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鸢很是奇怪,她刚刚明明听到了拍床声,难道是她迷糊中听岔了? 正当姜鸢犯懵的时候,忽然又听到“砰砰”几声,夹裹着雨声传入她耳中,这下,她彻底听清楚了,那哪是什么拍床声,分明就是瓢泼大雨都压不住的拍门声。 姜鸢忙拿了件雨中穿的斗篷,往身上一披,钻入雨瀑中,积水顷刻就湿透了她的鞋面,她无奈小跑几步,跑到大门边,问:“谁呀?” 外面的人听到问话声,好像快要溺亡的人突然抓住一根浮木一般,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姑娘,你行行好,开下门吧。” 听起来是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姜鸢防备心大减,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她正要借着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的一点夜光透过门缝看看外面的人,外面的人却先急急冲了进来,尤其是那个中年妇人,一进门来,就抓住她的胳膊不放,顺势扑通跪倒在了她的身前。 姜鸢吓坏了,忙去扯那妇人,口中道:“婶子,你这是做什么?” 那妇人不肯起来,只是抓着姜鸢的手哀求:“姑娘,我们一家子遭歹人迫害,命悬刀尖,可怜我的乖孙儿,出生还不足一个月……” 说着说着,那妇人情绪陡然激动起来,连喊两声“姑娘”,呜咽着说:“你救救我的孙儿吧,我求求你了,他才二十七天大呀!” 姜鸢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一时也没主意,无措的问道:“我怎么救?” 那妇人闻言,忙道:“我们一家子,得忠仆拼死相护才逃出性命,又借着雨夜将杀手挡在后面,我们现在仍在奔命,可孩子太小,受不住长久颠簸,求姑娘行行善收留这孩子,我们几个大人仍去赶路,将杀手引到别处,生死便听凭天定……” “婶子,我不能答应你。”一听这话,姜鸢只得打断那妇人,对她说道:“我家能干活儿的人只我一个,我要忙家里地里,还有卧病在床的娘需要照顾,没精力再去养一个孩子。再者,我还没成亲,不明不白的多个孩子,我怎么说得清呀。” 那妇人听了姜鸢的话,一时也有些语塞。 却在这时,又一个年轻女子也扑上来跪倒在姜鸢面前,娇声啼哭道:“姑娘,你是个好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小妇人也给你跪下磕头了!”说着,头就“咚咚”往地上磕。 姜鸢猜出这是孩子的娘,如果孩子还没满月的话,那她岂不是也还没出月里,现在又淋了这么大的雨。 姜鸢“唉呀”叹了一声,着急拦她:“小娘子,你快别磕了!孩子我实在不能收留,可你们要不嫌弃的话,我给你们拿些吃的,你们拿上……就快走吧。”说着就要回屋去。 “姑娘,等等!”这次是个中年男人,声音虽也急,却不似两个妇人完全乱了手脚。 他倒是难得的保有几分沉稳,和蔼道:“我们知道姑娘家也过的艰难,是这样的,我孙儿手腕上有对小金镯,质地不错,卖了也值些钱,或许能帮衬姑娘一二。” “我们一家子今日流落至此,也不敢奢求姑娘能把这孩子照看的有多精细,只求孩子跟着姑娘能有一口水喝,一碗饭吃。姑娘,老夫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今天,老夫我也求你了!”说完,又听见扑通一声。 “你们!” 姜鸢急急背过身去,两步走到雨幕里,不知是被逼的还是被气的,声音哽咽:“你们,怎可以这样逼我?” 脚下汇成小溪一样的流水一遍遍冲刷过姜鸢脚心,身后半晌再没有传出一点声音,两方就这样无声的僵立许久。 许是老天看这场人间戏看得正兴起,对他们突然的偃声息鼓很不满意,于是不高兴的打了个喷嚏。 一声闷雷劈下,声虽不大,却震醒了那家子怀中裹着的孩子。孩子先是一声嘤咛,接着就号啕大哭起来。 这下,再无迟疑,原先站在最边上怀抱孩子,从进门后一个字也没说过的年轻男子朝姜鸢背影一屈膝:“姑娘,求你!” 这个男人!他们一家子…… 罢了罢了,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他们也绝不会这么低三下四的央求她吧。至少对男人来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哪个男人会随意向人屈膝。 姜鸢无声吐了口气,一步步朝那年轻男子挪过去,在他身前站定,她没有开口说话,身子却缓缓蹲下,双手往那男子怀中接去。 接过孩子的时候,姜鸢的手不小心触到年轻男子的手指,只觉他指节修长,且微微带点凉意。 孩子还是哭闹不止,姜鸢把他裹到斗篷里,在他身上拍了几下,又轻摇了两下身子,奇的是,孩子竟慢慢止住了哭泣。 这孩子打出生起,最认的就是他父亲,除他父亲之外,别的什么人碰他他都要先哭闹上一阵子,可这陌生的小姑娘竟…… 那一家子惊奇不已,以为自家的孩子托付对了人,加上姜鸢已经肯收留孩子,他们又是喜悦又是感激,自是千恩万谢。 姜鸢虽一开始不愿收留这孩子,可现在既然已经接下了,以她的性情,自会用心教养。 她抱着孩子问:“孩子叫什么?” 那中年男人却摇了摇头,并不回答,只说道:“我们此去,吉凶未定,孩子托付给姑娘,就请姑娘给取个名字吧,至于他今后能不能认回本名,且听天命。” 姜鸢点头,说道:“这里是涿州金盘县仙阳村,我叫姜鸢,姜黄的姜,纸鸢的鸢,你们若是脱险,随时来我家接走孩子。” 那家子人点头应“好”,中年男人道:“老夫卫延仪,若有幸脱险,定回报姑娘大恩。” 两相交代过后,他们也不敢多留,便急着要走。 姜鸢问道:“你们怎么走?” 那中年男人回她:“我们有马车,就停在外面。” 姜鸢“嗯”了一声,忽又想到那淋了雨的小妇人,马上道:“先等等,你们家小娘子月里淋了雨,我去拿双被子,给她披上暖暖身子。” 姜鸢说完,抱着孩子回屋,把孩子放到床上,又拿出一双厚被子,用身上的斗篷裹了,给外面的人送去。 等姜鸢又出来,大门下只剩那年轻男子,他对姜鸢道:“外面雨大,我让他们先回车里了。” 姜鸢点头,她把被子交给男子,犹豫片刻,还是说了:“有件事,我想给你们提个醒,我们这里是小地方,马车这种东西很少见到,你们既被人追赶,驾着马车是不是太过显眼?” 那年轻男子当即道:“姑娘,多谢提醒,是我们一味贪快,却忽略了这点,等雨一停,我们就将马车舍掉。” 姜鸢道:“那你们路上小心。” “嗯。”年轻男子答应。 姜鸢以为他要走了,不想,他忽然喊了一声:“姜姑娘。” 姜鸢问:“还有什么事吗?” 年轻男子顿了顿,轻声道:“我叫卫荀,守卫的卫,荀草的荀。” 姜鸢愣了一下,不知他忽然告诉自己他的名字是何用意。 她再一想,定是他觉得他爹的名字没说清楚,天黑又看不清人脸,怕以后来接回孩子时没个凭证。 姜鸢当即不好意思道:“我识不得几个字,那个‘卫’字我知道,后面的字……” 卫荀见姜鸢吞吞吐吐,重复了一遍:“是荀草的‘荀’。” 姜鸢再想,也还是想不出是哪种草,哪个字。 她只好道:“不用记名字,我记得你们的声音,再说,今晚的事情,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放心吧,不会弄错的。” 卫荀沉默了一瞬,道:“那好,那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似乎点了下头示意,然后抱着被子离开了。 姜鸢合上门,心想,他是不是有些不高兴,可她自小生在乡下,自然没什么学问。 罢了,以后让那孩子多多读书识字,免得他们来接孩子的时候,教他们以为她对孩子不尽心。 辞学 县令大人何其人精,他自然知道卫荀找上他就是为了借他的势给眼前的姑娘正名立名。 否则他一个人悄悄的来,悄悄的接了孩子回去,旁人不但不知道这姑娘做了什么大义之事,反而会给她招致更多非议。 所以,见围观村民面上疑惑,县令忙主动出来解释,他手比着卫荀道:“各位乡亲,这位是当朝帝师卫大人的公子,五年前,卫大人一家遭人迫害,为留存血脉,遂将出生不足一月的小公子托付给这位姑娘抚养。” “幸得天公相助,卫大人一家险脱虎口,且卫大人光耀还朝,如今,公子就是来接小公子回京的。” “原来是这样,姜鸢这傻丫头也是,怎么不说出来呀,自己硬瞒了这么久。”村民开始议论。 “就是,我就说嘛,姜鸢丫头怎么看都不像是不正经的姑娘,也不知道是哪些碎嘴婆娘背后乱编排人家。” “我可没说过姜鸢什么闲话,欸,你们说过吗?” “没有没有,我也没说过。”许多人忙摆着手否认。 “姜鸢真是个好姑娘呀!这下她救了大官儿的孙子,肯定要有大福喽。” “嗯,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跟着沾点光。” …… 口风一变,姜鸢从村民们口中的偷人、不要脸变成了口口称赞的善良大义的好姑娘。 这议论的多了,自有一两句飘到卫荀耳中,卫荀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对姜鸢歉意道:“对不住,原来你受过这么多委屈。” 姜鸢摇头:“都过去了。” “卫公子,县令大人,进屋说话吧。”姜鸢说着开了院门。 县令忙推辞道:“不了不了。” 他转向卫荀:“公子,您既已寻到了这位姜姑娘,下官就不便多扰了,这就回县衙去了,下官留下两人听凭公子吩咐,您若还有什么需要下官效劳的,尽管让他们去传唤下官,下官随叫随到。” 卫荀点头:“多谢了。” 县令道:“公子严重了,下官官微人轻,可万万承受不起公子的谢字。” 他说着,指了身旁两人道:“你们两个留下,听公子差遣。” 那两人点头应“是”。县令当即与卫荀告别离去。 县令走后,两个衙役又将围观村民统统遣散。 现在没了闲杂人等,那自该说说宝儿的事情。 姜鸢主动向卫荀提起:“孩子跟着我,我也取不来多好的名字,就叫他宝儿了,现在,他去了学堂,跟着先生识字。” 卫荀看向姜鸢,柔声道:“宝儿就很好,你费心送他去学堂,我也十分感激。” 姜鸢点头,道:“那去学堂接他回来吧,顺便替他辞学。” “好。”卫荀答应,顺口问姜鸢道:“学堂离的远吗?” 姜鸢答:“不近,却也不算太远,走路约莫半个时辰。” 卫荀道:“那就走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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