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下的脑袋一点,花千树似受到惊吓一般睁开了眼,低着的头恰恰使他和身前三只小不点对上眼。双子捂嘴偷笑,五岁的花映雪像是好奇他怎么能站着睡着,仰着头一脸懵懂地注视他。
他睡了这么久吗?怎么感觉只有刹那?
花千树抬头,看向花决明,花决明果不其然站在不远处,微微蹙眉,道:“要睡回去睡 ,别杵在这打扰孩子念书。”
就在此时,沈淑芸端着糖水进门,听了花决明的话,又看父子二人面面相觑,以为他们又起争端,于是招呼孩子们去了外头,留他们二人好好沟通。
待他们走远,花决明问:“去哪了?”
说和诸葛行云没羞没臊地过了一夜?当然不行。花千树无话能说,只能沉默。
“哼,”花决明别过头,像是怕看了他动气,但没一会儿就看回他,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既然不打算成家,就别在外头祸害人家姑娘!”
都戒女色多久了?花千树委屈,反驳:“我没有!”
“那你说说,你到哪去了?”
“和朋友一块。”
“朋友?哪家姑娘?”花决明不敢相信花千树有同性朋友。
花千树自小便偏好与女孩们一块,或许是因此不讨男孩喜爱,又或者是行为举止太漫不经心的他给人疏离感,他很难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男的。“
花决明被这两字堵住嘴,他在脑中寻找蛛丝马迹,想起许久以前透过轿子瞧见花千树和诸葛行云一块,花决明问:“大理寺卿?”那时的他没放在心上,因为二人走在一起有数种可能,花千树对外也隐藏着自己作为花氏二公子的身份。
花千树点头。
得到答案花决明仍不褪下面上严肃,说:“他是个好男儿,你别带坏他。““他与我同龄,不也没成亲?怎么他是个好男儿,我就是个混账东西了?”
“哼,”花决明背对他,把双手背在身后,“问你自己。”
花千树无法辩驳,转言:“爹这么看好他,又这么想我成亲,我娶了他还不成?”
“胡闹!”对于花千树的“玩笑话”,花决明向来笑不起来。花决明也没当真,实在说不动眼前这尊顽石,他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三十而立啊……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不打算收心,不打算成家,你让我怎么放心去见你娘?”花氏一脉向来不长寿,如花决明这般能活过五十岁大关的绝无仅有。
谈及生死,花千树骤然伤感,他忽然觉得面前的父亲确实老了不少。
“爹的身子骨硬朗得很,必然长命百岁。”
“谁知道呢?生死也许只是一瞬间的事……飞月星河一日比一日大,就算他们不需要娘亲,你也该安定下来做好榜样,而不是让他们学着你的模样花天酒地,终身不成家。”花决明回身看花千树的表情,心思这家伙果然吃软不吃硬。他以为花千树会给他想要的答案,花千树却问:“你认为我是在荒废人生吗?”
料不到他竟然是这种反应,花决明一时哑然。
“快乐不就好了吗?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有自己的活法。”
“你以为我想操这份心吗?”花决明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哪点像一个成人?浑身上下有哪点能让人放心?”
花千树无法否认,低头,从花决明身旁走过,花决明转身看向他的背影,问:“到哪去?”
花千树摆摆手,说:“困了,回房补觉。”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带了些许慵懒,似乎已经不把方才的对话放心上,然而,行至门口,他还是停住了脚步,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在你眼中,我从来不如哥和千宇。”
……
花千树知道自己不是个乖孩子,他也不想违背自己的天性做个乖孩子,但他偶尔也想得到父亲的赞赏。
爹会不要我吗?——不管他几岁,这个问题有时还是会在他心头浮现。
他似乎总在试探花决明的底线,到现在,他做的“坏事”也许已经堆积到了一个临界点,也许只要再溢出一点点,花决明就会对他失望透顶,他也再不是花决明的儿子——喜欢男人这事,说不定就是那溢出的一点点。
他的父亲是值得钦慕的,他的兄长是值得敬爱的,他的小弟无疑是卓越的,他这么认为着,却不想成为他们。比起入朝为官,他更乐于做卑贱的商人。幼时,祖父离世,他从下人的闲言碎语中得知父亲、兄长和自己大概也不能长寿。他惋惜生命脆弱,人生短暂,但一颗自由的种子也在那时于他心间深种,随着时光流逝逐渐茁壮……他到死都要是快乐的。
花千树醒了,他在睁眼前翻了个身,右手无意摸到一个肉团子,睁眼一看是不知何时睡在他身旁的花飞月。被吵醒的花飞月睡眼惺忪,但没一会还是坐了起来,随后用脚踹了踹花星河,对花星河道:“起来啦,爹爹醒了。”
花千树捏了捏她圆圆的脸蛋,问:“有事?”
花星河爬了起来,随后又摇摇晃晃地趴下,撅起的小屁股没来得及放下,就又睡着了。在花飞月想拍拍他的屁股把他叫醒时,花千树制止了她,压低了声音道:“让星儿睡会吧,有什么事,爹爹听月儿说就好了。”
花飞月也放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爹爹是因为月儿星儿才不娶亲的吗?”像是说话声音慢一点更不易吵人安眠。
花千树一愣,笑笑摇了摇头:“不是——为何这么想?”
“伯母说爹爹有喜欢的人了。”沈淑芸说的是“如果”,但像花飞月这般敏感的孩子,她会想必定是花千树有了喜欢的人,沈淑芸才要试探他们的反应。
听她这么说,花千树只能道:“如果……有呢?”
“爹爹想娶她吗?”
“倘若想呢”
花飞月站了起来,右手搭在花千树头顶,学着长辈安慰人的模样,轻轻拍了拍,说:“那就娶。”
“……对不起。”
花飞月不知他是为何事道歉,镌刻在脑海的一长串记忆中,花千树上回用这副神情道歉是因为她的母亲,于是她再度拍了拍他略微低垂的脑袋:“没关系,阿娘的事不怪你。”
……
花千宇想见安明熙,但他清楚自己不该去见,何况与安明熙分别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能等。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这才一天过去,他总不能跟什么都没承诺似的溜进重华殿求欢。
色令智昏,回过神来间,他已在宫门外。走到此,回头不免可惜,但他没到重华殿去,而是去了放勋殿见安明镜。
安明镜不知他会来,惊喜地看向被三十三带到案前的花千宇,随之放下手中文书,绕过书案,走近后道:“来得正好,正好能出点主意。”
“何事?”
“淮南有一伙山贼,这些年里,山贼们的风评急转直上,百姓们开始把他们看作守护者,逮捕山贼的消息一下去,老百姓们联名上书,要求放人,现在这事,千宇以为该怎么处理?”
“山贼都能被认作守护神,百姓或许苦官僚已久。那些个‘父母官’,该被查查底细了。”
安明镜点头,又道:“但,就这么放虎归山,来日万一成患……”他费心费力越过下属直接着手调查各地团体,也是为了查从苏州消失的那批粮食的去向,是为了查那批极有可能存在的叛军。
花千宇明白他的担忧。
“安分守己、受人爱戴的山贼,听来确有可能为人所部署……想来,五年前我与明熙南下之时,那时淮南的百姓对山贼还没这么放心,一路上不断有人提醒我们小心贼患……”淮南那般大,也不知是否同一伙人。
花千宇忽然捕捉到一处线索,“若他们不为恶,吃食难不成是靠百姓自愿上贡?”也许这伙山贼真是那批粮食供养的对象。
安明镜摇了摇头,丢出四字:“劫富济贫。”
花千宇一愣,问:“既然如此,表兄还在迟疑什么?”抢劫难不成还成了美德?他认为,“济贫”或能减刑,但“劫富”必须判罪。
“人已统统收押,现下的问题是,具体该怎么判,百姓那边又该如何安抚。”
花千宇的嘴角不由带起一抹弧度,他说:“表兄这些年变了不少,换作过去,‘安抚’二字可是没有从你嘴里说出的可能。”
“你话多了。”
安明镜这么说,花千宇就当自己没说上一句话,接着正事道:“查,查吧。人心难测,多数人的判断也不一定正确。”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考完试了。之后我希望能稳定更新orz。
本想和过去一样,周四、周六更,但想一想自己说了之后会更得比以前快,那么还是二四六(晚八点)三更……如果更不出来我就不要脸地延更一日,延更都没有,那一定不是生活的错,一定是我的废。
这段时间我不断思考我写得慢的真正原因,我想,绝对是、我没有、写大纲……写了一百多万字了,仍然没有养成写大纲的良好习惯——下一回,开新文前我一定要把的大纲整完。
我大四了,毕业前要做的事很多,现在就要着手毕业设计了。要要找工作了,也真正意识到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靠写文养活自己的,但我会一直把他作为一个兴趣爱好继续,其实也想对得起追文的大可爱们。
关于剧情的问题,到了现在我也依然喜欢有人能找我“茬”。我经历太少,见识浅薄,又有些浪漫主义,写不出太有深度的东西,但我很乐意让我的“孩子们”的存在和他们存在的世界更合理。
谢谢大家!
第142章 142
与花千宇并肩走出大门,安明镜顺着花千宇望着的方向看去,即刻明白了花千宇所思所想——那是安明熙寝宫的位置。
安明镜问:“你想见他?”他想,花千宇入宫真正的目的莫不是为了安明熙?他多半是个顺带的,或者说是个幌子。
花千宇收回目光,与他面对,摇了摇头,道:“回去了,这点路,表兄不必送。”
安明镜失笑:“我也没想送。”偌大的皇宫更不止“这点路”。
“是,是。”花千宇摆摆手,朝宫门去。
再如何惦念,他也不能随心所欲,即便昨夜他在脑中做好了与安明熙同度假日的所有安排,次日醒来也知晓不过一场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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