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决!救他!”珊瑚喉咙一下就叫嘶了。 崔决不肯动,珊瑚又喊道:“你不救他,我跟他死在一处!” 说着从金环身上折断一支箭柄,对着自己脖子要刺。 崔决只好过去扶住金环头顶,轻轻一按。 金环身上那十几支箭刷的一声原路抽回,四下落在地上。 “金环!金环,你撑住!”珊瑚终于能把被血浸透的人抱在怀里。 “不顶用,他身上都是孔洞。”崔决输了些真气给金环,却没留在他体内多少,都漏了。 金环口中鲜血吐尽,开口说道:“别再吃那药了,吃了,傻……” “我知道,我知道!你把我药傻了,就没法出去作饵了!我知道!”珊瑚心都碎了。 朱砂丸停了几个月,珊瑚脑子渐渐清明,最近才想明白此中奥秘。 金环的血手紧握着珊瑚:“傻子就能……回蛇谷,养蛇,养小鼠,野兔……野猪不行!太能吃了……” “不养野猪!不养野猪!”珊瑚抱着他边哭边摇晃。 “我救不了你,只能陪你痛……每次,都好痛啊!姬越!我好想你!但我……做不到……他们碰你……他们都得死!”金环恨得青筋暴起,指甲抠进珊瑚掌心。 “我是珊瑚啊,你看看我!” 珊瑚哭得崔决也濒临崩溃,围着两人转着圈暴走。 金环力气减弱,意识也逐渐模糊。 忽然他神色变得天真,语气也变成孩童样,直直望着虚空:“爹爹,他好可怜,求你别杀他……我照顾他啊!我会对他负责的!” “你叫什么?”金环嘴角汩汩冒着血,羞涩地笑了:“姬越?哦,姬越。我叫……” 金环泪眼凝固,头一歪,断了气。 “你叫什么?说呀!你叫什么!”珊瑚摇晃着怀中的尸体,在血泊里放声悲恸。 崔衍趁这功夫将哨子摆放在陈恕手边,又在书房里一阵翻找,确保没有留下任何凭据。 他出来时,珊瑚好像心智已失,抱着个死人口中念念有词。 “芜丁呢?”崔衍问。 珊瑚缓缓抬头瞪着崔衍,满眼怨毒。 “你放的箭?!” 崔衍坦然答道:“陈恕!金环放蛇咬了他,他便……” “你撒谎!”珊瑚咆哮:“芜丁都告诉我了!” “小珊瑚冷静……回去崔某再向你解释……” “你再骗我!”珊瑚惨叫一声,从袖中甩出红环黑蛇。 崔决像预先知道一样,早已伸手等着,稳稳接住那条小毒物。 “崔郎,你我两清了。今日是为死别。” 珊瑚抱起金环大步向外走去,鲜血淋漓滴成一条殷红的路。 崔决对着崔衍匆匆行了一礼:“我与哥哥,也就此别过。” 然后追着珊瑚,也跑了。 崔衍站在腥风阵阵的院中,只身面对陈恕面目狰狞的尸体和一地血污,不禁毛骨悚然,僵住动弹不得。 芜丁终于赶到时,崔衍看见他,“哇”的一声扑进他怀里。 弓箭手们返回府衙后,按照陈恕之前的交代,叫了仵作捕快一干人等去小宅善后,却惊讶地发现,死的竟然是陈大人本人。 “敢问崔大人,何人中箭?尸身何在?”来的人试探着问崔衍。 崔衍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缩在芜丁怀里打着哭嗝,一副吓破了胆的怂样。 “毒蛇……毒蛇!陈大人……竟跟毒蛇……”崔衍指着那堆散落在血泊中的箭:“那妖人……是毒蛇!他们的人,带走了!” 陈恕行事隐秘稳妥,总是将要办的事拆得细碎,分给不同的人做,因此府衙一干人竟没一个知道他这些年的底细。 崔衍缓了两天,便向吏部上表,指认陈恕与毒蛇勾结,于四年前杀害老王爷,如今事情败露,欲杀崔衍灭口。所幸司马乾有所察觉,事先提醒崔衍,于是崔衍花钱请毒蛇反水,最终陈恕与毒蛇内讧,两败俱伤。 当晚芜丁赶到淮南王府,其实不是为了拦珊瑚,而是将崔衍的安排向司马乾说明,以便日后吏部查询时,他的说辞能与崔衍两相应照。 可芜丁并不知金环与珊瑚的旧事,因而说到要牺牲金环时,没背着珊瑚。 腊月初八,崔衍如期启程返乡,身边只剩芜丁一人。 为了避嫌,他们并未再去淮南王府与司马乾和刘昭告别。 芜丁见崔衍神情落寞,便陪他乘车,一路小意温存,哄他开心。 其实芜丁自己也满心失落。 他从小孤苦寂寞,难得有个勉强算是家的所在。 珊瑚虽嘴坏任性,小公子也凶神恶煞,但几个人凑在一起,整日吵吵闹闹嬉笑怒骂的,芜丁心里其实欣慰,也习惯了。 如今人散了,又只剩他和崔衍两个,他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缺了一块,左右不踏实。 这日崔衍痴痴望着车窗外,芜丁跟他说了几句闲话,他似乎都没听到。 芜丁以为他在思念珊瑚,不禁心中酸楚,却又心疼他受苦,主动搂抱上去。 “大人要怪,就怪我吧。是我一时糊涂,欠考虑,把金环的事泄露给他……” 崔衍这才回过神来,转头轻啄芜丁唇角。 “阿芜想什么呢?就算你不说,他早晚也能想到。要成此事,必死一蛇。不是金环,就是他。金环既一心求死……” “大人是说……” “依崔某愚见,金环早看出陈恕设此局意在崔某,而非珊瑚,也料到崔某会以其人之道应对,他便与弟弟做了交易,让弟弟看住珊瑚,自己来赴此必死之约。否则,弟弟初来乍到,何以得知陈恕要害我?还偏要去‘拦住珊瑚’?” 原来那阴恻恻的独眼怪人,竟如此情深意重。 芜丁忆起金环坐在珊瑚房中的情形,想到他那时应是在暗自告别,不禁震惊感动,一时哽咽无语。 “可惜那金环,智谋机变世所罕见……珊瑚……不,他就是姬越……姬公子得此有情人,此生无憾。不知崔某可有这福气?是否也有人愿为我……” 芜丁只恨自己嘴笨,别说山盟海誓了,连一句好听的话也说不上来,憋得面红耳赤,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捧起崔衍的脸,重重吻下去。 芜丁一向不喜在车上办事,总觉得草率又不体面,可今天却顾不上那么多,像要证明什么似的,使出浑身解数宠着崔衍。 可崔衍疯起来全无人味,直把芜丁弄得人都痴傻了还不肯放。 大约车夫实在听不下去了,给他们将车停在道边林中,自己跑得远远的。 车又动起来,两人昏昏沉沉睡去。 中途芜丁醒来一次,他刚把车窗推开一个小缝儿,就被呼啸的寒风吹得浑身一激灵,赶忙帮崔衍掖好盖毯,倒头又睡过去。 崔衍醒来时腹中咕鸣婉转,车已停了。 他问了句:“阿芜,什么时辰了?” 芜丁这才猛地惊醒:“嗯?大人……到哪儿了?” 崔衍笑了:“阿芜你问我啊?” 芜丁拉过崔衍的裘皮披风给他罩上,自己推开车门出去。 “大人!”一转眼芜丁又回来了:“车夫不见了,这儿……不像馆驿!” 崔衍也下车来。 车外月明星稀,竟是在一方恢弘大院里。 两人环顾四周,相视纳罕。 这时对面小跑着来了一个着皂青短打的小厮。 “请问这是何处?”没等他到面前,芜丁就扬声问道。 “小的给崔侍郎请安。回崔侍郎,这儿啊,是扬州刺史府。” ---- 崔衍:没想到吧,我主要舍不得小金环。
第37章 刺史大人金屋藏娇 “刺史大人等候多时了。崔侍郎、芜壮士,请随我来。” 崔衍数年前与陆桓有一面之缘,记得他是个高大魁梧的青年将军,面目却模糊不清。 如今看来,陆桓比记忆中圆胖了些许,生得面如润玉,眉目舒展,口鼻端正,若是个瘦子,应该也不丑。 陆桓背着手,站在门口迎接崔衍,却不挪步,等他们两人走到近前,才拱手行礼。 “崔侍郎,久仰久仰。未及事先告知,就把崔侍郎请来,请崔侍郎……见谅。” 崔衍心想,都被你掳来了,还能怎样? 于是客客气气回道:“陆将军说哪里话?崔某此次返乡,本该前来拜访。只因年关将近,怕给府上添麻烦,原打算年后再来……” 陆桓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殷勤得有些刻意:“不麻烦不麻烦!崔侍郎若不嫌弃,就在蔽处过年……” 崔衍赶忙摆手:“不必不必!年终岁末,陆将军公务繁忙,崔某不便叨扰!” 言罢两人都假笑着,迫不及待错开眼神。 陆桓似乎不太擅长与人寒暄,此后竟无话可说。 还是那小厮打破僵局,低声提醒道:“将军,崔侍郎还未用饭……” “哦哦,崔侍郎,请!”陆桓将人让进屋里。 案上已摆了六菜一汤,虽不十分丰盛,却也精致诱人。 崔衍确实饿了,谢了便入席。 小厮对芜丁道:“这位壮士请随我来。” 芜丁哪敢把崔衍一个人丢在这儿,兀自杵着不动,只望着崔衍。 崔衍重又站起来,对陆桓拱手道:“陆将军恕罪,崔某这个近卫,素来与我同吃同住、寸步不离。将军可否准他在堂下伺候?” 陆桓这才举目打量芜丁。 行伍之人对彼此抱有天然的好感,陆桓对芜丁微微抬了下嘴角。 “无妨。檀儿,你为芜壮士在堂下摆一桌吧。” 小厮应声出去,很快端了张小桌放在门口,摆下三菜一汤,请芜丁入座。 芜丁背靠着冷风,狼吞虎咽扒完了饭,觉得陆桓这人不错。 这顿饭竟没有酒。 陆桓就这么坐在上首干陪着,看着崔衍悠哉吃饭,时不时问几句荆州风物、淮南人情。 崔衍看得出,陆桓并不善于闲谈,也不爱好交际,是在强撑着、像完成任务一样守着自己。 何必呢,饶了他吧,崔衍心想。 “陆将军此番盛情邀约,是否……有事相询?”崔衍切入正题。 陆桓立刻呼出一口气,尴尬道:“淮南太守陈大人遇难前,曾来信将崔侍郎托付给陆某。说是……淮南王因妒生恨,要与崔侍郎为难……” “崔某惭愧,确有此事。陆将军高义,崔某感激不尽!”说着崔衍趴到桌边给陆桓磕了个头。 陆桓叫着“哎呀!快快请起!”却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下,都不作势下来搀扶。 “陆某与崔侍郎有同乡之谊,理应相互照拂。崔侍郎不必多想,安心在我这儿住些日子,共度……佳节。” 陆桓好像终于完成了任务,起身拱手告辞道:“崔侍郎旅途劳累,早些安歇,陆某还有些俗务,失陪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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