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花千宇终于想到要问问这位非中原人士的身份。
乐洋无法出声解释,花千宇也没指望阿图弥能理解他的意思,于是这无关紧要的事先被放到了一边。
……
乐洋询问阿图弥是否要随他离开时,阿图弥几乎没有拒绝便不顾风险跟乐洋逃跑,然而随乐洋在大宁走了两日,不知如何与宁人沟通的阿图弥越来越像只受惊的兔子,时刻不能离开乐洋。原本并不能理解阿图弥的乐洋渐渐也意识到了阿图弥或许确实喜欢他,也因为喜欢才会有那些异常的举动——乐洋很吃这套,再怎么被粘着也不会觉得烦,他享受被人需要的感觉,也很难讨厌喜欢他的人。
第一次逃离主人身边的阿图弥比自己臆想中要脆弱得多,他向来只知道依附他人生活,也远不如自己所想的聪明,出了舒适地的他就像一只惊弓之鸟,外界的一点异动都会使他从虚空中坠落,何况现在的他处在敌方的军营。
他原本只知随乐洋走,但见了一簇簇的武装士兵,他后悔了,甚至担心乐洋是想把他卖作俘虏,于是他死死拉着乐洋不放松,仍乐洋怎么劝说也不肯独自留下。
乐洋实在拿他没办法,花千宇也不勉强,当着阿图弥的面便问起了乐洋乐离忧如今的情况,以及二人过去在突厥经历之事——往后只要突厥之乱一日不平,阿图弥便一日不能脱离平成军的监管。
乐洋安抚好阿图弥,用口型对阿图弥道他不会走,使阿图弥松了他的胳膊后,他拿起花千宇给的纸笔,把在突厥发生之事大致描述,趁此,花千宇也把乐洋给的两封信看了。信其一,出自乐离忧之手,而乐离忧已在这封信上交代要事,包揽事情的经过以及未来的谋划;信其二,是羊皮卷上突厥语的译文。花千宇能读懂突厥语,便铺开了羊皮卷,将译文与之对照,确认了其上内容,随后将之收起。
“离忧想让大宁和拔也氏联手除去阿史那?”花千宇问。
还专心叙写过往的乐洋停笔,抬头看着花千宇,点头。
“这样的合作会有很大的风险——你说,如今的乐离忧还是乐离忧吗?他是突厥人……也就不难怪寥寥数月便能掌握突厥语。”
乐洋把写过的纸推到一边,在新纸上写:阿史那的覆灭对于拔也和大宁来说是双赢。
花千宇垂眸看向纸上的话,接着问:“从何时起呢?乐离忧开始为突厥谋划,突厥也因此改变作战方式,吸纳了更多的部落,也在与宁的攻守战中多了优势。”
乐洋听出他话中隐喻,于是再度书写:离忧不会背叛我,我也不会背叛我的国家。
“那他呢?他便能站在敌国的角度考虑,背叛他的国家吗?”花千宇的手轻轻搭在乐洋肩上,试图让乐洋平静下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至少等元帅归来再做决议。”
“来不及了,离忧还在等我”,乐洋红着眼,写下这些字。
“你还想回去吗?可他根本不希望你回去。”
骗人,没有我的话,离忧他……
花千宇把第一封信放在案上,并推到乐洋面前,说:“他让我把你留下。”
第131章 131
若我不在,离忧该由谁来保护?
在乐洋忧心如何在向花千宇传递消息后回到乐离忧身边时,乐离忧让他留在花千宇身边,不让他回去冒险。乐洋不曾细思,只以为“冒险”是指消失又出现这事,于是动了动脑筋,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计谋:我会带着公子的回复出现在附近,你趁机把我抓回去,就当我与阿图弥走散,不知何去何从只能回到你身边,如何?
火光在漆黑的眸中跳跃,乐洋期待着乐离忧对自己谋略的肯定。
乐离忧应好。
……
乐离忧说谎了,他根本没想让乐洋回去,为此甚至写信嘱托花千宇出手拦下乐洋。
乐洋的食指和拇指紧紧捏着薄薄的几页心纸,神态却远比之前沉稳。他把信纸推至一旁,用纸笔写下:若他居心不良,我会亲手把他的性命奉上。
花千宇莞尔,淡然回应:“你还是要到他身边去,也还是信他。”
无所谓心思被戳穿,乐洋只问:公子难道没有无论如何都愿意信任的人吗?
“你,”花千宇毫不犹疑,“我无条件信任。”
只这么一句,便使原先多少还有几分要和花千宇对抗的意思的乐洋霎时软了心,他甚至为自己不够恭敬的态度感到抱歉,然无能言语地他无法回话,只能注视着花千宇,投去带着谢意的目光。
花千宇无声叹了口气:“我接受合作,也会试着说服彭远将军,但你必须留在平城。
乐洋摇头:他一个人,危险。
“他不也是担心使你深陷险境才让我留下你?”花千宇说。也许是担心花千宇会让乐洋回去,乐离忧甚至还点出了乐洋的手伤,明言如今的乐洋,右手再难握任何武器。
乐洋:把离忧换作四殿下,公子能忍住无所作为吗?
花千宇语塞,深吸了口气后,道:“若你不在,对他的行动反而有益呢?”就如那次交换人质,倘若安明熙在,他无法采取那般大胆的行动。
乐洋皱起鼻梁和眉心,用口型回道:不可能!
“那么,”花千宇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摊平,比出“请”的手势,“来比一场吧,赢了我便让你去。”
……
出逃的时候,见了乐洋的身法,阿图弥知道他有些功夫,但怎么也没想到区区一介男宠还能和一军将领对垒。
擂台上躺着乐洋方被打掉的长剑,花千宇用锋利的剑尖对着乐洋的喉结,说:“用左手。”他自小和乐洋一同习武,知晓乐洋能使双手,只是右手的动作更灵巧,也更有力罢了,怎么也比现在连剑都握不好的状态强。
乐洋摇头,重新拾起剑。他从衣襟中取出一条绑带,用牙齿配合左手将剑柄缠在右手上,重新摆好了架势——他明白花千宇要求比武不过是想让他认清自己如今的状况,但他多少受了打击,甚至心怀不甘。
武艺,是他十八年的人生里唯一值得骄傲的才能,这样的骄傲他绝对不要失去。他也需要通过这样极端的手段向花千宇证明他如今的他与过去相同,可以保护乐离忧,也能保护自己。
乐洋原本更擅长用刀,但刀更重力道,剑更重技巧,换作剑已经是他对自己的让步。
花千宇无奈,动动手指,示意他先攻。乐洋横剑,上前两步,刺来,花千宇侧身避开,竖起剑身挡开长剑。乐洋的手,甚至腕部一瞬发软,虽然剑没掉,但也露了破绽,花千宇反手,剑柄打中了乐洋肘部的曲池穴,随之言:“你的动作变迟钝了。”想是被困突厥军营,许久不曾真正动武。
很快,不到三个回合花千宇便转身到了乐洋身后,横着的剑刀锋也恰恰对着乐洋的颈部,他说:“把剑绑死了,你的剑路也死了,你不可能不清楚。”
乐洋垂下手,也垂下脑袋。花千宇收起剑,又道:“回去,回京城去,我会让御医为你诊治,乐离忧那边的事,我自有分寸。”花千宇说完,正欲离开,留他平静,但看乐洋微微发颤的肩膀,花千宇知道他伤心了,走到他面前,眼见他哭红了鼻子。
花千宇手足无措,乐洋抬头,双眼也红得像兔子,眼神却也坚毅,他解了右手的绑带,把剑换到左手,用嘴型道:再来。
这一次,他不会输。
这是他第二次对赢花千宇有如此强烈的渴望,第一次是为了乐离忧,这一次也是为了乐离忧——他绝对不能置乐离忧于危险而不顾。
花千宇闭上眼,缓缓呼吸后,睁眼回道:“好,来。”
这一次的比试比之前长久,除却换手,还因难能用武的乐洋开始渐入佳境,身手本就敏捷的他动作越来越快,到后来眼球都快跟不上乐洋动作的阿图弥差点惊掉了下巴。花千宇的动作不如乐洋迅速多变,但总能用细微的移动恰到好处地闪躲、格挡,再进攻。
围观的人屏气凝神,全情投入于这场视觉盛宴,若见了谁巧妙地避开了谁的攻击,被提到嗓子眼的心脏落下的那刻,他们也会不自主地高声叫好。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失,台上的人在寒风中畅快流汗,台下的人也忘了饥饿,过了饭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围观者甚至越来越多。
彭远拨开人群,站到最前端,观看这场未尽的“战争”。
刀光剑影间,过于投入的乐洋险些挥剑剖开花千宇的腹部。即便花千宇避开了这一危险,剑尖只划破了衣襟,但乐洋仍因自己的行为心惊胆战,一瞬的破绽也给了花千宇可乘之机。
连输三次,已没了再来的借口,为方才的举动后怕的他也没了握剑的力气,乐洋低头。他服输,只是他的心里仍惦念着乐离忧,也仍不放弃回到乐离忧身边——若是乐离忧殒身,他不会原谅自己,他要与乐离忧一同面对。
意外地,花千宇道:“我输了。”
乐洋惊讶抬头,见花千宇不带笑意地微扬嘴角,说:“别急着走,再休息一会吧,也让医官为你医治。离忧的事我会与彭将军讨论。”他把腰间令牌取下,交至乐洋手中后,将视线放到了彭远身上。
彭远拧眉,别开了脸,转身后才对花千宇道:“过来。”
……
几乎被簇拥着到了篝火旁用饭的乐洋随意扒拉了几口就去找了军医,他一心都在乐离忧身上,也就没注意跟来的阿图弥同样没吃多少,更听不到阿图弥肚子的咕噜声。
没跑去凑热闹的军医们早早吃完,这会才能围在乐洋身边为乐洋看手。但看闻问切后,他们只能摇摇头,说了声“难”。
“指骨错位导致筋脉损伤,即便神医再临也难以让你恢复如初。”折伤医总结道。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乐洋在纸上书写。
他摇摇头,又补充:“太医校尉针法高明,以针治之,或能缓解症状。”
了解过后,乐洋躬身道谢,随之离开了医帐。
深知恢复无望,乐洋的脚步越加沉重,他也不急着找寻临时去了他处的太医校尉,反而朝花千宇的将军帐走去,等候花千宇与彭远谈论后的具体结果。
“你到底是谁?”阿图弥突然问。
乐洋像是才意识到身后有人,稍被惊吓,回身看向声源。
“你到底是谁?”对着乐洋的眼,阿图弥再问了遍。
乐洋比划着双手,配合口型,对阿图弥道:我不会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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