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楚秋越想越恶心。 她哆嗦着手从怀中取出那白玉同心结,目光渐渐毒辣,随后毫无顾忌地将白玉同心结狠狠地砸在地。 顷刻间,白玉同心结四分五裂。 她宣泄得还不够,还要拿脚踩上一踩,将其中一块玉佩残垣踩成齑粉。 就在此时,史老太傅披着外衣从屋中走出。 段楚秋收回脚,巴巴看着史老太傅“老先生,是我,我是段善之女,段楚秋。” 史老太傅愣了愣,见段楚秋满身狼藉,嘴角也有血痕,便亲自带着段楚秋往里屋去,又让小厮拿着他的进出城的令牌去城里请大夫。 史老太傅在京郊外的屋子不大,便是寻常的竹木屋而已。屋子内的景象一眼便可看个通透彻底,只有一床一案。 古稀老人亲自掺了杯热水给了段楚秋。 段楚秋也不接,而是跪着向史老太傅磕头叩首“求老先生救救弟弟。” 史老太傅佝偻着胸背,要去扶段楚秋,可段楚秋怎么也不肯起身。 “姑娘,到底何事你慢慢与我说来。”史老太傅不忍地看着段楚秋“若是能帮的、帮的上的,老夫必定毫无保留。” 段楚秋也不起身,将自己在郦城的经历说了“当年家父锒铛入狱何曾不是无妄之灾,国舅爷身上冤屈已平,圣上宅心仁厚,将我安置在皇家寺庙之中。哪知太后竟想要我的命……” 史老太傅安静听着,听到这里混浊的眼闪过一丝疑窦,他重复地问“太后想要你的命?” “是。”段楚秋伏在竹木板上浑身瑟瑟发抖,俨然一副受惊的模样。 史老太傅无言以对,他认真地看着段楚秋,想从其反应看她到底说的有几分真又或者带着几分假。 国舅爷被诬陷投敌,罪魁祸首乃张炬,而当年身为大理寺卿的张炬亲审了段善,也能简单推断出段善多是屈打成招。 既然国舅爷身上冤屈已平,太后何至于要了段楚秋的性命? 史老太傅暗暗思忖。 段楚秋说完这事便立即道“老先生,我撞破一事,此事重大,我亦知老先生难以相信,我便再此以我故去的祖父及父亲起誓,若我将要说的事掺了一分假话,我段楚秋必不得好死,泉下也无脸与祖父与父亲相见!” 史老太傅本就与段楚秋祖父是故交,听她这般起誓,嘴唇翕动半响,最终叹息道“你但说无妨,信与不信老夫自有决断。” 段楚秋额头重重地砸在竹木地板上“皇后与国舅爷遇刺是假,私奔是真!” 史老太傅顿时僵住,想他活到这把岁数,见惯了大风大浪,但段楚秋这番话还是让他惊得咋舌。 段楚秋说的每个字他都能懂,可合在一起他却不懂,也不敢懂! 段楚秋还再说“我是亲耳听太后暗卫所言,句句属实,若非如此,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我一介女流便是想都不敢想!那暗卫亲眼目睹,皇后与国舅爷回了将军府,拜了雁家列祖列宗!” 史老太傅已然震撼到口不能言,段楚秋后边这番话更让史老太傅胆战心惊。 荒唐,何其荒唐! 史老太傅捂着胸口,像是一口气提不上来,随时要背过气一般,过了许久他才缓过气,颤颤巍巍用手指着段楚秋“你可知这番话足够让你死成千上百回!” 段楚秋道“我知道,但事实便是如此,史老太傅曾说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亦知这事重大,又怎敢妄议。” 史老太傅惊疑不定道“皇后自小对圣上情根深种,皇后与圣上的夫妻之情民间也多有传颂,那画……” 怎会有假。 但最后四字,史老太傅说不出口了。 段楚秋替史老太傅说了“圣上与国舅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画中人是圣上还是国舅,如今谁能言清!” 史老太傅还想说什么,随着他出城居住的小厮领了大夫来。 二人便噤了声。 大夫替段楚秋诊脉,半响后道“姑娘脉象紊乱,血脉时而倒流时而停滞,是中毒之象!” 史老太傅闻言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而侧面的也印证了段楚秋今夜所言是有真话的。 史老太傅再顾不上段楚秋,让其好生歇息调整,便让小厮驾车马进城,一路顺着柳安大道入了宫城,跪在了谢昀面前。 谢昀听完史老太傅叙述冷笑道“老师年纪大了,凭一人之言如此莽撞,朕亲眼所见之事还能有假?” 史老太傅道“禀圣上,有言是‘无风不起浪’,今夜老臣能听得这流言,明日便有其他人听得这流言。” 谢昀道“谣言止于智者。” 史老太傅道“三人成虎事多有,众口砾金君自宽!” “放肆!”谢昀一掌拍在龙案上。 史老太傅却并不惧,在滚滚君威下慢慢挺直了腰背“皇后已逝,死者为大逝者安息,可这流言若止不住皇后如何安息。先帝曾言,君与臣臣与民见同一事想法却大相径庭,君之所想不一定全对,民之所想不一定全错,‘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故而先帝打开了百姓的嘴。时至今日便见弊端,百姓分不清何事能议何事不能议,皇后乃一国之母,怎能由百姓妄议!国舅了却君王天下事,又如何能让百姓毁了英雄身后名!” 谢昀看着史老太傅,皮笑肉不笑道“老师到底想说什么?” “皇后为圣上为大梁千里迢迢从京都往郦城,国舅爷当年临危受命保下边疆数城。”史老太傅道“二者都是大梁之英雄,老臣请圣上提早应对流言。” 谢昀看着他,知道史老太傅话里藏话。 果然,等不来谢昀询问,史老太傅便干脆道“诚如圣上所言,谣言止于智者,若流言传开,让大梁上下见到皇后那副画像便可轻易破局。” 谢昀慢慢笑了。 这朝堂,这天下又有哪里是能坦荡畅言的。 谢昀想到了雁回,那日被拆穿了画中人,倒是理直气壮。 谢昀烦躁地让人强行将史老太傅拘于宫中,又分了两拨人离了宫,一拨人灭段楚秋的口,一拨人去寻不识字的雁回和国舅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鞠躬。
第52章 当史老太傅入宫时, 便已想过谢昀有可能会将他拘下。于是入宫门前便让随行的小厮给兵部尚书递了话,若史老太傅两个时辰后未从宫中回来,便让尚书带着家将往将军府去。 兵部尚书姓史单字金, 正是史老太傅之子。 段楚秋说的是真也好是假也罢, 史老太傅自觉忠心大梁忠心朝廷,皇后与国舅爷假死一事非同小可,他就算拼了一身老命将全家搭进去也得把这事闹明白。 若为假, 则以事实让天下人住口,若为真,则让罪者伏诛以警天下。 宵禁未过,雁回与国舅爷还有星河并未在将军府逗留太久。他们也知在将军府待得越久便越是危险,至于太后, 他们也只能于皇家寺庙后山远远望一眼罢了。 天际微亮, 路上行人寥寥,三人准备出城。 路经将军府, 却见史金带着尚书府的家将堵在了将军府门前。 三人皆是一愣,国舅爷注意着雁回神情,看她面露担忧,便抚了抚她的发道“若是担心,我去瞧瞧。” “不必。”雁回垂眸, 虽说史尚书这时候带着家将往将军府去, 看上去算不得什么好事,但具体如何, 还得静观其变。 国舅爷拧着眉看着史金, 将军府的门开了,雁大将军亲自将众人带进了府邸,将军府门房左右望着, 这才退后掩上。 星河瞅着自己的两位主子问道“主子,这城还出吗?” “出。”雁回答得决然。 三人身上都有谢昀为其准备的文牒,守城的将士见这文牒,压低声音道“三位贵人,有人正等着您们。” 京郊三里外。 朱公公可算是等到了他们。 传谢昀口谕,朱公公对着国舅爷,将谢昀的口吻学了个十足,道“舅舅这些年竟是混的连白纸黑字都看不明白了。” 国舅爷“……” 他这才将书信的遭遇与朱公公说了。 朱公公愣了下道“怪不得。” 雁回追问“莫非是我们将信的内容曲解了?” 朱公公点头,但到底太后是谢昀之母,身份尊贵,并非是他一个奴才可以随意编排的,便隐下了太后的所作所为,叹气将史老太傅入宫的事与三人说了。 雁回不敢去看国舅爷,她想过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朱公公最后道“圣上让老奴转告国舅爷与娘……”朱公公已经不知如何去称呼雁回了,便干脆掩去“若此事脱离了圣上的掌控,圣上让您们自己决断。” 朱公公说得委婉,雁回和国舅爷都听明白了。 谢昀已仁至义尽,倘若这事被捅破昭告了天下,他的选择便是天家颜面。 国舅爷拍了拍朱公公的肩,像是拍谢昀的肩“让他好好的便是,我若再给他添乱便是没脸没皮了。” 朱公公应下。 三人目送朱公公离去,这才在京郊暂时寻了一个歇脚处。 他们也不敢真得走远了,这事还得看如何发展。 雁回这几日过得胆战心惊,天越来越凉了。亲眼目睹史尚书往将军府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她一连几日都在梦中见到了这个情形,只不过围堵将军府的不是区区家将,而是大梁的御林军。 还有大梁百姓,那些嫁为人妇的女子远远地观望着,面露鄙夷。 瞧,为女子表率的皇后竟做出了与情郎私奔的龌龊事。 她们在窃窃私语。 梦醒后,雁回便看着外边的天,看着和星河在院中劈柴的国舅爷。 幸而在宫里的这些年让她知晓何为沉稳,何为不喜怒于色。于是她收拾好心中纷杂的思绪,推门而去。 国舅爷不赞同地看着她“脚又不疼了?” “不疼了,都好了。”怕国舅爷不信,雁回又走了几步,眼见着国舅爷皱起了眉,雁回站在原地,她就这么凝着国舅爷,破天荒地问他“沈辞,你爱我吗?” “问的什么鬼问题。”国舅爷放下手中的斧头,站起身阔步而来,一下搂着她,却是对星河说道“星河,背过身去。” 星河“哦”了声,转过身。 国舅爷在雁回唇上轻轻啄了一口,想说什么,却止了声。他将雁回一把横抱起,一脚踢开木门,再后旋踢合上了门。 “阿回。”国舅爷将雁回放在榻上,继而欺身上前,声音喑哑“我若说爱,是否添了你心头不愿牵连我的念头?我若说不爱,你是否准备好就此抛下我了?” 雁回一窒。 她心里隐隐有这些念头,国舅爷猜得不错,只是还未完全生根发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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