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说的,大概是这三年他最想听见的话了。 不过也因此,他错过了陆渊和沈言落在自己和明绾身上欣慰的目光。 二一三、情人酒 看着倒了一桌的人,沈言笑着抿了一口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放了蒙汗药。” “来者是客。”陆渊吃吃地笑着,凑在沈言的肩头,忍不住含住了他的耳垂,“你夫君不至于这点礼数都没有。” 沈言手一晃,酒杯差点摔在了桌上,脸颊也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是因为陆渊,绯红一片。随后他就被陆渊拽起了身,滚烫的脸颊还被陆渊冰凉的鼻尖蹭了蹭:“阿言,回房好不好?” 当然好…… 情人酒,催情丝。 这酒是吴三思找来的,入口微酸,入喉便化作甜意,滚下肚时是钝钝的辣,等到回味时却什么味道也没有了只剩下绵长的酒香。三思说这酒名唤情人酒,是因为当地的老人说有情人喝下此酒会催动情丝,可沈言却觉得,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一口酒包含了爱情的味道。 酸甜苦辣四味皆全,但当彼此相互扶持走过漫长岁月,便只剩下那绵长的让人不舍的酒香,萦绕此生。 …… “那他们呢?”被推倒的沈言推了推身上的陆渊。 陆渊笑着用牙齿咬开了沈言身上的盘扣:“不是有两间客房吗?” 也对。 沈言想,说是情人酒也没有错。 情人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二一四、普通人 翌日,日上三竿时几个房间才迟迟地有了动静。 陆兼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顿时一个激灵。俯身为还未醒来的明绾掖好了被角。随手套了一件外套,草草洗漱了一下便冲向了书房。 仆从都停下手中的事情好奇地看向这位年轻的公子……这是火烧了屁股? 什么形象什么仪容,陆兼已经不在意了,他至今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日早晨贪睡错过了早朝,父皇说的话—— “朕知道,人都是有贪念的。如果你是普通人,哪怕你是你的二弟三弟,你都可以贪睡,可以贪杯,甚至可以贪色……可你是储君,你如果未来有一天想坐在朕这个位置上,遏制住你的贪念。你要知道,你在这个位置上,没有人能够管束你。所有人都会跟你说,皇上圣明。而当你被表面蒙蔽,放任自己的贪欲,当被逼到极致不得不来管束的人出现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父皇没有发火,也没有生气,更没有降下任何责罚。但陆兼至今都记得,所以他克制自己的喜好,克制自己的自满。他知道,一旦他放纵,第一个遭殃的会是他最在意的人。 陆兼气喘吁吁地推开书房的门,准备好了迎接劈头盖脸地责骂时,室内却是一片寂静。 庭院外的管家有些好奇:“陆公子?你找老爷有事?” “父亲……去哪了?” “六爷吗?”管家的笑容有些暧昧,“六爷昨夜喝得有点多,现在怕是还没有醒来呢。” 陆兼:“……”父皇就是个大骗子! …… “骗你?”陆渊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什么时候?” 等到下午才等到陆渊的陆兼有些委屈,把从前的那件事重复了一遍。 陆渊乐了:“那你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我说如果你是普通人,我不会管你。” 陆兼一愣,便被陆渊接下来的话打击得体无完肤——“所以啊,陆行止现在就是个普通人。” 再一低头,他的白棋也被黑棋杀得溃不成军。 陆兼看着棋盘更加委屈了,这是普通人吗?普通人是这样子的吗?! 陆渊看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将棋子一扔:“说说吧,有什么心事?” 二一五、五子棋 见陆兼可怜巴巴地瞅着自己,陆渊叹了一口气,自己给这孩子的关心也不少吧?怎么小时候像个小大人,长大了反而越来越孩子气了? 陆渊不明白的是,小时候装大人是因为没有安全感,用坚强当自己的保护色,长大了孩子气……那是因为面对的人是他愿意一辈子当他孩子的人。 “跟孙才人有关系?” 被戳中心事的陆兼长叹了一口气:“此事虽是明绾主张,可也是我的错,我当初若执意不肯……” 陆渊听陆兼说着当初为何因为孙明绾被迫封赏孙才人之事,还未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兼儿,你不是我。” “什、什么?” 陆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棋子拨到一旁:“再下一盘棋?” 当陆兼迷茫地落下第一颗棋子时,陆渊笑了笑:“五子棋会玩吗?” “那不是小孩子玩的吗?”陆兼半是撒娇半是抱怨道,“爹,我不是小孩子了。” “那你就陪我下。”陆渊不再多言,捻起黑子随后落下。 陆兼本以为这是小孩子的游戏,可当他看着被下满半壁江山的棋盘,和自己手中的棋子,沮丧道:“我输了。” “兼儿,你不是我。”陆渊一颗一颗地将黑棋白棋分开,在陆兼迷惑地目光下继续道,“你就是你,你无须用我的方式去打理你的前朝和后宫。” “你有你的手段,你的智慧。” “帝王权术说到底就是一个字——赢。围棋也好,五子棋也罢,你是最后的赢家就可以了。” 陆渊起身,伸手摸了摸陆兼的头顶:“我的故事史官已经写完了,你的故事一定是和我不一样的。兼儿,你是独一无二的。” 断章一·芸豆卷 在沈言还小的时候,他总是跟着陆渊的身后,有时候一不留神还会踩到他的袍角。 很多人让陆渊换掉这个贴身小太监,可陆渊却拒绝了。 “阿言犯了错会难过,他希望我责罚他,可有些人犯了错却只希望求得恕罪。我宁愿要个不聪明的也不愿意要那些自作聪明的奴才,更何况,阿言很聪明,犯过的错从来不会犯第二次。” 但有一点是沈言怎么也改不掉的。 他贪吃。 陆渊注意到是发现他总是在自己用完膳后悄悄藏下一块糕点。 一开始,陆渊觉得这样很可爱,但是当沈言在宫宴上也这样的时候,陆渊发觉这样不行,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 但当他说出口的时候,沈言却憋红了脸,讷讷道:“奴才就是担心……” “担心什么?” 沈言睁大了眼睛,拼命地摇着头却不肯再说话。虽然陆渊那时候不知道原因,但那后来沈言就再也没有藏过点心,至少没有再被陆渊发现过。 直到一次陆渊被人陷害,在寒冬腊月中罚跪太庙的时候,他看见沈言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小块包好的点心。 突然间,陆渊想起了一些事情。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发现沈言藏点心之前,刚被母妃关过紧闭,足足有一天一夜没有进食。 阿言……原来是在替他藏点心吗? 当他咬下了那雪白软糯的外皮时,眼底有些湿了。 他不嗜甜,但那股香甜的味道陆渊想,他能记一辈子。 那一年,他十三,沈言八岁。 …… “张嘴。” 被蒙住眼睛的沈言依然张开了嘴巴,钻入鼻尖的是芸豆的香气,入口是软糯细腻的皮子,咀嚼时混着红豆的蜜意。 “芸豆卷?”沈言笑了。 “爷亲手做的。”陆渊的声音不无得意。 眼前的手松了,沈言笑着看着眼前邀功的陆渊,伸手勾住了他的下巴,将芸豆卷的香气传了过去。 “好甜。” 不知道在说芸豆卷,还是在说那人的唇,还是在说此时远离深宫的惬意生活。 断章二·袜底酥 皇帝再清明,为官再得帝宠,官场沉浮也有不得不退步妥协之时。 程煜看着面前冰冷的铁栏杆叹了一口气,虽然带上镣铐之时他脑子里闪过一丝遗憾,没能和夏子榆把话挑明,但现在冷静下来却又庆幸了起来。 如果他们挑明了关系,他现在肯定也没有办法关在大理寺了。如果他们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现在夏子榆该有多焦急? 这样也好。 其实程煜知道,以陆兼的心性自己此番应该能够平安,但是当阶下囚的滋味并不好受。这和他当年被赶出晖南王府不同,那时他是解脱了,他终于离开了不欢迎他的宅子。当初晖南的所有荣耀和他都无关,他失去了也没有太多的感觉。可现如今,想着自己可能失去自己挣得的所有,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如果被贬谪,他会不会再也回不到京城?再也无法和那人抵足而眠了? 如果被处死…… “程大人!” 程煜猛地回神,抬头便看见不知何时站在铁栏外的夏子榆。 “夏大人。”程煜注意到了夏子榆身后还跟着别的人。 两人你来我往打着官腔,话语中几乎都迸出了火星子。 “程煜!没想到你也会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夏子榆突然间探入牢笼揪住了程煜的领口,程煜被迫站了起来。 身后的一人轻笑了一声:“夏大人,我家少将军并未认定此事就是程大人做的……” “我与程煜有旧怨。”夏子榆冷着脸道,“你们都退出去。” “夏大人,可别闹出了人命。” 夏子榆只是咬着牙,见此情景,那人又是低笑了两声,带着一众人退出了大牢。 待他们都脚步声消失后,夏子榆松开了抓他领口的手,而是探入他的胸口。程煜一愣,滑入他胸口的是个发烫的油纸包。 夏子榆猛地勾住他的脖子,看起来就像是要扼住他的喉咙一般,贴着他的耳朵咬着牙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大牢外,一个黑衣人落地,对着为首的人摇了摇头:“并无异样。” “嗯,他们有仇更利于我们行事。” 很快,夏子榆离开了监牢,奉命继续调查这起将程煜卷入的案件。 而牢房内,程煜低头看着从自己衣服中滑出的油纸包,用带着镣铐的手笨拙地打开纸包,里面传出了酥香的味道。 “袜底酥……”程煜的喉头突然间梗住了,他慢慢地将从前娘亲最拿手的点心凑到自己的嘴边。 酥酥脆脆的,还有一点焦香。 他知道稻草中夏子榆还放了一把解开镣铐的钥匙。 那是夏子榆在他耳边告诉他的,还有一句——“等我。” 钥匙程煜没有用,他有酥饼就够了,至于手脚的镣铐,他相信子榆不会让他等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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