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踩在滑细的铁链之上,一个晃悠,下一秒则立身站定。 没有双臂,他的确较一般人更难保持身体平衡,不过他是个鬼修,完全可以暗中动些手脚让鬼魂助他一臂之力。 一路风平浪静地走到了中间位置,这时鬼婴一直没放下的心再度提高,全身紧绷如石无法放松。 走在最前方的九隶长老已过桥三分之二,他推撵着擦着他过的鬼魂,勉强回头看每个弟子都上了吊桥,正颤颤巍巍地溜步朝前挪动。 果然,不激一激,这些弟子都安逸得不知外界疾苦与凶险。 这时,前方忽地传来一阵重物损毁倒塌的巨大声响,还有利器锵鸣撞击,凌乱且急切的脚步声。 九隶长老讶然。 渡生道观中还有其它人? 只见一队神色惶乱的人匆忙从山壁涧赶了过来,九隶长老一看,竟是虚空门的那几名送名帖的弟子,领头者正是陈道山。 “陈道友,发生何事?”九隶长老声喊嘹亮顺风传去。 陈道山气喘不止,他愕然一抬头,显然凭声认出了铁索之上那名灰袍老者。 “九隶长老,速撤,渡生观有一强大的鬼怪专吸人魂魄,因着子时阴气聚拢,实力增涨,十分难对付。” 陈道山他们身上染有血污,显然经过一番险斗,他只告知提醒了一声,便朝着崖边的光洞传送冲去,却不想一阵怪风袭来,光洞竟然逐渐消失了。 他们僵硬惨白地站在原处,心知定是那个鬼怪做的。 悬崖峭壁,因吊桥的缘故他们不能够在这一段路上御器飞行,别无它路之下,哪怕看到铁索吊桥上在百鬼游行,他们仍硬着头皮挤上吊桥。 比起那个一路追杀而来的巨大的威胁,他们宁肯与恶鬼相斗。 不意外,两方堵在了单吊桥上。 “到底发生何事?”九隶长老身后跟着一群稚嫩弟子,他不得不严阵以待。 陈道山乃元婴中期,实力可谓不俗,连他都被追得落荒而逃,足以证明那个“鬼怪”绝非一般。 或许,并非魂魄鬼怪也不一定。 这时在桥上的鬼怪好像受到了什么东西污染,茫然苍白的脸色有了一种痛苦又凶残的变化,灰白的眼珠子如泣血一般变红,身衣也转变成了红色。 九隶长老惊道:“你们杀人了?!” 陈道山硬朗的面部紧绷如石,抿唇不语。 但是他身后一名弟子急忙否认:“不、不是我们杀的!” “对,顾初浩不是我们杀的,是他被怪物附身了,才被天翊师兄所杀,如今连天翊师兄都……”有人愤愤然垂泪反驳。 的确,这支队伍中少了两名弟子,其中一名则是那个筑基圆满的青衣男弟子。 然则九隶长老却沉静道:“陈道山,倘若你们口中那个被怪物附身的弟子当真该死,你们身上就不该染上这等血怨之气,而这些鬼怪又岂会受到这怨孽之气而变成恶魂!” 虚空门的一众弟子闻言,都惊呆了。 他们迟疑又难以置信地看向陈道山。 那个在死前一直苦苦哀求、一直否认自己受妖邪蛊惑的顾初浩,却被陈师叔与天翊师兄定罪所杀,他们以为的为民除害,难道……难道其实是助纣为虐? 所以,动手的天翊师兄如今才会变成真正的妖邪鬼怪,失了人性? 这里面的事一时半会儿讲不清,陈道山见恶魂越来越多,若群而攻上,那便麻烦了。 他硬声便:“九隶长老,事情如何待我以后再慢慢解释,如今对方要追过来了,我们必须赶紧过去,你若执意不肯让,便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虬结的双臂一并合,粗粝宽厚的掌中一道青光濛然现出一柄巨大的战斧,但下一秒,灵力溃散,战斧消失。 他咬牙饮恨,果然召不出本命战器。 “你——” 这时,在后方听到动静的澹雅较所有人更先一步看到了悬崖对面,那里站着一个身材高挑,披头散发的青衣人。 “想走?” 阴森古调的音调,像野兽在夜间嘶吼的危险。 他脚尖朝下,足不点地,一身青衣有一半都浸透了黑红的血渍,举起一掌便狠狠拍向吊桥的铁索链。 啷当啷当—— 众人下盘摇晃剧烈,上身不稳。 草了。 大衍派弟子怒吼:“你们到底惹来个什么怪物啊?我们这么多人上去还打不赢他?” 空虚门弟子回吼:“它邪门得很,打都打不死,咱们师叔元婴都打不过,你们加一块儿能顶什么事?” “还不快走!在这吊桥上,连灵力都使不出,如何与那妖邪相斗!”陈道山急声道。 九隶长老也受他们急切的感染,擦了擦头上的汗,朝后方喊道:“别再鬼吼了,赶紧回退,一会儿那邪怪真上了吊桥,跑都来不及了!” 他也明白此时不是追究前因后果的时机,当即转头。 但这时,那些鬼魂被催生成了凶性的恶魂,开始无差别地开始攻击,它们化成了绿色骷髅鬼头,在上空转绕几圈,对准了人便张着嘴呼啸扑面而来。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大衍派的人受牵连,简直气得快跳脚。 六绛浮生早在后方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明白了眼下的情况,他睁开了眼,琉璃乌瞳映入魂生恶鬼,瞳仁微缩,却一手将顾君师从背上扯至怀中,双臂张开紧护着。 然而,这些恶鬼一只只跟失魂似的,纷纷避开了他们,扑咬向远距离的澹雅他们。 这时澹崖捕捉到了极佳的漏洞,眼底算计的诡光一闪而逝,从袖下扣入一物一计弹出。 六绛浮生感觉膝盖骨裂般剧痛,朝前一屈,一条脚便踩滑下铁索,整个人偏斜倒去。 但他关键时刻松开了顾君师,没让她与他一起倒落,半身没过吊桥时,他及时一扯,紧紧拽住了一条铁索,人晃晃悠悠在半空。 而这时,一直都在等待的鬼婴知道时机到了,他垂下眼,撇开一切繁杂的心绪,在后方操纵着几只鬼怪冲过去,抓扯着他的双腿朝下扒拉。 (本章完)
第61章 新的马甲披上 桥身中段的芳蕤由澹雅那一颗“暗影珠”罩着,恶魂如何扑咬撞击都攻不进。 她暗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担心后面的浮生师弟,尤其他还带着个拖后腿的凡人妻。 却无意间惊见此幕。 “师弟——” 梓滢就站在芳蕤旁边,尖锐的女声冲击耳膜一震,她赶紧扭头看过去,也变了脸色。 “浮生师兄——” 澹雅敛袖负手,长眉挑起,一副乍见惊色道:“浮生师弟怎么掉下去了?” 九隶长老跟几名精英弟子早走到吊桥的前端三分之一,中间充斥着一大群幽绿的鬼怪骚扰,再加上中间过道上这三人并排隔挡,也就只听到几声风唳鬼嚎下的模糊惊叫。 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们急汗心焦,想看又看不清,脚踩着两条铁索摇晃得跟荡秋千似的。 再加之虚空门的弟子还撵在后面,忙着逃命,根本耽搁不得。 六绛浮生咬紧牙关,被脚下越缠越多的鬼头咬扯着动弹不得,甚至抓握的手都渐渐脱力。 “阿一,抓紧了!” 顾君师既是“凡人”,自该是站不稳,她迎风而晃,衣袖猎猎如折翼纤渺,这时澹雅终于赶了过来,他轻喘吐息,一把将她扯入护在身前,紧紧不放,却全然不顾铁索下的六绛浮生。 “师兄,救浮生师弟!” 芳蕤跟梓滢跟在他身后,现在她们也顾不上他与这顾一不同寻常的举动,见成群的鬼怪死死地扯着六绛浮生朝下,赶忙蹲趴下想伸手拉他一把,但却最终错手而过。 “师弟——” 芳蕤在风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六绛浮生终是被扯拽了下去,他衣袂浮绽翻飞,身上缠缚的百来只恶鬼“桀桀”怪笑,更多的则拖着幽绿的光芒围着他打转。 他努力着想催动体内的灵力浮空,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他会死吗? 他脸色惨白如雪,眼神空洞无光,凌乱的发丝更添令人目眩神移的朦胧脆弱之感。 “阿一……” 崖风的冷意灌入鼻息之间,难他难以呼吸,濒临窒息的脑袋一片空白。 到了这一刻,他本能地唤出他那个留存在心底最刻骨铭心的名字。 顾君师这时回过头来,冽风吹起她的鬓发拂过鼻梁与唇瓣,她狭长的双眸墨深而冷清。 在她平静的眼神之中,六绛浮生却没有看出她为他的坠亡而有丝毫的动容。 为什么? 他神色怔滞呆然。 为什么她不担心他? 为什么她不再继续装下去,不再继续欺骗下去?! 心底突生一股无法遏止的火,几乎要将他的腑脏与血液一并焚烧殆尽。 难道是因为……这一世的她也已经玩够了,所以又打算任他死去,是吗? 他失去血色的唇重染一抹猩红,唇角咧开,宛如水中清莲一般的面容覆上一层幽深暗影,割裂出丝丝的碎裂纹路,眼底发烫一股疯织恨意迸出。 “阿一——” 阿一。 他的好阿一啊。 他还记得她的名字。 君师。 她说,她叫顾君师。 他不会死的……就算是死了,他也会再次从地狱之中爬回来找她的! 顾君师静静地看着他化成墨点彻底坠落一片茫然的夜色之中,同时对鬼婴传音:“将梓滢也推下去。” 鬼婴一怔,茫然不解地转过脸来。 “舍不得?” 鬼婴顿了一下,没什么情绪道:“不是,它们接近不了那颗珠子……” 这时顾君师眼神徒然一变,漆黑的眸子映着阴翳的光仿似浓紫,滋地一声,上空那颗“暗影珠”就应声碎裂炸开。 鬼婴一震,同时心惊,再次从一件小事上见识到她渊深般不可测的恐怖。 这时的顾君师在别人眼中无疑是一个令人心悸惊惧的反派魔头。 她披着一张假面在人前,人后却轻描淡写地掠夺掉两条无辜的人命。 没有缘由,不容拒绝。 鬼婴冷暗下面容,下一秒,就操纵着一个鬼怪从背后将无防备的梓滢给撞推了下去。 “啊——” 梓滢喉中一声尖鸣,人便像衰弱无力被风力卷入深渊之下。 现在算是齐活了。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这条“问山”的吊桥,渡生道人真正要人过的不是桥,而是令人体会一番“绝处逢生”的心境。 每一位修士境界越高,便能够体会到一种心境,每一次突破晋境便如行钢索、如履薄冰。 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绝境,你若不放弃,天自将为你留一处生地。 渡生道人基于这种想法,在这条看起来险境丛生的吊桥之下,布下了一个传送阵,人掉下去不会有危险,相反还会被送到安全的地界——莱山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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