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太医昨夜被安排宿在离养心殿不远的一处宫殿中,很快就赶来为沈言川做了检查,施了针,开了药。 “皇上放心,贵妃娘娘已无性命之忧。” 室内的灯又亮了几盏,小皇帝盯着太医的脸,不敢错过一丝神情的变动,手上拽了一把方才加到沈言川身上的一床被子:“确定吗?那他怎么还在打摆子?” “前日清了大量毒血,怕冷是正常现象,今日多饮些补气血的汤药便会逐渐好转。” “那吐血又怎么解释呢?!” “娘娘所呕的乃是先前留下的淤血,吐出来反而是好事。当然,娘娘体内尚还有余毒未清,接下来修养和调理非常重要,每日要按时服排毒的汤药,月内要注意不受凉,保持心绪平和……” 小皇帝很不放心,因为自己不懂医,追根究底把太医好一通询问,末了觉得真没问题才放人走。 熬好的汤药端来了,宫人用小银勺子一点一点喂沈言川,沈言川昏昏沉沉咽得困难,每一口都要漏一滴药汁出来,小皇帝只好拿手帕抵在他的下巴上接着,怕打湿他的亵yi。 昔日风华绝代、身手矫捷的人,如今只能气息微弱地靠在自己怀里。小皇帝低头,在沈言川发顶吻了一下又一下,心里一阵一阵的难过。 小皇帝还有国事要忙,不能一直在卧房里陪伴沈言川,天亮之后,他便摆驾去了金銮殿。 事情很多,接连不断。上完朝之后要批奏折,批完奏折,再听各处的汇报,等到忙完国事,再踏进自己的卧房,已经是晚上了。 近日小皇帝一直都在床边的摇椅上睡觉,一来是为了让自己睡得不那么死,二来是怕自己睡着了不注意,碰了沈言川的伤口——听闻为了给沈言川放毒血,太医在那道划伤上切了个更大的口子,至于有多大,小皇帝几次错过沈言川换药的时候,所以并不知情,但这不妨碍他把那个口子想象成横跨脊背的长度。 卧室里混着一股子药味,大得盖过了帐子上悬的香囊。小皇帝穿着一身洁净的中衣,俯身去看床上侧身躺着的病美人。 病美人昏睡着,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中显出了憔悴的消瘦,一头乌黑的长发因为连日来没有梳过,散乱地贴在枕头和被子上。 小皇帝将他把乱发拨到耳后,又抓住他的手要往被子里塞。因为气血流失尚未补回来,沈言川的手还是凉阴阴的柔软,这点小皇帝知道原因,却仍忍不住怀疑沈言川会变得冷硬下去——当年皇兄就是这样的。 这一点担忧导致他最终爬上床,侧身把沈言川轻轻抱住了。 沈言川的身上也很冷,刚用冷水冲了凉似的,还没贴得多近,小皇帝就打了一哆嗦。然而他并未退缩,反倒是展开了热乎乎的身体,勾住沈言川的腰把他往自己身上带,直至两人的胸腹妥帖地贴上了,沈言川彻底趴上了他的胸口。 如此睡了一个时辰,小皇帝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身上人动了,动着动着竟然翻身下去,显然是要醒的光景。 小皇帝睡得本也不安生,自然是睁开眼去看情况,一转身,对上了眼神涣散的沈言川。 “皇上。”沈言川开口,声音嘶哑。 “沈言川。”小皇帝微笑起来,可这笑才保持了片刻,嘴角就弯下来变成了哭,“呜……你终于能说话了……” 他边哭边坐起来,咻咻地拿鼻子抽气,声音哭成了软乎乎一团糨糊:“……喝水……吗?给你倒。” 沈言川需要润一润嗓子再说话,故而微微一点头。 小皇帝用手背抹干泪水,小心翼翼给沈言川拿来一小碗温着的红枣汤,用勺子喂完后,他重新钻进被窝,把对方冰冷的手抓到自己怀里捂着:“好点了吗?还疼吗?” 沈言川嘴角勾了个苍白的笑:“没事……我睡了多久?” 小皇帝本来已经止住的泪水又开始淌,从眼角淌到了枕头上:“有三天了……等明天早上,就是第四天了。” 沈言川把手从他怀里抽出,用指尖抹掉他双目间的泪:“不哭。”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朕还是没能查到幕后黑手是谁……”小皇帝咬了咬嘴唇,想屏住眼泪,然而心底既悲伤又懊恼,眼泪反而越涌越多。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不能保护好心爱的人,看他受苦受难而无能为力更难过的事了。 “他们查了那么久,只从他的铺子底下翻出了他给你剪的一张小相,几根女子用的珠钗,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对你因爱生恨,听见我们在轿内亲热,故而对我们下了手……” 小皇帝说到这里,气得大骂了几句,同时哭得涕泗横流:“飞身入轿,齿间***,说他不是专门的杀手,朕都不信!”
第51章 把你当被子盖 小皇帝絮絮叨叨的,把最近几天收到的消息都说给了沈言川听。 说完还委委屈屈道歉,脸红着将自己团成一个球:“是朕没用,都不能替你报仇……” “别着急。”沈言川揉揉他的头发,缓缓说道,“那个太监刺杀利落,自裁前还特意表演了一段,比起杀手,说他是死士估计要更确切一点。而且这枚棋布得比我进宫早太多,他的功用可能不止是伺机而动那么简单。” “意思是,他很可能已经暗地里做过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了?” 沈言川眨一下眼睛:“也说明背后的人不简单。之所以什么都查不到,未必是他们无能,而是他提前一步将那太监之前的行踪,以及他们之间传递信息留下的痕迹给抹去了。”小皇帝一听傻了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不就……毫无……办法了吗?” “目前没有办法,但是……”沈言川艰难地换了口气,“若干脆就此低调结案,幕后主使者说不定会放松警惕。” “然后再等他卷土重来吗?”小皇帝摇头,眼睛都哭得发疼,“朕不想拿你做赌注……” 沈言川眼睫轻颤,神色淡淡道:“能力不济时,只有赌。” “可是……” “没有可是。”沈言川抽出白天放在床边备用的手帕,往小皇帝脸上一抛,语气强硬起来,“自己擦,你是帝王,你不能总是哭。” 帕子底下传出小皇帝唧唧哝哝的声音:“朕止不住……呜……朕憋了好久了……反正也塞不回眼眶子……你要惩罚就惩罚吧……” 小皇帝哇哇大哭,整个人平摊在床上,是个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您这不是欺负臣妾不能动弹吗?” “呜……那就欠着……你快点好起来揍朕呀……” 沈言川盯着帕子上洇出来的两大团泪渍,口气又软了下来,“再哭,明天眼睛又肿了,他们就更把你当傻子。” “有鸡蛋敷,怕什么……” 小皇帝小声狡辩着,动作上却依了沈言川,一点点把面孔擦干净了。 不是害怕被别人当成傻子,反正那也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是不甘心对那隐藏在人群中的幕后主使人示弱,让对方有一丝一毫得逞的快意。 丢了帕子之后,他很愧疚地靠过去,将自己的额头抵住沈言川的额头:“朕刚才是不是吵着你了。” “嗯。”沈言川闭上眼睛,在被子底下握住他的手,“吵的受不了。” “好,朕不说了,睡觉。”小皇帝往被子里缩了缩,把他尚凉的手贴到自己热烘烘的脸蛋上捂着,又把他往自己身上拽。 “干嘛?”沈言川不解地睁开眼看他,“把我当被子盖?” “怕碰着你背后的伤啊。”小皇帝摸摸他的腰,替他害疼地拧了眉毛,“伤口那么长,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得了。” “还没一条小指长……碰不着。”沈言川恢复了原先的侧躺姿势,轻轻抱住他,“睡吧。” 或许是因为枣汤起了效果,他的身体从冰凉变为温凉,小皇帝抱得舒心,闻着他颈侧甜甜的枣香,很快便睡着了。 一觉睡到天亮,烛火已经燃尽,明亮的光从窗户外透进来,照亮了沈言川青白的面孔。 小皇帝看他这般憔悴,赶紧摸摸怀中人的躯体,感觉他暖和起来,心里才稍稍放心,轻手轻脚下了床,抱着衣服到偏殿去洗漱了。 叮嘱宫人安排好沈言川起居,小皇帝敷了好一会儿眼睛,连早膳都顾不得好好吃,随便塞了几口就去上朝了。 因为几天前的行刺事件,轿辇周边被侍卫围成了铁桶。小皇帝瞥了一眼,心思不由得又沉重起来,而且是离养心殿越远,这种感觉越明显。 等到他坐上龙椅,他的表情更是从忧愁渐渐变得阴沉。 底下的大臣正在讨论藤州的水患问题。 一方人的意见是修运河,不仅解决藤州一方的水患问题,而且方便南北往来,是福泽后世的举措。 另一方说不可修,修运河工程太大,要征用太多民夫,百姓刚才遭遇水患,眼下修是劳民伤财,搞不好还会让民间怨声载道。 两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而小皇帝坐在高处,目光划过一张张人脸,匹配了今早胡谦最新呈上的密报。 “够了。”小皇帝打断他们毫无新意的对话,“虞丞相,这事你怎么看?” 虞丞相拱手拜道:“水部既掌水利,又是经过调查得出要修的结论,那么运河定然有修建的必要,但老臣也认为,此时让百姓修建运河恐有不妥,或可考虑延期修建。” 小皇帝早料到他要打太极,干脆利用这点当跳板:“这倒是个折中的法子,你们两方的意思呢?” 两方再吵也是没结果,因此此刻并无人反对这个折中之策,不过内心都在盘算“延期”一词——延多久才合适呢? “都不讲话,朕就当你们是默认了。”小皇帝看着那一张张憋着劲酝酿着要发言的脸,抢先一步道,“你们争论的矛盾,都在百姓身上,所提之建议,无非是想要百姓安居乐业嘛,朕说得可对?” 底下立刻一片忧国忧民分所当为的声音。 大家都躬着身表忠心,没人看到小皇帝放在膝头的手已捏成了拳。 “只是有人同你们不同,身为一州之长,居然能让任职地出现赈灾银被贪被偷一事。”小皇帝点了吏部尚书的名字,“听说此人是你的门生?提拔这种人,你有罪。” 吏部尚书当即吓得魂飞魄散,不但没有露出茫然的表情,连给对方一句说情也没有,就开始撇清关系,试图将自己说成一个被小人蒙蔽的无辜者。 小皇帝冷眼看着他跪地演戏——好一份感人的师徒情,大难临头各自飞。 虽然暗卫们的调查还在进行中,不过可以肯定,吏部尚书和藤州知府对部分赈灾银的“消失”都是知情的。 又一个被沈言川“妨碍”到的人。谁知道他是不是幕后黑手呢? 一想到这里,小皇帝的怒火又阴燃起来,一脸愤恨地盯着眼前人:“爱卿虽然有过错,朕还是相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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