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念、白?”他轻声念了这三个字,却道,“那你是怎么知道他来桃叶郡的?” 赵钧冷汗涔涔:“这个,这个主要是我手底下那帮蠢货,看见他长的有点像你当然也没那么像,就来找我献宝,再一查我就知道了。” 郁白哦了一声:“那他们为什么看见像我的就来向你通报?” 赵钧看起来很沮丧:“你消失那两年,我到处找你也找不到,就画了画像让人找……” 郁白脑中蓦然浮现那场赵钧执笔作画的梦境。梦境如真,他站在赵钧身侧,赵钧心中的哀切和酸楚仿佛穿透时光附到他身上,令他一时无言。 半晌,他开口:“我还以为你当真放我离去了。” “不是的阿白。”赵钧闷闷地解释,“我只是想看见你……只要看见你就好,不会打扰你的。” 郁白淡淡笑了下,作势收剑:“还有吗?” ——好大一场乌龙。 作者有话说: 贺念白:???关我什么事。
第93章 腻腻歪歪 秘密被挖了个底朝天的赵钧郁闷成了一只阴雨天里发霉的蘑菇,浑身长满灰绿的青苔:“阿白,相信我,真的没有了……” 郁白淡淡颔首,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不动声色地收起了剑,一脸“算你识相”的表情。他示意凤十一把药碗端过来,不经意地问:“对了,庄子门前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嗯?”赵钧一愣,继而看向凤十一,“不是解决了吗?” 凤十一亦是迷惑:“没错啊,刚刚都送回他们主家去了。” 赵钧诈死离宫,虽然带了银钱,但毕竟不可能把整个国库都卷了来,因此考虑一下未来的衣食住行、搞一搞生财之道还是相当有必要的,赌坊这种来钱极快的买卖应运而生——郁白内心:能不能搞点正经营生,还开赌坊,怎么不去开青楼呢。 赵钧似乎看出了郁白心中所想,插话道:“阿白,赌坊这东西是禁不了的。既然禁不了,那与其掌握在别人手里,不如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得不说他天生就有当地头蛇的天赋,几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下来,很快就把原来的几家赌坊挤兑的门可罗雀,一并把几家著名赌坊收入囊中,同时也收获了不少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以前他们找不到本尊,而今听说山庄庄主露面,便一茬一茬地过来算账了。 郁白勉强点点头,尽力维持着神情从容:“原来是这样。” 赵钧心说不是这样还能是哪样……等等? 他的视线从郁白收起的剑一直游走到那故作镇定而紧抿着的唇上,心中陡然划过一道电光——他太熟悉郁白了,即使阔别三年,也没有什么小动作能逃出他的眼睛。 “嗯,山庄刚建的时候,这种小喽啰按着吃饭的次数来。”他朝凤十一说道,“以后这种人别放进来,脏了庄子的地。” 这人虽然还歪歪倚在床头,气势却是十成十。指挥起几个护卫来,气势丝毫不输当年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凤十一领命出去,郁白也站起身来。 “等等。”赵钧慢悠悠地叫住他,“阿白……你是真的为了贺念白而来的么?” 郁白神情很快恢复了冷淡:“你说什么?” “那你提把剑冲进来做什么?”赵钧奇道,“不是为了贺念白,难道是……” 他故作惊愕:“难道你是以为闹事的那帮人会伤到我,所以才着急忙慌地跑到我这里来?” 郁白险些绷不住:“……” 面对郁白的死亡凝视,赵钧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搞了半天原来是这样一场乌龙,假若情况允许,他完全不介意这种乌龙再多来几场。 眼看郁白的脸色青青白白,他深恐再笑下去郁白就会夺路而逃,方才勉力止住笑意,一本正经地提问:“阿白,你担心我?” 郁白勉强道:“……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死了多可惜。” 赵钧紧追不舍:“你师父师兄还在,凤十一也在,山庄守卫精良不比试金楼,你怕什么?” 郁白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眸中渐渐流露出些许杀气:“……我怕你嘴贱,阎王爷看不下去直接收了你。” 诚如赵钧所言,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容寸心还在,花渐明还在,凤十一等人都在,若真有什么事,论武力值、论忠心度,如何轮的上他出手——郁白打从心底里鄙夷自己。 “哪儿用得着麻烦阎王爷。”赵钧轻啧一声,弯着眼睛,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眉眼间尽是得意的神气。 这人一旦得意起来,便有些忘乎所以,不仅觉得郁白正摩挲着的那柄杀人不眨眼的剑毫无威胁,甚至还莫名可爱。如果不是郁白不允许,他甚至愿意把它抱在怀里亲吻一番。 一念至此,他忽然轻声问:“阿白,你就没有担心过,试金楼一行也是我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郁白淡淡地扫他一眼,许是回忆起了此人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可怜模样,倏然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声:“还请了十八层地狱的牛头马面帮忙吗?” “……”赵钧眨眨眼,脑中陡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那些混沌的记忆。 ——为情所困,不丢人。赵钧如是安慰自己,却见郁白径直走过他身侧,在书案旁坐下,铺开一张纸。 心头好像有小猫爪子在挠,他探过头来,没话找话:“阿白,给谁写信啊?要不要我帮你?” 你先下得了床再说吧。郁白提笔落下两字,言简意赅:“蓝桥。” 仿佛是听到了丧钟的回音,赵钧心头一紧:“给……给蓝桥写信做什么?” 郁白下笔如飞:“他和圣女照看金蝉多年,写信问问,有备无患。” 赵钧体贴至极的模样:“师父不就可以吗,何必再麻烦圣女他们?” “师父不一定哪天离开,谁有空整天看着你——还有,花渐明听到你这声师父,估计会一刀捅了你。”清俊挺拔的字迹一行行落下,郁白头也不抬地嘲讽,“再说,你和蓝桥那点子事我又不是我知道,你矫情个什么劲儿?” 赵钧瞪大眼睛辩驳:“我们什么都没有!” 郁白呵呵冷笑了两声:“没有?你把人家从长安半夜逼回苗疆,这是什么都没有?” 同郁白对视三秒后,赵钧默默移开了视线,不再言语,宛如一朵被阳光晒蔫了的小花儿,丧气地垂下脑袋。 “我还没问你,乌楼罗现在在哪儿呢。”提及往事,郁白愈发觉得自己蠢的可怜,语气不自觉恶劣起来,“八成是被你关起来折腾的不生不死了吧。” “你……你连他都在乎嘛。”赵钧哼哼唧唧着转移话题,“你谁都在乎,就是不在乎我。” 郁白:“……” 属实被恶心到了。比起现在这样腻腻歪歪酸溜溜的赵钧,他宁愿去和成元元年的那只狗皇帝打交道——至少那人更像个精神正常的人。 见郁白不语,赵钧反而愈发来劲儿:“你早就知道试金楼有什么!早就知道灰衣人的身份!早就知道容寸心会来救人!你就是借我的方便进到试金楼,根本不是舍不得我才没有从枫叶山庄离开!” 郁白:“……” “别这么矫情成吗?”在赵钧怨妇一样的眼神下,郁白云淡风轻地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向赵钧投去一个戏谑的微笑,“我本来就没说过是因为舍不得你才不走。” 。 饭点的厨房里,飘来一股古怪的味道,闻者无不掩鼻皱眉,步伐匆匆,连素来喜欢翻进厨房觅食的乌云也避之唯恐不及。厨房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保护膜,以此为圆心方圆十里人人避让,寸草不生。 厨房门前,师兄弟俩以同样的姿态捏着鼻子,默默观赏。 刚在厨房里糟蹋了两个芝麻酥饼的花渐明:“……这药绝对是师父超水平发挥了。” 刚摆脱赵钧的怨妇眼神就见到这样惨烈一幕的郁白:“你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 花渐明一愣:“你难道没有吗?”他自幼可是被这药喂了不知多少年呢。 郁白略微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口锅以后不能用了。” 厨房里,熬药的人捂着口鼻呆坐在飘满白雾的厨房里,灵魂仿佛已被这绿褐色的魔鬼吞噬,生活的希望被灶膛里的木柴吞吐殆尽。 郁白摆摆手,实在不是很想靠近这口锅:“再过一刻钟,你熬完直接给庄主送过去吧。” 半个时辰后那人满头大汗地回来了:“郁公子,庄主请您过去。” 这股味儿——郁白眼皮跳了跳,条件反射般后退一步:“你跟他说,我在和师兄商量要事,没空。” 可真是够薄情的。花渐明瞟他一眼,也懒得管这便宜师弟的个人感情:“对了,你见着师父了吗?”
第94章 “我爱阿白,不应在蛊毒威胁下。” 当那碗热气腾腾的药粥再次如约而至的时候,赵钧终于彻底笑不出来了。更令他悲伤的是,不仅郁白没来,连那小没良心的猫都躲他躲的远远儿的。 被所有人包括狮子猫嫌弃的齐庄主内心凄凉寂寞,忽闻房门响动,一声欣喜的“阿白”尚未出口,便看见了容寸心的身影。 如若不是昨日在郁白身边见过一次,赵钧属实认不出容寸心了。皇宫中那个蓄着胡子、言谈戏谑的半老头子早已消失不见,假面摘下,取而代之的是个眉眼儒雅而疏朗的青年人。或许是因为活了凡人不能体会的年岁,他身上自有一股与世隔绝的淡漠之感,哪里看得出此人曾在御书房里讨要一块碧玉镇纸,嬉笑着让当朝皇帝屈膝下拜。 此人是不能得罪的。赵钧微微颔首,温声道:“容先生,您有什么事?” 房门被容寸心随手合上,便隔绝了一切声响,连风都在这条门缝前另寻他路。容寸心不坐也不应,扫了眼赵钧,开门见山:“你爱他?” 赵钧一顿,应的也干脆:“是。” 容寸心微微一啧:“既然爱他,当年为何折磨不休?” 封闭的室内,浓烈的药腥味儿慢慢发酵,无声哀鸣着侵入人的五脏肺腑,呼吸间浸满了苦涩气息:“当年愚钝,未知爱意。” 容寸心咄咄逼人:“昔日愚钝,那来日又会如何?” 赵钧静静凝望着容寸心,似乎透过他看到了那个少年:“来日方长,我必将倾我一生护佑阿白平安喜乐。” 那时春风微醺,蔷薇摇曳,他在此生唯一的心动中许下了这个承诺。郁白信了,他也信了,然而谎言破灭,脆弱的承诺终于被风雪击垮。 容寸心陡然冷笑一声:“誓言人人都会发,老天却不见得有空理那些狼心狗肺负心汉。” ——好话歹话全让他一个人说了,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静默如山,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赵钧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最终端过药碗,含了一口药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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