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臣小声地催促一旁无动于衷的陆兼:“太子殿下,您也劝劝陛下吧。”宦官干政于太子殿下并无益处,反而有削弱太子权势的趋势。他们理所当然觉得太子一定会反对。 陆兼看了一眼他,不做声。 偏有人进言道:“皇上,您不听臣等之言,也听听太子的意见吧。” 陆兼闭了闭眼上前一步:“儿臣近日读史,读到了前朝之事,突然忆父皇昔日对儿臣的教诲。” “儿臣记得儿臣小时候问您前朝为何覆灭?您告诉儿臣前朝之所以覆灭,不在奸宦,不在后宫,而在帝王昏庸也。那时,儿臣还有些懵懂。”他顿了顿,在所有大臣震惊的目光下继续道,“但儿臣现在明白了,知人善用,不拘一格,父皇英明。” 一三四、出头椽 “殿下、殿下。” “何事?”陆兼语气不善道。 追上来的户部尚书林齐被噎住了,他何时见过太子如此坏脾气的一面? “太子殿下,皇上那里您去劝劝吧。” “孤在早朝上讲得还不够清楚?”陆兼挑起了眉头,虽然五官稚嫩,但神色与陆渊同出一辙。 “殿下……”林齐以为早朝上的话是陆兼慑于陆渊威压之下做出的妥协,于是此刻卖力地劝说道,“若让宦官干政,之后便可不好收拾了。不往远看就看前朝,到了最后所有皇子都需向奸宦行礼……” “林大人。”陆兼冷冷道,“孤以为孤已经讲得很清楚了,若是帝王昏庸,便是奸宦干政,若是君主圣明,便是君臣相得。” “还是大人暗指父皇昏庸?”陆兼捋了捋杏黄的朝服,“况且,若帝王昏庸,就算没有奸宦也有妖妃不是?” 陆兼重重地咬着“妖妃”那两个字。 林大人浑身一抖,不敢再言语。 陆兼扯了扯嘴角:“孤劝大人先把自己女儿管好,再来掰扯别的吧。” …… “殿下!殿下!您等等小的。”小宁子跑得气喘吁吁,但当他追上陆兼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陆兼狠狠地将桌上的珍宝挥到地上,在小宁子惊慌的视线中,这些大臣们往昔送上来的珍宝尽数化为了碎片。 “殿下……”小宁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殿下息怒。” “息怒?!”陆兼冷着声音,“孤息不息怒有什么关系吗?这些人哪个把孤放在眼里了?” 小宁子颤抖着声音宽慰他:“殿下您那是没看见林大人的脸色。” “他?”陆兼冷笑了一声,“拜他的好女儿所赐,孤才明白了孤从前不明白的道理……母后一卧病,这些人便不把孤放在眼里了,若是父皇从前未教导过孤一二,孤今日便是当了那出头的椽子。” 小宁子低头不敢多说什么,他只是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太子殿下似乎……长大了。 一三五、查清楚 “什么?” 德妃猛地睁大了眼睛:“父亲,您说什么?” “你没听错!皇上封沈言为掌印太监。”林齐气呼呼道,他之所以这么强烈反对,便是因为女儿之前送回家的口信,暗示他要注意一下沈言,却没想到陆渊手脚这么快。 “这……”德妃突然觉得有些眩晕。 她的手一松,手中的玉把件便坠了地,“咔嚓”一声一分为二。 “娘娘!”宫女赶紧扶住德妃,德妃却猛然抓住了宫女的手臂,丹蔻陷入了宫女的肉中,厉声道,“给本宫查清楚,丽妃究竟是怎么死的。” “娘娘……丽妃不是饮鸠酒而死的吗?”宫女吃痛,声音怯懦。至今她们都不敢经过丽妃的宫殿,就是怕阴魂不散。 “让你去你就去!给本宫查!前因后果,包括皇上为何要对丽妃施以鞭刑。还有,丽妃曾经见过太后,给本宫查清楚,她们说过什么!” “是,奴婢这就去。” “娘娘?”林齐很担心,但是碍于身份,只能用言语相询。 德妃摆摆手:“父亲先回吧,若是本宫查出了什么,会告知父亲的。宫内之事有本宫,宫外之事……还要仰仗父亲了。” “我会继续对付太子的。” “有劳父亲了。”在林齐退出宫殿前,德妃再次唤住了他,“父亲,我们的目的是扶持二皇子上位,其他的……皆与我们无关。” …… 待林齐走后,德妃静坐了许久,直到天边挂起了晚霞,才冷声道:“向容伶递个话,就说本宫不养废物,再爬不上龙床,这德馨宫他也不必回了。” 一三六、十年期 沈言虽然在早朝上磕了头,谢了恩。但真当陆渊拿出御印时,沈言慌忙跪下:“皇上万万不可。” 陆渊也不惊讶,大概是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出了,慢条斯理道:“有何不可?” “奴才明白皇上是不想看奴才被欺负,可皇上您已经免了奴才的跪拜之礼,这便足够了,这御印奴才是万万不能接。” 陆渊交给他的并非是传国玉玺,而是按着玉玺的字样做的一个小巧玲珑的印章。一般陆渊都携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沈言若接了御印,便相当于领了一张免死金牌,能随时为圣旨下印。 “朕说了,朕信你。” 沈言无奈:“奴才明白,可奴才更担心的是万一有心之人从奴才这里下手,奴才护不住御印……皇上,奴才的字迹与您相仿,已经是大忌了。这御印放在奴才这里,太不安全。” “当年丽妃一事后,朕便派了暗卫跟着你,但也总有暗卫力所不能及之处。太后之事,朕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了,所以沈言,这个御印你可以不用,但必须拿着。” “皇上……” “朕不用你保管一辈子,十年。”陆渊低头看着仰视他的沈言,“今年太子十岁,待他及冠,朕便退位。” “皇上!”沈言失声叫了出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陆渊认真的神情分明在告诉他他所听到一切的都是真实的,半点也不掺假。 沈言怔愣地看着陆渊,突然间眼底就湿了。 “怎么了这是?”陆渊有些慌了神,莫不是沈言真的如同他所说的一样不舍得这个呆了许多年的皇宫? “皇上……”沈言向前膝行了几步,突然抱住了陆渊的腿,落在陆渊衣摆的眼泪让明黄的布料深了一个颜色。 因为小腿被牢牢地抱住,陆渊动弹不得,只能将掌心按在沈言的头顶:“不哭了啊,不哭了。” “皇上您不必为了奴才如此……不值得,不值得,不值得的。”沈言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到了后来已经语无伦次了。 陆渊蹲不下身,只能强行把沈言拉了起来:“跟朕说说,怎么不值得?” “皇上……您一路是怎么走来的,奴才比谁都清楚。就是登基后也不容易,有战事,前朝后宫还那么多糟心事。”沈言哽咽道,“奴才看见京城的繁华,打心底里觉得高兴,这是您一手打造的繁荣盛世。奴才……能得皇上垂青此生已经无憾了,更不用说,还求得了皇上一心一意对奴才,奴才不觉得苦,也不觉得委屈,奴才很开心。” 听到这里陆渊还能不明白沈言的意思吗?沈言是在替自己委屈,他觉得自己是为了他放弃了天下。 “阿言,十年后,你我多少年岁了?” 沈言抽了抽鼻子:“皇上那时四十了,奴才也三十有五了。” “二十年的皇帝,朕还当不够本吗?朕想卸了这位子不是担心别人欺负你,是朕也累了,朕想你我的后半辈子能够舒舒服服地过。” “皇上……” “阿言,朕不瞒你,朕若非跟你心意相通绝不会想到归隐一事。但朕想归隐,不是为了你,而是你的存在让朕对于普通人的生活有了期待。 陆渊轻抚着眼泪再次决堤的沈言的后背:“到时候我们找一个安逸的小镇子,做做小本买卖,种种花养养鱼……你说好不好?” 一三七、削仪仗 “眼睛怎么肿了?”陆渊碰了碰沈言的眼皮,“叫夏太医看看。” 沈言不太好意思,昨晚实在是哭了太多,生生地把一双眼睛哭肿了:“奴才没事,时辰快到了,您快些去吧。” “朕愿意去都是给她面子了,慢慢来才好。” “皇上。”沈言好笑,“那么多人都看着呢,别落人话柄。” 陆渊“啧”了一声,带着沈言出了河清殿上了御辇,边走还边抱怨道:“你倒是跟朕说说,当皇上有什么好的?所有的家事都是国事,还有个小唠叨成天在朕耳边念叨。” 跟在御辇旁被点名的沈言眨了眨眼,他怎么感觉皇上似乎是在……撒娇呢? 很快,他们便到了宫门口,看着长长的仪仗队,陆渊挑了挑眉头:“谁安排的?” 礼部尚书赶紧出列:“回皇上,是老臣负责太后的仪仗。” 陆渊看了他一眼,记起此人昨日早朝上怂恿太子进言,冷声道:“礼法重要还是母后的安危重要?” “自然是娘娘的安危重要。”礼部尚书摸不着头脑,诚惶诚恐道。 “可你们的安排明显就是置母后的安危于不顾。”陆渊冷哼道,“规王封地偏远,一路上艰难险阻,朕原本不允,可母后却因为思念规王一意孤行,朕这个做儿子的也只能顺从母后意思。既然此行已无更改的余地,母后的安危便是朕的心头大事。” “你们准备的这副仪仗……”陆渊扫了一眼恨不得将宝石都贴满轿身的依仗队,“是巴不得山贼来抢吧?” 一三八、心硬了 沈言跟着陆渊上了宫墙,看着远行的太后一行人。那队人马已经在陆渊的要求下削减大半,连轿子都换成了灰扑扑的。 “其实皇上也不希望娘娘出事对吧?您给太后准备的侍卫都是一打十的好手。”沈言笑着道,他其实并不想看到陆渊和太后反目,他自己自幼丧母,哪怕太后再不好,他也不希望陆渊一样感受不到亲情。 “朕当然不希望她出事,至少路上不能出事。”陆渊冷笑,“母后出事了,朕拿什么款待规王。” “规王……”沈言想起了傲慢无礼的十殿下。 “嗯。”陆渊从袖中抽出了一张字条递给了沈言,“规王在封地招兵买马,不过还不成气候。” “那皇上您是想……” “让他们窝里斗吧。” “但是奴才怕太后去规王那里久住,外面会传出不好的流言。” “你放心。”陆渊目露讥讽,“母后去规王的封地,第一个想让她死的便是规王。等母后走到规王的封地,武姜的故事也该传到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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