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观望地太久,直到庄氏等不起,先走了,至死也没能等来心结的解开。她便只能用这种方式来从一点一滴中怀念母亲。 十五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学蟹酿橙学得辛苦,之前做过一次,但由于心急结果并不尽如人意,她便花了更多的时间,静下心来去学。过程艰难自不必说,她也只想在进宫之前再一次让父亲尝尝这味道。 选秀啊。江怀璧能想到的结果,江初霁自然也能想到,左右不过是进宫,若能为江家使上些力气,也值了。只是着实舍不得离家,这一进宫,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一面了。 “阿霁,前面的路,为父帮不了你了。”他护了她十几年,到如今,却是再也无法陪着她了。 有多少父爱,有多少亲情,就有多少无奈,多少心痛。 . 自从沈迟与江怀璧二人从崎岭山下来,便又止步不前了。 原本是打算先看看当地盐政的,然而还没出门便又听说当地的盐政官一夜之间忽然暴毙,衙门还派了仵作去验尸,结果却很平常。 验不出任何他人谋杀的迹象,完全符合常情。盐政官名唤刘志,非本地人,经多次调任后在此地治理盐政,因政务繁忙劳心过甚,晚上回家时头昏眼花导致走路不稳,一头栽进了路边的一口枯井中,枯井因为长年荒芜,井底的尖石将刘志的脸庞和头部砸得不成人样。 家人前来认尸时悲痛欲绝,其妻子道刘志在任时兢兢业业,未曾出过一丝差错,如今竟遭此飞来横祸,实是老天不公。 江怀璧沉默,以一个路人的身份站在人群中看着刘家人为刘志收尸,满脸泪痕,家中没有老人,仅有年过四旬的妻子,还有一个相貌出众却是个哑巴的儿子。哑巴儿子发不出声,面上的泪水却如同汹涌波涛,凄哀的神情让外人都为之动容。 沈迟悄悄也挤进来,看了看状况,低声道:“我觉着不太对劲。” 江怀璧微不可闻地点头,然后顿了顿转身朝外面走去,沈迟紧随其后。 “江怀璧,你觉得刘志是谁干的?”沈迟索性也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问道。 江怀璧思忖片刻,“这才刚知道,一切尚无定论。左右这时间也太巧了,不怀疑都不行。” 两人不再看身后那些事情,相继离开此地,但暗中还是派了人盯着,若真是有人下过手,可能还会再次出现。 一直到人少的地方,沈迟才露出几分不耐来:“江怀璧你总是这个样子,傲娇地不肯多说一句话,要我舔着脸求你吧。哼,你肚子里其实早就有想法了吧。” 江怀璧刚张开的口又合上了,心道他那个“傲娇”是怎么回事。 沈迟挑眉,“不若这样,你我同时伸出手,我给你写我的答案,你给我写你的答案,看看咱俩是不是想一块儿去了。” 江怀璧微微蹙眉,觉得有些不合适,刚要出声拒绝,手却已被他拉过去。 “堂堂男子汉,干嘛这么矜持,跟个姑娘似的。京城中那帮人还好意思称你是光风霁月?在你身上我可没有看到过朗朗乾坤。” 江怀璧想把手抽回来,沈迟却已经开始写了。 手心有些痒痒的,他一笔一划地描着,江怀璧回忆着那个笔画,然后辨别出来,黑蓬人。 她慢慢念出这几个字,沈迟看她的神色吧,便知在她意料之中。 但他还是将手伸过去,“喏,该你写了。” 江怀璧可没有上手,看了看他的手,然后抬眼,一字一顿轻声道:“崎岭山。” 有意思。 沈迟眼光瞬间发亮,觉得饶有兴趣。这黑蓬人虽是崎岭山的头目,却不代表整个山中人。江怀璧这是把范围放大了,看来他并不认为是黑蓬人所干。 他还要开口问什么,江怀璧却忽然急声道:“有何事回去说,这里不大方便。” 不大方便?沈迟蹙眉疑惑,抬眼朝四周望了望,才发现二人此时身处街头闹市中,虽在这里眼线不大可能有,但还是小心些为好。 沈迟刚想出口说江怀璧太过谨慎,转瞬间已经有一批官府官兵从远处急速行来,方向正是冲着他们二人! . 晋王府。 晋王自将沈秉放回去后就一直心中不安。原本用沈秉作威胁还能牵制一下沈迟,然而晋王妃在关键时候将沈秉送出来为他解了围的同时却也将沈秉这个人质放走了。 丁瑁尝试劝解晋王,必得先让他平静下来,若真的一时冲动还指不定要做什么事。 “元甫,你觉得长宁公主有几成可能将本王推出去?” 丁瑁沉默了片刻,用斟酌的语气道:“臣觉得,主要还是得看长宁公主对沈家有多在乎。” 晋王皱眉:“可是无论多不在乎,永嘉侯都是长宁公主驸马,即便外人看来诸多不合,面子上的功夫可都做的好好的。沈家出事,她如何能袖手旁观?本王就是在想,究竟是沈家重要些,还是本王这个盟友重要些。” 丁瑁轻叹:“殿下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赌上一把了。长宁公主便是看在沈家的面子上,也还是肯定会保沈秉的。” 晋王一惊,蹙眉担忧:“那本王……” “殿下放心。长宁公主与殿下来往已有多年,其中利益关系早就绑在一块儿了,她不敢轻易抛出去您,但是面子上该给沈秉的恩典还是要给的,否则怎么给天下人展示她与驸马的伉俪情深?” “元甫的意思是……”晋王略有所悟。 “即便长宁公主要保沈秉,也绝不会伤了与殿下盟友之间的情义,这一点殿下尽可放心,”丁瑁轻轻捻着那一撮稀疏的胡子,话锋忽然一转,“但是殿下,这次估计长公主能将沈秉保住,不背后推一把殿下就不错了,至于其他事情,怕还得殿下自己来出主意。” 晋王摇头,叹了口气道:“还记得两个多月前那件事么?本王在朝中安插的钉子被拔去了许多,想想真是心疼不已,有些人是本王亲手提拔上来的不说,还有些是暗中栽培多年,这一下子就被拉下马,实在是有些不划算。元甫的计策是否有疏漏?忽然暴露出这么多人,实在是打草惊蛇,有损于我们的势力啊!” 丁瑁眸中闪过睿智的光芒,这才说出来当初用意:“殿下,这三年来陛下对晋州一带一直盯得紧,也一直在想法子压制我们,通过一系列事情已经可以看出,陛下在有意无意地找咱们的错处,然而殿下事事毫无疏漏,难免引起疑心。陛下的神经崩得越紧,就意味着一旦哪里出了问题,后果会更加严重。” “京城那件事尘埃落定后我思忖良久才后知后觉,那不过是陛下试探群臣的一个计谋。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咱们出些疏漏,就算损害人多些,也总比殿下真的身处险境要好得多。经过此一事,陛下定能查出与殿下相关的人物。但是这查,既不能太明显让群臣都看出来,也不能藏得太深让陛下察觉不到。只有陛下最终能查到那些人,甚至清楚知道这是殿下的人,心中才能确信,殿下也许就只有这些手段能使出来,从而低估殿下,对我们是大有裨益的。” 晋王思忖片刻,顿悟,“元甫这一招想得妙啊!既能找到退路,还能为今后打算,本王真是佩服。”
第48章 代王 “但是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晋王忽然想到长宁公主那边是不用担心了, 但是百越该如何办?这边才是大头, 景明帝可就坐在京城等着收拾他呢。 “还有, 本王觉得沈迟和江怀璧现在在一块, 这件事沈迟知道了不稀奇, 若是江怀璧还有江耀庭那个礼部尚书知道了, 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丁瑁凝神细思, 也觉得有些麻烦,但不过一会儿他便想清楚了, “以江家如今所处的位置,江耀庭本人也非常谨慎, 这种事情便是他知道了,我觉得也不大会自己冒这个险。再者, 京城不是还有方文知在给他使绊子么?” 这一说,晋王可就忽然想起来, “哦对了,今早本王得到消息,说是方文知中间出了什么叉子,还连累了周阮两家,现在人还在诏狱。” 丁瑁忽然展颜, “那就更不用操心了。三家最近都忙得很,朝堂上事情又繁杂, 内阁那几人中两人都自身难保,哪里还有时间管我们这档子事。江耀庭是没那么多精力,他的事情不过是被暂时压了风头, 我们再悄悄推一把就够了,等他焦头烂额自己都身陷囹圄,就能给我们解决这件事争取一些时间了。” 然而晋州这边只知京城大势,却不知其中暗局却悉心布置,一方与另一方的交易之间盘综错杂,即便是身处高位的那个人,也无法知其全局。 . 景明帝最近觉得很是神清气爽,将那些烂摊子全都推下去,下面的人都在忙,他就清闲了许多,时不时想想周江两家,深觉有些事不说出口在其中周旋点拨才能取得更大利益。左右那些底下群臣之间算计的乱七八糟事情大的话从中提点两句平衡一下便可,小的事情只要不过分就由他们去吧,那个朝代官场上还没有一些明争暗斗了? 是以景明帝如今坐在御花园和代王饮茶下棋,棋盘上的厮杀从来算不得数,权当游戏,如今心静了,落子也较往常从容许多。时不时看看初夏的景色,也觉得心旷神怡。 “那陛下是打算隔岸观火了?”代王坐在对面,将一子落下后端起茶杯轻抿。 景明帝轻笑:“隔岸观火算不上。朕自登基以来从未有一丝松懈,这对岸的火你看着看着可就不知道什么就扑不灭了,还得时盯着,不过最近推下去了能轻松一些。” 说罢轻一哂,“皇叔这些年可是清闲得很,自去了封地每年连个信都不回一封,偶尔上封书还是有麻烦的时候。好歹朕儿时在你跟前还待过几年,叔侄二人也算亲密。怎么如今到不胜从前了?” 代王只笑却并不说话。 景明帝因性格孤冷,当初并不受先帝宠爱,只是碍着嫡长子的名头封了太子,这一来在先帝众多儿子中更不受欢迎了,尽管明面上兄弟和睦,但暗中都不知道算计了多少回。 兄弟之间不好相处,他与代王叔侄之间倒是感情亲密,从一开始的将代王当做长辈,到后来无话不谈胜似兄弟,再到如今的上下君臣。景明帝最信任的人除了当今太后然后便是代王,但太后终究是外戚,即便骨肉血亲却始终隔着一层帝王疑心,便只有代王能无话不谈了。 代王进京也是不久前按例回京朝觐奏事,然后景明帝下旨让他可以多留一些时日,等太后寿辰过了再回封地。 代王的性情他心中清楚,代地偏北,虽自先帝时代王已被封藩,但时日并不长。先帝并未按例一登基便将诸王分封,而是留在京城观察了几年,是以二人相处时日也较长一些。代王并非看上去那般闲散的人,只是他自己心中明白这个侄儿的雷霆手段,也不屑于去造反什么的,自一开始便觉得这侄儿有能耐,便辅佐他共襄盛世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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