人的衣袍都被雨打湿, 细看顾廷均嘴角也有一抹浅淡的血迹,应是已经擦拭过了。他眸中狠厉一闪而过。 他原本应当姓顾,而非姓佟。 “长公主出事了!” 嘈杂的人声夹杂着风的呼啸声士兵的一声大喊, 羽林卫立刻蜂拥而上。顾廷均的神色微变, 扔下佟承允转身离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周杳杳忙抓住那人问道:“你口中的公主是柔芙长公主还是柔玉长公主。” 那人神色更是慌张:“柔芙长公主坠崖了。”天色渐渐暗沉了起来, 刚刚才稍稍晴朗,如今又乌云密布了。 猎场中的人们都回来的七七八八。 沈意远驭着烈马疾驰,马背后的女人花容失色。她掩面, 若垂直杨柳,娇滴滴的唤了一声:“圣上。” “滚。”男人丝毫不留情面。 孟佩婉几乎是被丢下来的,踉跄了几步没能站稳, 丫头的没能扶住, 最后跌在地上, 惹了一身泥土。在一片喧哗议论之声中, 落荒而逃。 陆景行和周熠的身影, 下马之后立刻朝着周杳杳走来。 大仗之内, 沈意远坐于上座,单手扶额, 神情淡漠。平南王世子李思跪于地上,垂眸不语。平南王几乎快要坐不住。 “朕将柔芙许给平南王府,是对平南王府的倚重。你该当何罪。”沈意远眼睛半睁半合, 帝王不怒自威。 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李思死罪, 请皇上降罪。”李思拜了一拜, 就没有再起身,仿佛真的在等着沈意远降罪一般。神情之间俱是决绝之色。 沈意远一言不发。 平南王捶胸顿足,如坐针毡。 徐娩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便折中道:“圣上, 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柔芙长公主。羽林卫已经全力在搜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她心中清楚,山崖那么高,摔下去不死也残了,真是老天助她除去一个障碍。 周杳杳薄唇紧抿,做在陆景行身侧。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启禀皇上。”说话的人是顾廷均,他的唇角留了条不长不短的口子,依然风姿偏偏:“偏听平南王世子一面之词并不是明智之举。”他神色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只目光瞥向沈芸的时候稍稍松和些。 沈意远点头,问道:“景行,你怎么看?” 他的目光又停留在周杳杳身上,比以往任何一次还要赤.裸.裸,丝毫不加掩饰。 徐娩小声提醒道:“皇上失态了。” 沈意远却置若罔闻。在周杳杳的身上,总有一种莫名其妙吸引着沈意远的力量。不知从何时起,沈意远觉得周杳杳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从前未曾有过,而如今那种感受却越来越强烈。 “微臣有负皇上深恩,求皇上赐罪。”李思不依不饶,仿佛抱着必死的决心。 周杳杳目光落在李思身上。他如此决绝,如此烈性。周杳杳心绪一动,李思是爱极了沈乔的,不可能亲眼看着沈乔坠入深渊而置身事外。 他逼.着沈意远赐他死罪,便是知道沈乔到底是找不回来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么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沈乔根本没有坠崖,根本不是下落不明,而是仍然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周杳杳敛了神色,她能想到陆景行自然也能想到。甚至沈意远,沈意远应该也是知道其中蹊跷的,不然不会稳坐帐中。 “皇上,老臣...”平南王颤颤巍巍的起身,话尚未说完便被李思打断了。 李思毅然决然:“臣有负深恩,一心求死。” “既然如此,朕便如你所愿。来人!” 沈意远阴晴难测,瞬间羽林卫便从帐外蜂拥而至,羽林卫的首领跪地领命。 陆景行眼神微动,似剑锋微茫,眸中波澜乍起:“皇上,微臣以为应全力寻找柔芙长公主。至于驸马,等待寻到长公主之后再做定夺。” “禀告皇上,九黎山下搜遍了,仍未找到长公主踪迹。” 沈意远脸色大变,顺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便摔到李思身上,大骂道:“废物。” ... 此次秋猎的阵仗是难得一见的大。 此次秋猎是大昭自开国以来,唯一一次只持续一天便草草收场。每个人脸上神色各异。李思被关押进了天牢,柔芙长公主也迟迟没有找到。 据宫中传来消息,太后几次哭的晕厥,直呼是天理报应。 如今宫中太皇太后又挑起了担子,和徐娩一起管理后宫。这几日陆景行都是早出晚归。一来是为柔芙长公主失踪一事焦头烂额,二来事南部使臣即将抵达盛京城。宫中虽然笼罩在柔芙长公主失踪的阴影中,宴会的进程不可懈怠。 距秋猎当日,已经足足十天。 柔芙长公主仍杳无音信,在宫中渐渐成了一桩密谈。宫人们私下谈话,有着各种猜测。传的神乎其神,把失踪一案归咎于鬼神。 如今此案已移交大理寺处理。 夜已深,秋风猎猎,耳畔常有落叶打旋儿而落得呼呼声。 周杳杳面沉如水,心平气和的在府中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插花,不论怎么摆弄,最终得到的成品始终是不合心意。周杳杳叹了口气。 论插花,还是陆景亭的最佳。 故人逝去之后,她看见的秋海棠始终不如那一日鲜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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