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你,我在天麟府有内应。天麟府图谋不轨,我出宫以来,原想尽快整顿它,只是时机未到,此次去试金楼之前,我特意打探过天麟府的情况,确认没有异动后方才去的。”赵钧一想起这件事便气的肝儿疼,又有些心有余悸,“我那内应是明鹤身边的老人儿,明鹤若有什么安排他必然知晓,我原以为不会有事。” 郁白怀疑道:“不是你的内应反水了吗?” 赵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可能。他一家子都在我眼皮子底下,若想反水,他儿子女儿的性命还要不要了。” 郁白翻页的手微微一顿。察觉到郁白沉默的眼神,赵钧陡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匆忙补救道:“不是,阿白,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用人嘛。”郁白耸耸肩,轻松地岔开话题,“说起来,明鹤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金蝉?比起刺杀你,为什么不去炼一只新的金蝉?” 赵钧额前冷汗渐渐退下去,闻言叹道:“哪有那么容易。我身上这只是圣女用心头血喂养,费了十几年的功夫,明鹤那活死人师兄若是再等十几年,便是真的尸骨无存了。何况苗疆一族向来桀骜,若非赵氏皇族对苗疆有恩,我怕也得不到它。” 提及这个,赵钧也是头疼。 世事阴差阳错,世上那么多佳人,赵镜偏偏就与那天麟府府主青梅竹马私定终身,偏偏他和赵镜感情还算凑合,偏偏就是明鹤如兄如父的师兄病重,偏偏能救他的只有自己赖以保命的金蝉。若真有天神,赵钧极想把这些杂七杂八的破事甩到他脸上,好好问问他这都是什么破事儿。 他舔着脸自哀自伤:“所以你看,我多可怜。” 郁白不屑:“我可从没见过魔头说自己可怜。” 见势不妙,赵钧迅速转变策略:“阿白,我心口疼。” “不疼才是没救了。” “可是我快受不了了。” 郁白微微一笑:“要不我喂你喝点药?” “……”赵钧终于隐约想起了上次听到“该喝药了”这句台词是在什么地方。 。 半个时辰之后。在郁白写着“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别烦我就好”的背影后,赵钧心满意足地爬上了郁白的床。也许千金诺还有改变语言功能的作用,赵钧活像个上足了发条的木头小人,的啵嘚啵的停不下来。 “阿白,那边灯太暗了,别伤了眼睛。” “阿白,来床上坐吧,舒服些。” “阿白,不如你躺下歇歇眼吧。” “阿白,夜里冷,要不要盖盖被子……” 最后一个字尚未落地,蜡烛熄灭了。满室昏黑中连月光都不曾到访,郁白无声地朝他走来。 片刻,他感到身旁一阵温热,却是郁白除去鞋袜,躺在了他旁边。 他双手交叠胸前,淡淡道:“睡吧。”
第96章 昨夜告白 清早,赵钧是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的。他还没从昨夜旖旎梦境中醒过神来,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去开门。 门开,清风扑面而来。敲门的人看见他,不由得一顿:“怎么是你?郁白呢?” 我还想问怎么是你呢。赵钧还没从睡意中清醒过来:“你找阿白?” “起开。”花渐明不耐烦地推开愣愣挡在门口的赵钧,朝房间里扬声,“郁白!我有事找你!” 花渐明的力气不是盖的,赵钧被推得踉跄了一下,陡然意识到自己昨晚睡在了郁白的房间。 他匆忙追进去,心里想着阿白昨晚看书看的晚,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睡醒——一念未消,却见花渐明急匆匆地原路冲出来:“郁白呢?” 赵钧愣了愣,陡然间一阵寒气直直窜上脊骨:“不在……屋里吗?” 话音未落,不须花渐明再重复,他已双腿不受控制地朝卧房内奔去。 他旁边的位置,被褥整齐,床单竟也无一丝褶皱。一切的一切都无声地告诉他,昨夜还睡在他身侧的人,今早已不翼而飞。 赵钧怔怔站在原地,脑中浮现出昨夜场景。 …… 郁白轻声道完那声“睡吧”,便闭上了眼睛。 重重帘幕遮灯,长夜漫漫,万籁俱寂。如此良夜中,赵钧出声打破了沉默:“阿白,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郁白没有睁眼,却答了他的话,仿佛早知道他会问什么:“什么事?” 这番话早已在他心头酝酿多日。赵钧转过头来,在黑暗中凝视着他:“阿白,你当时说有话对我说,是要说什么?” 云破月来,风起林梢。 他紧紧凝视着心仪之人闭着的双眸,妄图从这张平静的面庞中寻出一二异常之处,然而终究是枉然。 在那一瞬间赵钧不由得萌生一种错觉,仿佛前几日那个鲜活明亮的郁白只存在于他的梦境,那些调笑、暧昧、并肩同行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念想。眼前的郁白,曾在深宫火海里静默不语,也曾在白玉京中遗世独立,却独独不会被他拥在怀中,月夜共眠。 赵钧轻声道:“当时在试金楼的密室里,你对我说的,有话要对我说……” “是有话对你说。”郁白的声线如拂过树梢的微风,每一个字都留不下痕迹,“你让我想想。” 赵钧便屏住呼吸等着。即使他早早便自作多情地猜到了那话中的内容。 他有些心焦地闭上了眼睛,直到侧脸突然被一小片温暖覆盖。陡然间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浑身掠过一阵麻酥酥的快意。 …… “你想什么呢?郁白呢?”见赵钧怔怔不答,花渐明气急败坏地揪住他的衣领,“赵钧!你知不知道我师父不见了!” 赵钧无意识地重复:“……你师父?” 花渐明撒开手,冷冷一笑:“若不见的只是师父,我也不会来找你,这般看来,是郁白也随他去了吧。” 仿佛听不懂似的,赵钧木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发出声响。 昨夜那无声一吻留下的温度渐渐冰冷。半晌,他陡然疯了似的冲出门去。 。 清晨静谧的街道上,有两人并肩同行。不知那人说了什么,另一人怔了怔,旋即郑重应道:“好。” 朝阳升起,很快便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当赵钧匆匆踏出山庄时,那人却已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 夏日的黄昏不曾因为谁的缺席而减了瑰丽。天边仿佛有凤凰扶摇,明丽的深蓝和浓烈的灿金交相辉映,在空中迸发出足以笼罩整片天地的光耀。 漫天碎金。 与郁白重逢的那一日,也是这样的霞光万丈。赵钧的视线漫无边际地游荡,追随着空中朦胧的光点,目光越至千万里山河外,似乎能瞧见千里之外的长安城。 赵钧又一次想起了成元三年的烟花。燕南阁里,那少年白衣轻裘,在离别之际朝他微笑:“多谢陛下。” 那般宁静而从容。 一片枫叶悠悠飘落。赵钧抬手接住枫叶,在心中低低地说道:“不必谢。” 片刻,有脚步声传来。 “别找了。”花渐明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我师父那人,若是不想被人找到,你从南到北翻个遍也是无用。” 枫叶在手中攥紧,赵钧垂眸不语。 他寻了整整一日,郁白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在浸泡全身的木然中想起郁白踪迹全无的两年,想起那日日夜夜的揪心和思念,想起午夜梦回时故人决绝离去的背影,清早起来世界仍旧只余他一人的孤独。 他以为写意会有郁白的下落,以为郁白会给凤十一留下线索,他问了一切有可能让郁白留下只言片语的人,甚至还派人前往若水城秦家暗中打探,最终得到的结果仍然与最初无异。 可是昨夜……赵钧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再睁眼时仍是枫叶山庄明丽的黄昏。 可是,昨夜那亲吻是真的。 他听到了郁白急促的心跳,感受到了那轻盈的鼻息,触碰到了那柔软而温热的唇。当时他朦朦胧胧地想,如果这是真的,他愿意万劫不复。 然而郁白走了。 如同那出乎意料的吻一样,他的到来如同梦境,离去时便如梦醒,景物依旧,人却已留在昨天。他拼命回想这些时日相处的点点滴滴,却仿佛有一只大手在无情抹去他的记忆,到头来,他竟然快要记不得郁白的脸。 他就这样走的干干净净,猝不及防,却又像筹谋已久。 赵钧忽地恐慌起来。他想,难道是他给自己施了什么法术,让自己忘掉他吗?这些梦一样的日子,只是抹去他记忆的铺垫吗? ……留给自己的那一个吻,便是他对这段时光做出的告别吗? 他凝视着虚空。 花渐明也倚着树干坐下,语气淡淡的,不知是在宽慰谁:“想开点儿,我早就看出来,我那师弟比我更像师父的徒弟。” 赵钧没有应他。花渐明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那师父,天生的无情道骨,半步成仙的天才。为了求他心中大道,他连修炼百年才得到的仙人眼都舍得毁,连我这唯一的徒弟都舍得扔。” “……”赵钧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时候是‘唯一’的。”花渐明干咳了一声,“郁白是弱不禁风了些,但在这方面却是得了那家伙真传一样,那翻脸比翻书还快,天生一副修无情道的心肠,难怪师父当初会看上他继承衣钵。” 赵钧冷冷道:“闭嘴。” “……”花渐明不知道自己何处触动了赵钧的逆鳞,难得将心比心一下,倒是识趣儿地闭了嘴。 毕竟谁的心仪之人被说冷血冷情翻脸无情,谁都不会多好受。 天生一副修无情道的心肠……赵钧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你说,你师父想要阿白继承衣钵?” “听他说起过,可能有这个打算吧。”提起这个,花渐明的语气也恶劣起来。他往后一仰,语气不屑:“谁让我让他失望了呢。一个不行,就换另一个呗。” 仿佛陡然抓住救命稻草,赵钧双眸几乎放出光亮:“那……那他会不会在白玉京?” “或许吧。”花渐明话音未落,果见赵钧猛然站起身来,墨色的衣袍在暮色风中扬起弧度,如同振翅欲飞的鹰。他顿了顿:“你进不去白玉京。” “白玉京外设阵法,阵眼只在那人掌控之中。”花渐明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往事,淡淡叹了口气,“连我当年都进不得,你又能如何?” 赵钧却没有回头:“我进不去白玉京,他却可以看见我。” 我可以不要他回来,我只想问问他……昨夜的吻。 阿白,我不想忘记你。
第97章 雷劫惊梦 郁白失踪的第二天,暮色中,骤雨忽至。家家户户闭紧门帘,夜色中,有一戴着斗笠的身影穿过重重雨帘,走进一座庙中。 这是座废弃的土地庙。早些年县令另寻风水宝地重建了土地庙,此处便渐渐废弃了,不复昔日香火鼎盛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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