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悯目光落在书名上,笑意化去眼底的冰霜:“当初送你的时候死活不要,现在却随身携带?”
“咳咳,这是意外。”谢闲垂死挣扎。
“意外就是看春.宫。”
寂悯两眼弯成月牙,笑意在冰冷的脸上无限扩大,谢闲几乎没有见过笑得如此明朗的寂悯,看的不由得入了神,痴了。
片刻谢闲直觉脸颊发烫,他一把从寂悯手中夺过那话本子,心虚却充足了胆子,气势惊人:“看春.宫怎么了!你一个和尚满屋子的春.宫,我一个大男人看看春.宫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啧啧啧,当然没问题。”
谢闲身体一僵,他转头向声源望去,只见方在野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不过,你这么大声的宣扬,这下这屋里屋外的人都知道了,甚至很快整个大梁的人都知道了谢大侯爷爱看春.宫。”
谢闲恶狠狠的盯着方在野,心中考虑要不要杀人灭口。
寂悯站直身子,稍稍背过他们,右手握拳放在唇旁咳嗽两声,压制笑意,他正了神色,恢复那一副冰山模样,转眼看向方在野,淡淡道:“怎么回来的如此快?”
方在野顿时收敛起笑意,进来这一幕冲击到了他的感官,连要命的正事都忘了,他神情严肃:“疫房中大量病人出现呕血,脓疱爆破出血的情况,而且之后在半炷香内身亡,一批又一批的尸体被抬出去。”
“寂悯,我们所设想的最严重的情况发生了。”
谢闲从桌上下来,走到方在野面前,深呼吸几次后,咬牙沉声,声音微微颤抖:“这些天来不是形势大好吗?怎么会突然严重?”
方在野直视他,眼底漫起愧疚:“感染的人太多了,天乱很容易发现变化……”
谢闲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声音沙哑又低沉:“还有没有办法?”
这期间,寂悯拿起桌上的白玉佛珠,拇指不断拨动,脸色十分难看,脸上仅剩的血色瞬间褪去,只剩惨白,他翻阅着书桌上的一本笔记,脸色微变。
方在野动了动唇,睫毛微颤,眉眼染上一抹愧疚与伤感,他无力地低下头,眼眶里闪动着细泪,却没有掉出来,他咬着唇角,艰难地摇了摇头。
谢闲身形晃了晃,脸色苍白,他牵动嘴角,艰难吐出几个字:“当真没有办法了?”
“有。”一个没有任何温度却又十分虚弱的声音响起。
谢闲和方在野为之一振,他们连忙走到寂悯身边,激动开口:“什么办法!”
寂悯张了张嘴,眉头轻蹙,手指移到笔记上所画的一株植物上,片刻才出声:“此物可治天乱。”
方在野定睛一看,惊呼:“落崧?”
谢闲微眯起眼:“落崧性冷,有生血补心,复元解毒之效。”
方在野转眼奇异的看着他:“你竟然知道它的药效?”
谢闲挑眉:“有一段时间喜医,便看了不少医书,虽不能治病救人却也能分辨出一些药材。”
寂悯脸色极差,他暗自伸手压着自己的胸口,点头:“我年少与师父游历各国名山大川之时,曾在齐境常山见过落崧,那时常山脚下的一座村庄也曾爆发过天乱,师父用落崧入药成功根治那次天乱。”
方在野了然,他抱胸一只手摩挲着下巴:“可是,天乱性热,落崧性冷且药效霸道,病人体弱,就算落崧入药,病人也难抵落崧霸道的药效。你所说的那次天乱以落崧根治,想必也有不少人死在落崧霸道的药效之下了吧。”
“不错。”寂悯点头,“但如今只有这一个办法。”
“但这风险极大,一个不小心死的人会更多。”方在野并不是很赞同寂悯的想法。
“现在死的人也已经够多了。”谢闲幽幽开口,“若这是唯一的办法,那么寂悯,我相信你!”
寂悯瞳孔猛地一缩,嘴角微微扬起笑:“我会找到中和落崧药性的办法。”
方在野看着两人达成共识,他皱起眉:“可是落崧稀少但所需量巨大,且在东齐,我们怎么能拿到这么多的落崧?”
“不用担心,这些我来想办法。照看好他,我去疫房瞧瞧。”谢闲转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而后大步流星般离开。
方在野看着寂悯:“你要怎么中和?”
“暂时还没想好,你先去疫房照看那些病人。”寂悯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现在疫房里估计是一团糟,那些大夫也没经历过这些,那里,还需你在。”
方在野想了想,确实,就算那些大夫医术精湛,却也没遇见过如此大规模复杂难办的瘟疫,怕是心神难安。
方在野道:“那我先去疫房,你若是不舒服便好生休息。”
寂悯点头,方在野很快便也离开寂悯的房中。
谢闲和方在野先后离开,寂悯抚胸闷哼一声,喉间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他就算紧紧抿着嘴唇,唇角还是流下一缕缕鲜红的血。
谢闲被方在野追赶上,两人驾马分头去了一座疫房。
谢闲到了城南城隍庙门口,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大门口,隔着一道厚重的大门,里面凄厉的惨叫却也能清清楚楚让人听见,让人胆战心惊。
守在门口的玄武军开口:“大帅,您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谢闲深吸一口气,沉声:“无妨。”
玄武军叹气帮他打开了大门,谢闲所见门后的世界触目惊心,干瘦如柴的病人躺在木板床上因为痛苦而不断挣扎,他们身下缓缓流淌这血液,喉咙和口腔被鲜血充斥,身体止不住的扭曲和颤抖。
大夫护工忙碌的在病人间周旋,身上的衣裳早就被汗水打湿,时不时他们被病人抓住手腕、大腿或衣服,被迫听病人诉说他们的病痛,大夫护工们只能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烦安慰他们,告诉他们,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可结果往往不会如人意,或许他们前一刻刚刚安慰了他,下一刻他就被黑白无常勾走了魂。他们在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见惯了死亡,他们会抹去眼角的泪水,让人将死去的人抬走,而继续去照顾其他病人。
只求能有一位可以撑过去,被阎王爷放过。
谢闲睁大了双眼,他忽略空气中腐烂的恶臭、血腥味,抬腿跨进了城隍庙的门槛,呼吸不由自主的的放慢。
人间炼狱。
城隍庙里的场景,比他初到冀州以及那次暴乱后所见,更要令他震撼。
称起“人间炼狱”,最合适不过。
谢闲刚走两步,便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人拉扯,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血污,身形极瘦的小男孩拉住他的衣摆,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
“哥哥,你是从外面来的吗?”男孩的声音很清脆。
谢闲不语只静静地看着他,轻轻点头。
“你可以带我出去见见我爹爹娘亲吗?远远一眼就可以!我会很乖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男孩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松开谢闲的衣摆,他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谢闲的脸色,他低下头双手绞着自己破烂的衣角,闷声,“我生病了,我很想他们。”
谢闲叹气,他弯下身子大手覆在男孩的头顶,揉着他脏污的头发,柔声:“等你好起来,哥哥便送你回家可好?”
男孩抬眼望着他,眼里噙满泪水,却咬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谢闲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去碰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恶臭,还生了病的脏小孩。
但他在他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见到最吸引他心神的东西。
希望,以及对生的渴望。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喜欢,感谢支持!
感谢!鞠躬!
冀州篇快要接近尾声啦,很快就要开启下一个历程了,吼吼吼!感谢在2020-04-20 00:08:35~2020-04-21 23: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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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十五药方
“狗蛋!你怎么能让侯爷碰你呢!”
人未到声先至。谢闲感受到自己掌下的男孩抖了抖,而后很听话的后退一步,避开谢闲的手,他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
谢闲见状苍白的脸上染上了笑意,他挺直了脊背,站直了身。
显然是有人识出了他的身份。
认出他身份的是一个老大夫。那老大夫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抬手扣住狗蛋的肩膀。而后,对他弯腰行礼,恭敬地对他说道:“这小孩不懂事,冒犯侯爷了,望侯爷见谅。”
“无妨,小孩子而已。”谢闲摆手,他垂眸看向狗蛋,道,“他的病情看似不是很严重。”
老大夫依旧低着头,不敢抬眼直视谢闲,苍老又疲惫的嗓音从口中传出:“是的侯爷,他的病情相较而言还算是轻症。老朽与同伴们时刻无不殚尽竭虑,只希望能够减少重症病人,狗蛋也是其中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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