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自然看得出他的小心思,沉声吩咐宫人:“宣个太医来。”
慕裎微滞:“不是给我看病罢?”
“你说呢?”蔺衡反问。“好端端晕倒,不宣个太医来诊治,孤怎么放心?”
“何须这般麻烦,本太子已经好多了。”
慕裎翻了个身,支起一只手腕在下颌,另一手拍拍床衔道:“坐呀。”
衣襟随着他的动作略有点松散,束好的墨发也落了一些,环至颈旁,无端惹人遐想。
芙蓉帐暖,美人在侧。
蔺衡喉结微不可闻一动,很是听话的坐近。
“你来找孤,究竟所谓何事?”
闻听此话,太子殿下一张盈盈笑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去。
狗皇帝。
折损淮北两位大将的时候不是嚣张的很?
扬言要他入宫伴驾的时候不是狂妄的一匹?
现在人都躺在床榻上了,不谈风花雪月,跟他聊所谓何事?
慕裎掩住忿忿,摆出一副含娇带怯的神情,顺势把手搭在他朝服衣袖上。
“陛下令我来南憧侍君,我岂敢不从。又不计前嫌赐我一间这样好的宫殿,自当要来谢恩。”
温热触感隔着两层布料传递过来,蔺衡眸光忽变。
“非要在孤床上谢?”
慕裎还是笑:“承蒙陛下厚爱,不忍将我扔在路边。主动点,才显得我诚心诚意嘛。
好歹也是一起长了五年的交情。
年少时他们相伴相守、吃住与共,怎会不了解对方的秉性。
清心寡欲到连自渎都不曾有过的人,太子殿下对可能会遭遇的境况简直放一万个心。
蔺衡果然脸颊有些许赦红,偏过头避开灼灼目光,冷淡道:“白日宣淫,不合礼数。”
啧啧。
瞧那个又想当什么又想立什么的样子。
说得像是侍君御令不是由他亲笔书写的似的。
“慌什么。”慕裎娇俏抿唇,指尖不安分的在他衣袖上勾画。“晚上,我洗净了等你。”
不同于太子殿下的俊美,蔺衡的眉眼更偏于明朗。棱角隽刻,鼻梁高挺,自成睥睨天下的气度。
此刻脸颊发烫,连同拒绝的嗓音也甚是没有底气,倒让他比平常看上去多了几分温润之感。
“孤........孤今日没兴致,加之近来政务繁忙,无暇去想这些。”
“是么?”慕裎含笑。
“那昨日在池清宫偷看本太子沐浴的,不是陛下罢?”
第3章
“当然不是!”
蔺衡矢口否认。
要是没有慌忙避开的眼神和迅速红起来的耳朵尖,这句辩驳还算是有那么几分可信度。
慕裎点头,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玲珑的绣囊,一字一句道:“疾风骤雪,夙夜难寐,愁曲千万珏。偶记经年人乍别,人乍别,何日可见?锦衾相覆暖,明月共缠绵。”
蔺衡:“.........”
国君脑子陷入了短暂的无措。
毋庸置疑,这是首情诗。被他写在小纸条上,藏在绣囊里的情诗。
内容简单概括就是
...........孤想和你睡觉。
慕裎笑得十分荡漾:“冒昧问一句,这乍别之人,似乎指的像是本太子?”
蔺衡:别问,问就是先听孤狡辩。
“你想多了。”
他探手要去抢那只绣囊,不料太子殿下反应更快,立即往棉被里灵巧一缩。
扑了个空身形稳不住,只得连人带棉被一起死死压在身下。
“唔。”
慕裎溢出声轻吟。
那声音又娇又软,听上去还有些隐忍的痛楚。
蔺衡神色微惚,担心是不是伤到了他哪里。才要开口询问,蓦然听见太医仓惶道:“微臣参见陛下!”
很好。
来得可真是时候。
张臻战战兢兢跪伏在地,礼行完却不敢抬脑袋。
他都看到了什么?
国君光天化日之下正赴巫山云雨,两人欢痛夹杂,喘息阵阵。
先前听宫人说召令太医诊治是因为慕裎晕倒,进门时无意往床榻处撇了一眼。
太子殿下切实发丝散乱,衣襟半开,手指紧攥棉被低吟。
都意识不清了,国君竟还忍心索取?
真真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人情味呐。
感慨完毕,张太医顺便也悲悯了一下自己。
这鬼运气。
国君从未幸过人,好不容易破个雏还被他撞见。
按那丧心病狂的作风,最少也要剜去双眼发配边疆罢。
好在蔺衡暂时还没想到这茬儿,撑起身子,理了理朝服冷然道:“起来,去给太子诊个脉。”
张臻颤巍巍应了声喏。
万幸,不是下令拖他出去杖毙。
慕裎缩在棉被里,一双眸子含嗔带怨:“诊什么脉,我腰疼!”
男子生来不比女子体态柔软,适宜承欢,初次行房,体位不得当极容易导致腰部受损。
张太医默默回忆医术上的记载,再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局势。
最终得出‘陛下很猛,太子也很猛’的结论。
前者猛是理所当然,试问谁敢质疑国君的办事能力?
而后者将受了这么一遭还有力气怒斥,就冲他敢拿白眼瞪皇帝陛下来看,这位淮北太子确实与众不同。
蔺衡清楚他是装晕,只是在寒风里站了许久,也想着宣个太医来瞧瞧。
方才又摔在人身上,听那声痛呼怕是真把腰给扭伤了。
“别闹,受凉不是小事。你先让太医诊脉,其余的.........待会再说。”
张太医满目惊诧。
国君居然如此温言好劝,简直比太阳打西边出来都稀奇。
慕裎懒得与他磨,秉着早弄早了事的念头,把手腕垂到床衔上。“那好罢,待会咱们继续。”
继续?
听这意思,难道国君才是被拿住的那个?!
张臻不禁脑补了一出‘太子殿下风情万种百般引诱,国君抗拒未果亲自提枪上阵’的戏码。
太医:果然众生皆平等,在美色面前,冰清玉洁(蔺衡:?)的陛下啥也不是。
臆测归臆测,他手头上的动作不敢停,忙搭上慕裎的腕子查探脉象。
“如何?”
“回禀陛下,太子殿下脉象浮软虚乏,应当是寒气入体所致。”
“应当?”蔺衡不悦。
张臻深谙保命的精髓,立马改口笃定道:“陛下恕罪!是寒气入体,微臣这就开方子,拿去御医房煎药。”
说完,讪笑、行礼、留下一管疑似擦某处的药膏后,飞快告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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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离开,国君才重新坐回床衔边,面上似是有些薄怒。“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慕裎原本想继续掰扯秀囊的事,捕捉到突然改变的自称,轻巧一笑。“着急啦?”
“我肯定........”对上那玩味的神情,蔺衡堪堪顿住话头。“孤是说,别把病气过给孤了。”
分明就担心的紧,作甚偏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太子殿下也不拆穿,笑道:“小病而已,放心罢,已经快好了。”
而已?
蔺衡莫名被这两个字眼惹的烦闷。
这三年怎的半点长进都没有。
和以前一样,高兴了就由着性子胡折腾。知道在生病,大冷的天还穿得单薄四处跑。
他可以随便慕裎闹,吃的喝的享用的,只要看得上眼,再贵重或者再磨工夫都没关系。
唯独糟蹋自己身子这回事不行。
思忖来思忖去着实气不过,抬手就在人额头上落了一巴掌。
很轻,但带着十足的威胁性。
慕裎被拍得一愣,半晌反应过来是被当成小孩子教训了,登时脸颊羞红。“你有病啊?”
“病的是谁心里没数?”
“要不是被吓到,我至于连衣裳都来不及穿就从汤池里冲出去?”
“可孤明明看见你穿了啊!”
这波暴露的措不及防。
四目相对,气氛相当微妙。
呈堂证供都摆在眼前了,总不好再叫人误会。
蔺衡压低嗓音,先分辩了一句。“孤不是因为馋你的身子才去的。”
“...............”
慕裎指尖勾着秀囊,好整以暇挑眉觑他。
蔺衡被盯的有些心虚,急道:“千真万确!孤昨日去池清宫只是为了找这个东西。要不是前儿没找着,孤........”
算了,孤还是闭嘴罢。
皇帝陛下别过脑袋,打定主意拒绝承认不但去过,还去过好几趟的事实。
毕竟一国之君,要脸。
见好就收的觉悟慕裎向来是没有的,他把散落的发丝束了一遍,然后施施然重新躺回去。“看不出来啊,陛下竟然饥渴到这个地步?”
蔺衡愠怒:“能别提这事了么?”
“臊什么,馋我身子的何止你一个,说出来又不丢人。”
“孤没有!”
咬牙切齿。
但恕慕裎直言,他只听出了欲盖弥彰的味道。
狗皇帝,还挺豪横。
“那这绣囊是怎么回事,可别告诉我,除了本太子,陛下还认识其他久别未逢之人?”
蔺衡一顿。
须臾浅浅‘嗯’了声。
“算是罢。”
慕裎面上的笑意微凝。
合着还真是他多想了?
片刻缄默,太子殿下把绣囊稳稳砸进人怀里:“小纸条看过我就放回去了,现在物归原主。”
蔺衡并未接,任由绣囊滑落到床榻上。
他抬手捞了太子殿下一把,虚虚的动作,自然是连人衣角都没碰到的。
“怎么了?”
慕裎此刻满脑子都只有‘狗皇帝’和‘负心汉’两个词汇轮番交替,哪里誊得出好脸色给他瞧。
“旁边点儿,没见着本太子找靴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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