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轻笑应一声:好。 我轻轻眨了眨眼睛,将水珠含住。 微笑。
第三章 午后阳光渐盛,我昏然欲睡。 身上的衣衫渐干,头发也渐干了,我伸手拨弄了头发几下,懒洋洋的打个哈欠。 这般日子实是称得上悠闲。 过了几日便又是庙会,据说因是贵人来到,这次庙会会更加热闹。 而今之际,北方战乱四起,此地到还是歌舞升平,甚好甚好。 我翻转过身,眯起眼,看着一旁的夜归。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因着这传说,昙花又称韦陀花。 昔日那人送我昙花,是时我尚且年幼,我亦未听过昙花的传说故事,后来倒是在某个远游天下的秃驴手里弄了本书来,上面讲的多为养花之道,是修身养心之书,也好在每每介绍一花类后总会附上几则花妖花精花仙的故事,虽则这故事多有禅意,但大多涉及情情爱爱,我便拿了来当话本小说看。 后来便看到了这昙花,也看到了那则故事。 那时我虽已淡然许多了,看了这故事却也不免想了开去,但辗转了几个夜晚也未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觉得,大抵是我想太多了。 许他送昙花之意不过如我姐姐所说,是嘲笑我们荣华富贵如昙花一现罢了。 但反过来想想,他那样子的人物实是不像这般心胸狭窄之辈, 最终,不了了之。 后来是昙明拉着我种夜归,我确是不解,一时间里对夜归也是有些厌恶之感。 但见昙明实在爱护得紧,我也便不再打那昙花的念头了,直到后来与昙明一次次见夜归绽放,花瓣重叠,仪态绝妙,倒有了爱惜之心。 那日与昙明第一次欢爱罢,我躺在地上,头上方便是开的久了便要缓缓合拢的夜归,我伸出手抚摸着花瓣边缘。 白玉似的花瓣,手指触上去会有极柔腻的触感,仿佛碰到了佛语里的另一个世界。 身旁的昙明半侧着身体搂抱着我, 肌肤相贴,微有濡湿。 这般感觉倒是让我想到了十岁那年的某件事,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昙明动了动身体,似乎略有不安,犹豫了下方问:止柒在笑什么? 我拉过他的手,玩弄他修长漂亮的手指,然后道:昙明可还记得十岁那年,我一个人跑下山去,结果忘了回来的路,一个人呆在田埂头不知道如何是好,结果当我正要哭出来的时候,居然看到你一路找了过来。 昙明听了,轻轻笑了笑,然后搂的又紧了几分。 那日的记忆对我来说太过清晰,那一个人,于天际暮色之中踏着余霞而来,暗红的霞光似翻涌席卷着妖气,我心中本有了恐惧,当看到那张面容时,我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 那日的昙明亦不过十岁稚龄,步伐却极沉稳,一如那双沉静的眸子,仿佛让涌动的晚霞和归巢的飞鸟都安静下来,甚至生生压下了所有的妖气。 那天,昙明来找我,到头了却一言不发,只是用宽大的衣袖掩住手,然后再伸手拉住我的手。 我抬头看着他, 他的手掌隔着衣衫,我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温热和汗湿。 那个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身处哪里了,远望去能看见炊烟袅袅,和远处已经成暗影的山相叠成一幅宁静致远的景色。 夜色渐浓了,昙明在一旁顿了顿,看了看我,又低头想了想。 我知他定不会选择赶夜路的,于是环顾四周,零散的有些人家,有些已经点起了灯。 他拉着我到了一户农家门口,放开了手,向里喊去。 村里人极淳朴,昙明虽是一身出家人装扮,身旁却和我在一起,幸好那天我穿的是男装,看起来是两个十来岁的男孩子罢了。 那夜本是两个人睡在一个木板床上,但昙明却是席地打坐,极恪守礼节,我那夜倒是睡的极好。 第二日清晨两人便告辞主人家, 清晨里山间雾气蒙蒙,鸟鸣成乐,古木与野花交叠,偶尔在山间望去,远处重山叠岭,只觉远离尘嚣。 但是极不巧,两人只走了一会儿,天竟下起了雨。 幸好山林中树木极盛,但不过一会儿两人还是淋的湿透,偏生找不到个可以躲雨的地方。 后来实在无法了,昙明不知道去何处折了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古怪草木的宽大叶子,两人只能靠这些叶子遮着雨。 后来两个人倚靠在一棵古木下,我侧过头看看他,昙明抿着唇,稚嫩眉目已能窥日后风采,肤色极白,纤长的睫羽沾染几分水珠,他轻轻眨了几下,然后拿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滴。 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侧过脸瞥了我一眼,然后竟轻轻哼了一声。 我咬了咬唇,自知那日里行为冲动,想着应是道歉一个,然后夸夸昙明的义气,出口却全然不是那个味道了。 我道:你这般模样当真好看。 话落了,两个人俱都愣了愣。 我回过神,然后假装淡然:昙明应信我,我家中美人三千,却是没几个及得上你的。 昙明终于转过头,一双眸子若点漆,就那么直勾勾看着我,我竟被他看得心下慌了慌,却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回望过去。 其实那时候两人离的极近, 手臂相挨,两人穿的又是单薄,衣服湿透了粘在了身体上, 有种,清晰的,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和濡湿。 幸是当时年纪还小, 若再往后移三年,怕就实是暧昧的紧了。 后来,两人对视了许久,昙明突然嘴角扬了起来,然后伸出手握住我的手, 未用衣衫遮手。 赤ぃ裸裸的肌肤相触。 先下想想,我与昙明亲密起来,就是因这件事。 后来两人便不怎么忌讳了,师父师叔们见我们坦然以对,虽偶尔会出言点拨几句,却也不大多管。 夜归已经合拢花瓣,只余下一地暗香。 我翻身压上昙明,手指勾住他下颚,凝眸看着他。 昙明顺着我的力,微微扬起头,脖颈划出优雅又惑人的弧度,白玉似的肌肤上青色的血管隐隐浮现,我低下头毫不留情的咬了一口。 他轻轻抽了一口气,胸膛微动, 我低低笑了起来,然后又在牙印上舔了舔,对昙明道:小秃驴,刚才我很疼的,知道么? 他伸手搂住我的腰,纵容的模样。 天际微亮,夜已逝去了。
第四章 这一日我过的极悠闲,其实,除了我惹祸后被师叔罚的日子里,我总是这般悠闲的。 日落西山暮,我闲闲散散的起了身,闲闲散散地游荡至小院子前头。 小院子前头是一块苗圃,种了些许我叫得出名字和某些我叫不出名字的瓜果。 有些结出了小小的果子,长得甚是玲珑可爱,有些是开了花的,黄色的花儿和白色的花儿混在一起,星星点点的,极质朴的漂亮。 我瞧得甚是欣喜,想着今年昙明可不会笑话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 心下欢喜,跨过一旁,随手折了一支藤蔓挽起了披散的发,然后采了朵还未全开的南瓜花簪在发髻耳后。 理了理头发,我走到一旁未用尽水的水缸旁照了照,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曾看尽珍珠团秀金步摇,无一不是巧夺天工,今日看来还是这南瓜花最是得我心。 再对着水照了照,轻轻笑着摇了摇头。 突的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唤——是昙明。 我转过身去,看见了正朝我一步一步走来的昙明。 我一怔。 霞光万里,仿若六年前的那次。 我静静微笑起来, 面容沉静,眼眸漆黑,他今日身上穿了袈裟,红色袈裟映得他越发面白如玉,偏生又有一股出尘飘逸之气,步步生莲。 他是莲华释迦。 我轻轻喟叹。 我还未回过神来,却听到了一声淡淡的轻笑声,我不解凝眉,不是昙明,于是移眸子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然后瞳孔一缩,微笑生生淡去。 时光仿佛穿越过夕阳霞光停留在那夜宫城顶上盛绽的焰火,和在焰火明明灭灭的光亮下,那张微笑的容颜,姿容华美,神态从容。 一别六年,故人微笑如昔。 他站于一树繁花之下,然而一树繁花未能夺他一丝一毫的美丽, 他从容而优雅地抚去身上沾上的花瓣,然后微笑而来。 然后,我听到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变了些许,低柔了许多:“许久未见,”他顿了顿,才道:“七……公主。” 那年我六岁,国还是国,家还是家,父皇抱着我高高地坐在皇椅上,我手上玩弄着能调动三十万大军的虎符,座下跪满一地臣子,求我父皇调集兵马增援,北方战局吃紧,已连连败退。 跪在最前方的,是一个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衣衫上沾满鲜血,发丝凌乱,却掩不了精致美丽的容貌。 来自远方的顾家的后生,以最卑微的姿态跪倒在父皇和我的脚下,折尽了骄傲。 那天,我父皇将我放在皇座上,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然后用鞋尖挑起那人的下巴,然后笑道:“听闻顾家专出美人,今日一看,却是不虚,瞧瞧这容貌,这般容貌。” 底下无一人敢应声。 我抱着虎符,看看父皇,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少年,也不发一言。 直到父皇含笑转身向我招了招手,让我下来,我捧着虎符蹬蹬跳下龙椅,然后跑到父皇身边,靠着他的大腿,父皇弯下腰微笑问我:“小七儿,来看看,这人可漂亮?” 我仔细瞅了瞅,少年垂着眸子,面容淡静,我点了点头,回道:“漂亮。” 父皇哈哈大笑,然后一把把我抱起来:“那招了他做小七儿的夫郎,好不好?” 我那时已晓得夫郎是个什么东西,然后歪过头问父皇:“让他做七儿的夫郎,是不是七儿还要给他……”我皱着眉头想了许久,脑中灵光一闪,然后笑道:“聘礼!” 父皇听了笑得极开怀,也不纠正我,反而连连点头:“是,是聘礼,咱给他下聘礼。” 我嘟着嘴巴:“那给他什么呢?” 父皇反问我:“小七儿说给他什么?” 我想了想,然后让父皇将我放下来,走到少年面前蹲下,笑眯眯地将手里的虎符递给他:“聘礼,给你。” 大殿里安静的无一丝声音。 我递着虎符,他却不接,只是抬头看着我,一双丹凤眸一瞬不瞬看着我,一刹那里却有光华流转。 直到父皇淡淡的声音传来:“既七公主给了,就接了吧。” 听了这话,他才缓缓弯下腰,深深叩头,谢恩。 然后直起身子接过了虎符。 我笑眯眯的看着他,道:“那么,你便是我夫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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